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瞎子摸象
幻境嗎？
可皮膚上的刺痛告訴他，周圍的一切都是再真實不過的存在。
面前千變萬化的惡鬼，就是他朝夕相處的愛人，惡鬼蠕動的紫色嘴唇和跳動的骨質獠牙當中，蹦出的字眼正是他寧道凡的名字！
“我于魔界中生，今日渡你…”
最后，寧道凡的耳邊響過這樣一句溫柔又特別的話。
魔界來人嗎？
按照那寶相莊嚴的尼姑所說，看破大恐怖才有大覺悟，自然可以感受到成道的極樂。
所以，這是針對心魔的試煉？
渡過去，便是魔界認可的天魔！
渡不過去，就是一個只有魔氣的野生心魔罷了，從此萬物在眼中都是如同惡鬼羅剎般的存在，所造殺孽自然可以填滿山海。
畢竟殺死惡鬼，并不會讓人產生什么心理負擔，還會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認為自己是在拯救蒼生！
但是在這句話之后，寧道凡無論怎么呼喚，那尼姑的聲音都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耳邊，但寧道凡卻始終感覺周圍有什么東西在盯著他，就好像臺下的觀眾在看著戲臺上的丑角。
他向四周看去…
林間的空地已經變成了血海，來湖泊便飲水的動物個個身體殘缺，剛剛喝進去的水又從肋骨間的縫隙流出。
木橋和殿宇已經不見，地上滿是凝膠狀的黃色爛泥和枯骨。
雷澤中的樹木，也變成雷電在人間的物質顯化，森羅一樣的雷網將整片大地束縛，就好像巨大的法陣在封印著什么恐怖的存在。
看著面前這片煉獄一樣的場景…
即便是鐵石心腸的寧道凡，此刻也噔噔噔往回退三步，甩開了蘿卜伸過來的血手。
“夫君？”
索性，聲音沒變。
寧道凡依舊可以從蘿卜的聲音中，聽出擔憂和期許，這讓他那震蕩的心神在此刻有了安慰。
強忍住恐懼，寧道凡逼著自己牽住了蘿卜那只余下骨骸的手臂。
他本來以為一切只是幻覺，于是便在蘿卜的手臂上多蹭了幾下，但傳遞過來的觸感，卻讓寧道凡的心思瞬間涼了下來…
因為，那確實是枯骨！
而不是蘿卜平日滑膩的手臂。
也就是說，那尼姑并不是改變了寧道凡的視覺系統，讓他產生了全方位的幻覺，而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他此刻看見的樣子。
或者說…
之前的他，和現在的他。
看待這個世界的角度不同！
世界之偉岸，從不用的角度看自然有不同的風景。
就如盲人摸象，磨刀鼻子的盲人自然說大象是蛇，摸到象腳的人自然認為大象是一根柱子。
道行微末的寧道凡，對于這個世界的道來說跟盲人也沒有什么區別。
想到這里，寧道凡又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跟往常沒有什么區別！依舊是肉乎乎的。
“夫君，我們走吧！”
“哦…”
忽然，蘿卜如此說道。
而且她的語氣當中，已經有著濃濃的疑惑，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向寧道凡問出關于剛剛在極樂宮中的事情。
但蘿卜只是張了張嘴，沒有說出。
寧道凡見狀，只能是如同往常那樣將蘿卜背到自己的背上，然后向那林間突然出現的小路上飛去。
至于為什么不往天上飛去？
他不敢！
因為在寧道凡此刻的視角里，這雷澤漫天都是雷霆和血色的劫云。
忽然…
寧道凡動作一頓。
他感覺到了，蘿卜那如同惡鬼一樣的身體當中所孕育的生命，他轉過頭去看蘿卜那如同尸鬼一樣的頭顱，頓時也絕對沒那么可怕了。
傳說…
有人被一只老追趕，然后被迫爬上了一顆大樹，結果樹上有著數條手臂粗細的大蟒盤踞，樹下又有老虎監督幾條豺狼在鋸樹！而就在這樣的絕望當中這人的面前突然出現一個蜂巢，巢里往下滴了一低蜜到他的面前。
此刻，他只需要記住這滴蜜。
這世界便是幸福的了！
同理，寧道凡只要記住那屬于新生生命的脈動，他的世界也就仍然是原來的模樣。
想通這一點…
周圍的魔氣頓時如海一般襲來。
原來，這就是真正天魔的視角。
世間一切如露如電，轉瞬即逝。
既然轉瞬即逝，那惡鬼和魔頭在自己的眼中又有什么區別呢？都是即將要消散的蠢物罷了。
“走了！”
心魔的提升，讓寧道凡有些雀躍。
短暫的悲傷和恐懼，阻擋不了他繼續向前的步伐。
數個時辰之后，一輪血月升到了滿是星辰的空中。
月亮和繁星同時出現？
這倒是以前沒見過的事情。
寧道凡看那月亮和星辰，有著跟以前完全不同的體驗。
因為他知道，他看著月亮跟星辰的同時，星辰和月亮也在看著他。
光，總是雙向的。
只是他以前所看的角度不同，總以為星辰就是不變的死物，卻忘記了在世界間隙當中，那位元祖所告訴他的話。
群星之上，滿目皆敵！
“還要走多久…”
這是蘿卜的最后一句話，然后便趴在寧道凡的背上睡去，可見她對自己夫君的信任。
又是幾個時辰之后…
小路，漸漸到了盡頭。
幾縷炊煙，出現在了寧道凡前方山谷的底部。
再仔細一看，卻是一個村莊。
“醒了，我們到了…”
將蘿卜喚醒，寧道凡便頂著星光向那小村莊飛去。
在快要到達的時候，寧道凡為了不驚擾村莊中的村民，便飛到一處樹后停了下來，這才走到黃土路上慢慢地向著那村莊而去。
很快，寧道凡便在這村口的樹下看見了幾個孩童。
這些小孩兒爬樹的爬樹，摸魚掏蛋的摸魚掏蛋，可他們在看見寧道凡的那刻全都驚慌失措，然后飛快地跑回了他們的村子當中。
只有幾個腳力不行的，被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孩兒摔在后面，更有一個四五歲的胖小孩兒跌倒在了地上，背靠地對著寧道凡這邊大哭著，褲襠下面甚至還出現了些許黃色的液體。
好家伙…
直接嚇尿了！
“有鬼，有鬼，姐姐救我！”
那被他呼喊的小女孩兒，此刻正從路邊的小溪里爬上來，噼里啪啦的電火花在她身上肆意的游動。
當然，這些畫面在寧道凡的眼中全都被加上了一層血色的濾鏡。
所以…
寧道凡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該自己怕他們，還是他們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