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橫斷山脈延綿不絕,如天塹一般坐落于大秦北疆,北能拒荒蠻草原,南能望繁華人間,可謂將靈秀草莽齊聚于內。
山脈雖不大,但山中精怪卻不少。奈何因不是靈脈源頭,故而這山中精怪多是稀松平常之輩。
但常言道凡事總有例外,八百里橫斷山脈亦如是。就這區區一座小山脈,卻養出了秦無面這等蓋世大妖。
須知僅憑此地滋養,卻能令她用區區一百五十年時間便登臨超脫境界,即使那占據了靈脈源頭的名門大派也不多見。
如此奇才,縱使人妖對立,也不得不令人心生敬佩!
翠綠山中,一座洞府貫穿了山脊!
洞府內寬敞明亮巧奪天工,有地泉上涌蜿蜒流淌,有石英照明光華四溢,有牙床石桌溫軟典雅,有瓊漿美酒流連忘返。
作為山中至強者,秦無面占據此洞府已五十年有余。
現如今,隨著秦無面越發的名聲大噪,這洞中慕名而來的小妖已聚了不下百數。
他們小心慎微的伺候著秦無面的衣食住行,皆想著討好這秦姑姑,也好能受其點撥一二,也能早一日飛身化龍褪去凡軀。
但今日不知為何,秦姑姑仿似入了魔一般?
還不到午時便將洞中小妖盡數趕出,只留她一人在洞府內。
雖是不知緣由,但小妖們也不敢多問,只得是奉命行事退出了洞府。
洞中。
秦無面閨房錦繡奢華,不論牙床燈臺桌椅首飾,都美輪美奐精致無比,雖比不得那些名門大派的仙子閨中,但比起大秦皇家還要尤勝幾分。
此時此刻,穿著一身黑紗羅裙的秦無面正伏在地上,對著閨房正中的一座小祭壇行那三跪九叩之禮。
“圣君籌劃半載,今日方見成效,無面在這里提前恭祝圣君順利脫困!”
祭壇上供著一陶罐,不過酒壇大小,其外刻畫著密密麻麻的神秘咒文。
那咒文仿似有著生命一般,金華流轉靈氣氤氳,可惜卻是為了封印那罐中之物所畫。
此時,隨著秦無面話音落下,那陶罐內竟便傳出一陣桀桀笑聲,“無面,自十五年前本君將你妖靈救下,助你重塑肉身,更助你在這十五年中一舉踏入超脫境界。
天地可鑒,本君對你,已是傾盡所有。
今日本君若脫困,你便是本君仙途道侶,與本君共享那長生永久!”
聞言,秦無面微蹙一下眉頭,旋即緊忙展開,臉上掛上喜悅,“圣君恩德,無面沒齒難忘,無面不敢奢求其他,只愿陪伴圣君左右,為您鞍前馬后!”
“好,你的這番話,本君記下了!”
陶罐內默了一下,接著道,“無面,其實本君知你這十五年來,心中一直想要報仇。只是被本君所阻,始終未能得償所愿。
不過今日,你對本君傾吐心扉,本君已知你心意。若本君今日脫困,你的大仇,本君來報!”
秦無面揚唇一笑,道,“多謝圣君體恤!”
她話音方落,只聽到呯的一聲脆響從那祭壇傳來。
秦無面緊忙抬頭望去,便見那陶罐竟裂開了一道縫隙,一絲赤紅色的血液正從那縫隙中流淌下來。
奇的是,先前還流光四溢的咒文,此時竟都失去了光澤?
“圣君?”秦無面面色疑惑,“圣君?圣君若是能聽見無面的話,請應無面一聲!”
秦無面喚了幾次,奈何那陶罐一聲不回。
秦無面心中一驚,緊忙起身上前,打算查探一番。奈何還未等她伸手取下那陶罐,只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那陶罐竟炸裂成無數碎片。
在這碎片中,還夾雜著細碎的嫩肉與血液。
見勢不妙,秦無面抬臂一撫,一面妖氣化作的罡墻便擋在了她的身前。
那些飛襲過來的陶罐與血肉的細碎殘渣,皆被這面罡墻擋在了秦無面的身前。
“圣…圣君!!”
罡墻撤去,那細碎的血肉和陶罐殘片撲簌簌的落了一地,秦無面低頭望著那滿地殘渣,眉頭漸漸展開。
她抬起兩指輕點眉心,而后仿佛發現了什么似的,臉上一下子露出驚喜。
“圣君,你終究未能脫困。可惜這一次,還賠上了自己的命。好,好,好…”
她猛然間仰天大笑,笑聲在洞府內回蕩不休。洞外小妖聞聽笑聲,都不禁雙股顫顫冷汗直流。
許多年來,這似已成了秦無面的招牌,她若放浪形骸的大笑,那必是心生了殺意!
“圣君,圣君啊…”
秦無面笑的眼淚直流,“十五年了,你阻了我整整十五年,你以為我猜不透你的心思?
哈哈哈…
只不過我有求于你,不愿與你翻臉。
今日你既已徹底消亡,我體內禁制也隨之消散,那便再也無人可阻我報仇!”
一段深埋的記憶在秦無面腦海中迅速浮起!
想她當年渡海失敗身負重傷,本可以重整旗鼓再歷天劫。
哪知那糊涂獵戶不問緣由便將她刺殺,令她香消玉殞,連妖靈都險些散去。
她心中有恨,雖是以虛弱妖靈連殺那獵戶兩子,奈何卻被飛云子橫插一腳,讓她見證了自己的肉身被凡人吞噬果腹。
如此深仇,她豈能不報?
奈何她妖靈虛弱,即使能夠再塑身軀,少說也得等百八十年才能手刃仇人。
但百八十年,她可以等,仇人能等的了?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時,竟讓她在深山之中無意間發現了那封印陶罐。
那陶罐內的圣君憑著高深的修為和閱歷,僅用十五年時間便助她再塑肉身,并且一舉突破渡海,直達超脫。
但奈何那圣君始終堤防于她,防她一去不回,防她誤其大事,故而在她體內下了數道禁制,成了她報仇最大的阻礙。
如今,圣君已死,禁制不在,這世上再無人能阻她。想到那仇人還在逍遙,滔天的殺意頓時從秦無面心底爆發。
她咬牙切齒的握了握拳,“飛云子,沈家人,我秦無面必將你們挫骨揚灰!”
話音落下,面色陰沉的秦無面邁步離開了洞府。
但在她剛走不久,祭壇后的空隙處便爬出了一條黑環小蛇。
那黑環小蛇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便爬至那陶罐的殘碎之上,而后伸出信子舔了舔那殘血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