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海、渡海,渡過便是超脫。
渡海、渡海,執念便是苦海。
渡海、渡海,七情便是枷鎖。
渡海、渡海,六欲便是鐐銬。
無情之海,無情渡過。
無情之海,有情淹沒。
無情之海,去你娘的…
都快一百年了,這海終究要如何渡過…”
馮年提起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而后一邊砸吧著嘴,一邊搖搖晃晃的向衙門走去。
待他回到縣衙門口,剛要邁步走進,似發覺到異常,猛然間便又停下腳步。
他后退幾步,望著縣衙上空,擰眉注視了許久,心中不禁暗道,“走眼了,終歸還是走眼了。本以為這傻小子這趟出去只是解了人魈之苦,還順帶賺了個女妖回來。
竟沒想到,還得了一份大機緣。
可惜是不知人心險惡,竟連個護靈法陣都沒有布下。
傻小子果然是傻小子!”
馮年左右看了看,旋即從懷中摸出了幾塊拇指大小,蕩漾著蒙蒙光暈的白色玉石,“爺爺的靈石啊,總有一天讓這傻小子百倍奉還!”
馮年搖搖晃晃的圍著縣衙轉了一圈,一邊走,還一邊將手中玉石一一按入衙門四周的泥土中。
待再次回到衙門口,感覺腹中翻江倒海的馮年便扶著門口石獅干嘔了幾聲,順帶將手中最后一塊玉石塞進了石獅口中。
“馮頭,怎又喝多了?屬下已見你在衙門口轉悠半天了,怎不進來?”
“他娘的,沒長眼睛吶,還不過來扶我!”
守在縣衙門口的兩個衙役緊忙小跑過來,攙扶著馮年將其送回縣衙內。
待幾人剛走,便聽到嗡的一聲悶響,一層透明的光暈便從縣衙四周升起,呈半圓形于空中合攏,將縣衙籠罩其內。
………
人之初始,便有初靈萌生,故而那幼童還未學會言語,便能看穿陰陽,看透災厄。
凡間常有人明明身強體壯活蹦亂跳,但偏偏幼童一觀便嚎啕大哭,不幾日那人便就一命嗚呼。
這便是初靈觀其身帶災厄,以幼童啼哭方式為其敲響警鐘。
可惜這初靈羸弱,極易受環境與人心玷污。一旦初靈沾染了污垢,便會陷入沉眠,那幼童也就隨之失去了靈氣。
這也便是為何孩童越大,雙目越是無神。雖是有特殊之例,但終究是萬中無一。
可就是這萬中無一,也成為了天下名門大派費盡艱辛也要得到的不世奇才。
為這些不世奇才,常有宗門大打出手,為此慘遭滅門的也比比皆是。
至于像沈四虎這等后天而成的修者,若是想凝練出元神,只能是尋到不知埋藏在哪里的初靈,繼而為其洗滌污垢,令其恢復原有靈動。
再者,初靈與本體本就是鏡像之分,你便是我,我便是你。
故而一旦初靈恢復,便立身為元神,成為本體的第二生命。
一旦本體受損,元神就能再塑身軀。
從奇聞異識中了解到這些后,沈四虎便開始在體內尋找初靈。
他經五臟,跨四肢,循經脈,整整尋覓了半個時辰都不見其蹤影。
“究竟在哪?”
沈四虎不甘心,再次集中精神仔細尋覓。
又過了半個時辰,皇天不負有心人,沈四虎終于在腦海深處,找到了那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并渾身散發著淡淡金光的初靈。
只可惜那初靈已陷入沉眠,沈四虎喚了幾聲都不見其有任何反應。
而后,他以念為引,慢慢將初靈從腦海深處引導而出。
一直將其移到內府寶庫之中,沈四虎才緊忙從三色妖丹中抽取一絲真元,小心翼翼的將那初靈包裹起來。
如今既已尋到初靈,接下來便是為其洗滌污垢。兩種方法雖是簡單,但卻兇險重重。
其一,便是本體以精純真元洗滌初靈。
需知二者本就是同體一物,初靈最不排斥的也就是本體。
奈何神引境的修者大多真元駁雜,總會將另類雜質帶入初靈之軀。即使能喚醒初靈,也無法令初靈進入極致。
對修者日后之路,可謂百害而無一利!
其二,便是有高人在旁輔助,以雷擊法驅除初靈污垢。
這種方法雖是危險,但卻足夠快,也能徹底驅除初靈體內污垢。
只是成功幾率對半,常有修者在此法之下毀掉百年修行。最后搞到初靈受損,從此跌落凡塵。
沈四虎身旁沒有高人輔助,但好在三色妖丹能將他的真元凈化的精純無比,故而沈四虎選擇了第一種方式。
見初靈已穩固在內府寶庫,沈四虎便從三色妖丹中將真元抽取出來。
那一絲純白色真元被他懸置于初靈上方,待穩住心神后,他便控制著那一絲真元從初靈的天靈蓋直沖下去。
只見那一絲真元擊穿了初靈天靈,在其體內游走循環,將其體內雜質一點一點吸入到真元之中。
依次循環幾周,那一絲真元才又擊穿腳心,從腳底釋放。
而后再次回歸三色妖丹,在三色妖丹內將初靈體內污垢徹底凈化,繼而再次沖出。
照著此法,依次循環了整整百次,那逐漸變得金光爍爍的初靈終于睜開了眼睛。
他望著沈四虎,彼此對視,內心中傳來歡快情緒。
初靈蘇醒,元神鑄成!
沈四虎抑制著內心激動,將那金光爍爍的元神安置在三色妖丹旁,許是怕其受損,還特地抽取了一絲真元將那元神保護起來。
待完成這一切,沈四虎才長呼口氣慢慢睜開了眼睛。
“終于將神引境界穩固了!”
他內心激動,無處宣泄,下意識的想要喝一杯酒慶祝一番。
只是待他下了床開了門,正打算去縣衙外的酒肆時,喝的醉醺醺的馮年這時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
“四虎啊,多日不見,怎看的又變精壯了?來來來,反正這長夜漫漫,陪老馮我喝幾杯如何?”
沈四虎正有此意,點點頭道,“馮頭暫且請坐,我這就去打酒買肉!”
“這不是有酒么!”
馮年晃晃手中酒葫蘆,“還買甚肉,你我說話便是那下酒的菜,比那豬羊牛狗有意思多了!”
見馮年如此執意,沈四虎也不做作,當即請馮年坐下,而后取來茶碗斟滿酒,與馮年干了一碗。
一口清空酒杯,二人皆深吸口氣,壓下了口中酒味。
馮年砸吧砸吧嘴,道,“四虎,這趟長樂縣之行,可見到什么有趣的事,不妨說來聽聽!”
心知必有人問,回來的路上沈四虎就已編排好說辭。也無非就是砍了犯人,偶遇美人,皆一見傾心,繼而相許終身。
他將這套說辭告知了馮年,哪知待他說罷,馮年便輕笑一聲說道,“罷了,你既不愿說真話,我料你必是有難言之隱。不過有幾句忠告,我想了想覺得還是須告知你!”
沈四虎聽著這番話,先是面色一沉,心道馮年如何得知這是假話?
旋即他展顏笑道,“多謝馮頭體諒,有什么話,馮頭請說!”
馮年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打幾下,“千萬年來,這人妖對立,早已形同水火。
即便有個例人與妖相熟相戀相交,但終歸也因門派種族世俗之眼光,而落不下什么好結果。
最終死的死、散的散、傷的傷,皆是徒增悲傷!”
沈四虎眸子一緊,“馮頭何意?”
馮年沖著他按了按手,“莫要那么緊張,只是幾句忠告而已。你若聽在心里,便是老馮我積了陰德。你若不甚認同,那就當幾句屁話忘記便可!”
沈四虎注視著馮年,思緒片刻,旋即站起身抱了抱拳,“前輩教誨,晚輩必然記在心底。只是晚輩覺得,不論妖或人,無非是習性不同,生存方式不同,總得沒有多大區別的。
妖也好,人也好,只要理念相合,性情相合,有何不可相熟相交相戀?”
聞言,馮年輕嘆了口氣,臉上雖顯失望,但眸子里卻有欽佩流露。
他站起身,抬手拍了拍沈四虎肩膀,語重心長說了句,“四虎,言盡于此,好自為之吧!”
說罷,他便背著酒葫蘆開門離去。
望著他消失的背影,沈四虎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馮年?他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