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1 過年(2)

　　年初二，若是往常，即使今天很多小伙伴去丈母娘家拜年了，方言還是會找人玩牌，畢竟兩三個人還是可以找到的，而三個人就可以斗地主了。

　　不過今年他決定去自己干爸爸家拜年，一是已經很多年沒去了，也該去看看了，畢竟小時候經常去玩的；二來嘛，他有一個心結，或許只有去過一次才能解開。

　　至于是什么心結，這里面倒是有個緣由，說起來這事還得從方言的父親方建華開始說起。

　　之前說過，方建華年輕的時候還是很有本事的，自然，交友也廣闊。

　　在這諸多的朋友當中，當時他們有五個人玩的非常要好，方言還在家里看過他們幾人的合照，而其中一個就是他的干爸爸吳越。

　　交朋友可以交到讓兒子認干爸爸的情分，可想兩人的友誼如何，而時間也證明，最后這五個人，剩下友誼最長久感情最好的就是他們。

　　五人當中，老大姓陳，家中排行第五，外號陳小五，這人早早的就開始開廠做生意，十幾年前就成了大老板，身家號稱幾百萬，還娶了一個比他年輕二十歲的女孩做老婆，可謂人生贏家。

　　只是這兩年好像廠子效益不好，連信用卡的錢都快還不起了，前年還跟方建華借了一筆錢，說好下個月就還，沒想到一拖就是半年，最后還是方建華趁著年關到他家堵門才要回了一半的錢，剩下的錢說什么也拿不出來了。

　　老二姓鄧，具體叫什么，方言不記得了，但有一件事，直到現在想起來還讓他記憶尤新。

　　當年方建華在外地打工的時候，小學五年級的方言趁著放暑假的時候便去他那里玩，要回來的時候，正巧他這姓鄧的朋友也要回老家，方建華就托他將自己的兒子帶回去。

　　當時路況還沒現在這么好，加上路程遠，要坐十多個小時的車才能到家，方建華便在臨行前給他姓鄧的朋友拿了五十塊錢，說路上要是停車吃飯什么的，幫他兒子買點。

　　車是早上八點發車的，一直開到下午三點左右，才停在了一個路邊賣吃食的地方。

　　這時有賣東西的人在窗口叫賣，姓鄧的便將人叫了過來，一問，雞腿五塊一個，茶雞蛋一塊五兩個。

　　當時物價還沒現在這么高，對方明顯是溢價出售的，就跟旅游區里一瓶礦泉水能賣十塊錢一樣，但誰讓你正好需要呢。

　　姓鄧的買了兩個雞腿，兩個茶雞蛋，然后問方言要不要吃，方言自然點頭，畢竟從早上到現在好幾個小時了，真的餓了。

　　方言本以為對方會掏錢直接買，畢竟老爸給對方錢的時候他就站在一旁看著，可誰知對方竟然跟他說，想買什么自己掏錢。

　　這話一出，真是把方言氣的夠嗆，心里有一萬句MMP不知道怎么說。

　　可他年紀太小，實在不敢反抗，因為那年頭真把你丟路邊，保證你一會就被人拐跑了。

　　方言不敢賭，只好拿出暑假里攢錢的小盒子，里面都是一毛的硬幣，數了數，只有三十幾個。

　　溢價的雞腿方言實在買不起，只好買了兩個茶雞蛋墊肚子，爾后看著一旁一副心安理得吃的一臉滿足的某人。

　　一路無話，等姓鄧的把方言送到家以后，還從錢包里拿了十塊錢遞給方言的奶奶，說是剩下的錢，之后就離開了。

　　自那之后，方言在家里見過這個人幾次，但從來不會跟對方說一句話，因為當年那事一直被他記在心里，甚至直到死亡那天，他都不會忘記這人當時說讓他自己掏錢的那副嘴臉。

　　老三也姓陳，跟老四，也就是方言的干爸爸吳越住在一條街上，兩家之間的距離大概是三分鐘的11路公交，老五自然就是方建華。

　　方言之所以不愿意去看望干爸爸，問題就出在這個老三上面，因為他跟對方有過矛盾。

　　當年方言大概七八歲的時候，那時候每年方建華都會帶著他去干爸爸家拜年，有一回方言就跟著老爸去了他陳姓朋友的家里。

　　也不知那句話怎么說出來的，反正方言就說了一句“你家好窮啊？”，當時大人們紛紛打圓場，說童言無忌，說說笑笑之間，事情似乎就這么過去了。

　　老實說，若不是后來方建華再次提起這句話的時候，方言自己都不記得自己說過這話，畢竟傷害的對象不是他，他是真的隨口一說，但是被傷害的那個人記在心里了。

　　當時這個陳姓朋友沒發火，但是他和方建華的關系卻是漸漸冷淡了下來，畢竟童言再無忌，但小孩子說的話卻比酒后的真言還實誠，他感覺自尊心收到傷害了，甚至隱隱認為是不是老五有點瞧不起自己了。

　　之后方建華的這個陳姓朋友漸漸富裕起來了，爾后將自家的土坯房改成了小樓房，等到前兩年的時候，又在市里給兒子買了一套房子做未來的婚房，算是徹底揚眉吐氣了。

　　而這些年里，每當這個陳姓朋友有什么動靜，方建華就會跟兒子說，爾后把他那句“你家好窮啊”的名言拿出來念叨，最后總結：人家現在比我們家富了。

　　因為這事，方言感覺若是自己不能有出息發大財的話，真的不能去那邊了，因為沒臉見人。

　　或許對方這些年已經忘了當初的事，但方建華記得，方言不記得卻一直被提醒著記得，于是他相信對方肯定也記得。

　　因為這事，方言好多年沒去干爸爸家拜年了，雖然不一定會遇上那個陳姓朋友，但兩家離得太近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自覺丟不起那人，惹不起還躲不起嘛。

　　不過今年，方言決定去了，因為就算遇上了，當年那話他如今照樣可以理直氣壯的說出來，當然，成為大人的他肯定不會當面說就是了。

　　其實在這件事上，方言也想明白了，或許由始至終只是他自己在心理上過不去這個坎，而別人根本沒有這么在意。

　　但沒辦法，他就是這么一個敏感的人，若不是今年真的出息了，他估計還是不會去干爸爸家拜年，性子就是這么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