第十章:拜師
幽靜昏暗的牢房里，李沐風的目光透過光亮，不時的打量幾眼和自己關在一起的傴僂老頭。
老人的呼吸很微弱，這也就是牢房里沒有什么嘈雜聲響，否則，李沐風可能都感覺不到老人是否還活著。
不過，李沐風可以肯定，老人此刻以及離死不遠了！
對于一個人的生死，李沐風沒辦法做到視若無睹，只是，他此刻同樣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即使有心作為，卻也是無力回天。
看了一眼放在不遠處的水碗，李沐風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起身將水碗端了起來，有些警惕的來到老人面前，輕輕將水碗遞到了老人的嘴邊。
只是，李沐風完全沒有料到，老人居然開口說話了。
“咳咳…水里有毒！”
老人的聲音很輕，就仿佛一支即將燃燒殆盡的蠟燭，在風中明滅不定，透著說不出的虛弱感。
聽到這嘶啞的嗓音，李沐風條件反射般的抬起頭，視線透過老人擋在額前的長發，看到了一雙睿智、內斂，如老山深潭般沉寂無聲的雙眸。
“有毒？”
李沐風端著水碗的手微微一顫，差點沒有讓碗里的水傾斜著倒出來，驚疑不定的看著此刻在黑暗掩映下，更加陰森可怖、猶如惡鬼的老人。
“老夫體內被下了慢性毒藥，按照情形，這因該是最后一次用藥了，這一次過后，老夫便要魂歸地府…咳咳…”
這一次，老人一口氣說了一長串的話，興許是回光返照，老人原本蒼白如紙的面色，竟多出了幾分血色，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大了幾分。
見老人言之鑿鑿，不像是在騙人，更何況，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知道好心差點辦了壞事的李沐風，有些悻悻然的將水碗放回到原地，然后一臉歉意的做到了老人的對面。
似乎是難掩心中的好奇，李沐風還是出聲詢問道：“老人家，為什么有人要下毒害你，是你的仇家嗎？”
“你不知道？”
李沐風搖頭，有些奇怪的看著老頭，不知道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老人顯得有些意外，原本和煦內斂的眼神逐漸變的銳利，充滿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李沐風。
在對方鋒利目光的注視下，李沐風只感覺自己如同被撥光了全身的衣服，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對方眼前。
這種感覺讓李沐風很不自在，所以，他下意識后退了一步，不過，似乎是因為心中的那份意氣，李沐風的雙眼卻沒有任何的閃躲。
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老人收回目光，神色間滿是落寞，如果是讓李沐風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這是一個有故事的老人！
“老夫名喚葉長青，年少時憧憬江湖，想做那青衫仗劍的江湖游俠，快意恩仇。
只是，誰曾想造化弄人，最終江湖大俠沒做成，卻成了江湖上人人喊打的江洋大盜，你說，是不是很可笑啊！”
老人說著可笑，可是臉上卻有著難以掩飾的神采奕奕，似乎，這一切也不盡然。
果然，只聽老人繼續道：“當時，我也認為很可笑，不過，我后來轉念一想，既然事已至此，那不妨就干出點大事，好讓這個江湖都知道，有一個劫富濟貧的江洋大盜，他的名字叫葉長青。”
說到這里，老人發出了一陣爽朗的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豪氣干云，將仿佛回到了那個讓他難忘的時代，那個一人一馬、縱橫江湖的時代。
這也就是李沐風是個江湖小白，不知道葉長青這個名字在江湖中的分量，否則，此刻的他恐怕驚訝的嘴巴里都能塞進一個大鴨梨。
葉長青，江湖人稱，一葉千影，千影盜門的開創者，三十年前江湖中公認的“盜圣”，只要被他下了落葉，標記了的東西，即便是數千甲士守衛，也依舊會被他神不知鬼不覺的盜出。
更讓人感覺不可思議的是，在江湖縱橫二十余載的葉長青，居然沒有人知道他究竟長什么樣，根底在哪里？
這種種的神秘，也讓葉長青成為了江湖中三大奇人之一，一位讓江湖各方勢力都為之忌憚的傳奇人物。
而更讓所有江湖中人為之眼熱的是，葉長青手中的一幅畫，一副從大內皇宮盜出來，蘊含著絕世功法的“天蠶九變圖”。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被整個江湖追殺，最終不得不隱姓埋名，遭人陷害，被困牢獄三十年，變成了如今這般田地。
“咳咳…”
一陣劇烈咳嗽后，老人的臉色泛起越發不正常的紅暈，褶皺的皮膚透著濃濃的氣死。
英雄暮遲！
此刻，老人不在傴僂，腰桿挺拔，整個人就如同一桿筆直的標槍，充滿了殺伐氣焰！
但很快，老人步子踉蹌，如果不是李沐風在一旁及時的伸手扶住老人，恐怕，這個剛剛還豪氣干云的老人，此時就要摔個狗吃屎了。
見老人還想掙扎，李沐風有些不滿的抱怨道：“好漢不提當年勇，老爺子，我說你能不能消停會？”
被李沐風這話一噎，葉長青頓時氣焰全無，輕輕嘆了口氣，語氣中竟是對晚輩后生的無奈，他有些哭笑不得道：“小家伙，你可愿意做老夫的弟子，做這千影盜門的第二位掌門？”
聽他這話，李沐風頓時有些不樂意了，對著老人直翻白眼道：“我說葉老頭，你這是誘拐我去當小偷啊！還是占山為王的強盜？我跟你說，我可是正經的良民，不干違法亂紀的事情。”
“無知小兒。”被李沐風如此編排，在江湖中威名赫赫的葉長青頓時不樂意了，只見他吹胡子瞪眼道：“你懂個屁，我千影盜門豈是尋常盜匪可比，想當年…”
“那還不是小偷？”這下，葉長青真的被氣到了，可是，他還真就無法反駁什么，因為，不管他添加多少的修飾詞，就和李沐風說的那般，本質依舊是個盜匪。
不過，他怎么說也是個江湖老鳥，很快就轉移話題道：“不要小看我千影盜門，雖說，個門派就我一個人，可是，我葉長青縱橫江湖二十載，所獲功法秘籍數不勝數，怎么，你小子不想要？”
說到這，他的語氣充滿了誘惑，就如同一個拿著糖葫蘆欺騙無知蒙童的怪大叔。
只不過，李沐風可不是無知蒙童，能被他三言兩語就給誆騙了？
所以，盡管李沐風心里也非常可望得到這些秘籍，不過，他還是繼續翻白眼道：“我不識字，看不懂你這秘籍。”
這下，葉長青也是真沒了脾氣，恐怕，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有一天，他葉長青收徒會如此難。
此刻，葉長青雖說心中苦澀，不過，他卻始終不愿意自己的一生所學隨著自己身死，就此消散于這天地之間。
平緩了一下心緒，葉長青重新整理思緒，然后用一種語重心長的口氣道：“看你這樣子，生活因該不容易吧！怎么樣，有沒有想過改善家人的生活？”
聽到這話，李沐風頓時眼前一亮，道：“有想過，不過就是沒錢！”
“沒事，錢老夫有的是。”感覺終于扳回一局的葉長青，心中感覺一陣暢快，用一種毫不在意的口吻道：“我千影盜門不說富可敵國，可是，那也差不到哪里去，可以說，我的收藏里，最不值錢的就是一些個金銀了。
只要你愿意拜我為師，并且通過我的考核，那我千影盜門的一切財富，你都可以隨意取用，如何？”
“葉老，你不是在框我吧？”李沐風一臉的狐疑，左右瞧瞧，怎么也沒有看出他那里像一個百萬富豪，頂多就是一個糟老頭子。
當然，有那么一瞬間，李沐風也在葉老頭身上看到了不一樣的地方，只是，有些東西他不懂，就像葉老頭說的江湖。
他不懂，但是，他卻十分的向往！
“葉老？”聽著從“葉老頭”到“葉老”的身份轉變如此旋轉如意，葉長青有些后悔了！
因為，他感覺這小子雖然長著一張憨厚的臉，可實則卻是一只大灰狼，奸詐油滑的很，而且，臉皮賊厚，簡直有些刀槍不入。
不過，他隨即略略一想，不由又多出了幾分笑意，善良而不失油滑，狡詐但不奸詐，最適合在江湖中廝混。
尤其難能可貴的是他小小年紀便學會了取舍，拿的起，放得下，心中自有一個大江湖。
想到這，老人又是快意一笑，感覺臨了臨了，自己終于可以心安的走了。
知道自己時間不多，老人沒有再繼續耽擱，他輕聲道：“李沐風是吧，既然認了我當師傅，就行跪拜禮吧，老夫也不知你心里是不是性甘情愿拜老夫做師傅。
不過，你也不必介懷，老夫已經是將死之人，你拜一下我也沒什么，就當是對死者的尊敬了。”
老人說到這里，一臉的坦然，沒有任何的故作言語姿態。
聞聽此言，李沐風有些驀然，同時，心中的些許陰霾也一同散去，只感覺眼前的老人不管所言是否屬實，最其他，就憑他的這番姿態，就當個李沐風誠心敬佩。
所以，李沐風沒有再猶豫，直接雙膝跪地，對著老人鄭重其事的磕了三個響頭。
“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三拜！”
“哈哈哈，好徒兒，快快請起。”葉長青一臉的老懷大慰，一臉慈祥的看著李沐風道：“沐風，我千影盜門源自早已失傳的摘星門，而老夫的成名絕技同樣來自年輕時得到的一本武功秘籍，“摘星手”和“移星步”，同時，配套有“納星決”內功修習法門。
只是，為師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子，可以說，內功心法很大程度決定了一個人將來能走多遠，所以，我只會傳授你最基礎的道家內功心法，這樣，如果你將來得到了更好的內功心法，便可以隨時轉修，不需要再行散功。”
聽到師傅的話，李沐風知道他這是真心在為自己考慮，不過，這是不是考慮的有些遠了？
相比一聽就爛大街的道家基礎內功，李沐風更加希望修習一聽就很上檔次的“納星決”，不過，葉長青顯然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擺手讓他不要打斷自己的言語。
吃力的喘息了一口氣，老人臉上的老人斑逐漸加深、變黑，一股股死氣在眉宇間縈繞不散，很顯然，老人已經大限將至了。
“記住，“摘星手”最是注重技巧的修煉，講究一個靈子，就和世子書生所說的“妙手偶得”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想要練到精深處，就必須要依靠常年累月的苦練不戳。
“移星步”乃是以北斗七星陣法為基礎，融合九宮八卦等陣法精髓開創出的一門頂級身法，不論是長途奔襲，還是近身后的閃躲騰挪，具都是妙不可言。
只是，若想到練至大成，卻是極為困難，即便是為師當年，距離大成也有一段距離要走，可即便如此，當年江湖中也沒有幾人能夠追趕上老夫。”
別的有些難受的李沐風，這次終于是忍不住打斷了老人的言語，有些將信將疑道：“師傅，這“移星步”真有你說的那么厲害？”
冷哼一聲，葉長青大聲道：“想當年，為師在西北塞外偶遇一奇人，身法縹緲靈動，踏雪無痕，真真的武道高人。當時，老夫年輕氣盛，便想著與對方較量一二。
只可惜，在與之追逐將近百里后，老夫因為內力不如對方渾厚，難以為繼，最終只能選擇放棄，事后才聽人說起，當日與自己比拼輕功的高人居然是逍遙宗的上一任掌門。”
提及此時，老人滿臉的唏噓感慨，同時，他的臉上亦有遮掩不住的自豪。
“逍遙宗”，對于整個武林來說都是一座龐然大物，是可以與少林、武當掰掰手腕的強大存在，而“凌波微步”放眼整個武林江湖，那都是最頂尖的輕功，而老人能夠和上一任逍遙宗掌門比拼輕功，顯然是一件值得吹噓一輩子的事情。
而李沐風此時，則是一臉的懵逼，若說老人說些個其他事情，李沐風可能會因為不了解，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以為意。
可是，逍遙派的鼎鼎大名，李沐風這個武俠愛好者，又怎么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