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爭仙(卷末)
片刻之后，他強大的內心又恢復了清明。
我是謝平安，吾乃同塵觀二代掌教，吾是鎮壓天下數百年的不世劍者，是苦求于道的練氣士。
他心中閃過一絲明悟。
雖然眾生意識極為強大，單純而言又太過弱小，只是集合起來才威力巨大。
于是謝平安花費了百年的時間，將這數百萬千萬的意志一一鎮壓下來。
他看著面前如同白玉一般的長劍，伸手握住，細細體會著。
天劍已和白骨劍融為一體，其中眾生意識集合體依然存在，但卻變得以謝平安的意志為主導。
謝平安將渾如白玉一般的長劍收入眉宇間，飛身回到終南山上。
物是人非，但周通仍然在擔任著掌教。
周通回到兩儀宮內，見謝平安此刻正端坐于掌教的位置上，頓時面露驚喜之色：“師伯，您回來了！”
謝平安點點頭：“距我離開，已經過去多少年了？”
周通恭敬回答道：“已經過去一百零七年了！”
無相峰上，張三豐感應到謝平安的氣息已經到達了一個金丹妙境能夠到達的極限。
“師尊，您回來了，我已等候多時。”一副巨大的太極圖自無相峰上升起。
謝平安知道，二人都已經磨練到了金丹妙境的極限，這一戰終是要到來了。
謝平安看了張三豐一眼，微笑說道：“今日并非合適之日，此處也并非合適之處，我自突然歸來之下，你我二人戰意并未積蓄至頂峰。”
“七日之后，待你我二人溫孕戰意氣機至巔峰，到時再戰，如何？”
張三豐點頭同意。
這七日的時間內，謝平安只是在天穹峰上默默練劍，過得如一個尋常人一般，根本自其身上看不出其任何法力威勢。
這是謝平安在融合了眾生意識集合體之后，將自我意志融于眾生之中。
我即眾生，眾生即我！
這讓謝平安的意志進入了返璞歸真的境地，和尋常人再也看不出差別。
即便謝平安在此打坐吐納真氣，一般練氣士也根本無法感應到。
時間就這樣過去，七日之后，東海之上。
此時同塵觀中，兩百多年積攢下的的三十位金丹妙境真人正懸浮半空中，正等著二人到來。
一位真人好奇說道：“你們猜此戰誰會贏？”
章寒玉真人眼神灼灼，開口道：“當然是謝師伯會贏，張師弟雖強，但謝師伯作為其師尊，只會更強！”
他曾在扶桑領略過八歧大蛇的威勢，但不是其一合之敵。
在聽聞周通等人講述謝平安只是用了一道劍氣化身便輕易殺死八歧大蛇之后，開始是不信，但在親自前往扶桑看到并帶回八歧大蛇的白骨之后，便相信了。
他知道八歧大蛇引發天地氣機的威力，也深知謝平安的強大，
這時顧丹陽開口說話了。
“你等二人不要胡亂猜測，我師兄雖實力深不可測，但他也曾說過，但論修道天賦而言，三豐是勝過他的，其悟性足以稱得上是舉世無雙！”
“當初三豐一日練氣，五年金丹，兩百年都未曾出過手，如今實力真是難以揣測。”
隨后顧丹陽嘆息一聲：“三豐悟道，就如你我舉手投足之間那樣容易。”
江秀川和劉玄機等人也點點頭。
張三豐是他們看著成長起來的，他入門兩三年之時，就已在煉氣修為甩下沉浸十多年之久的幾位師叔。
這足以證明張三豐的天賦之高，而且就連掌教師兄，他們記得也是花了十幾年之久的時間，才突破金丹妙境。
而張三豐方才入門五年，一朝悟道，問鼎金丹妙境。
而且張三豐結出的金丹還不是一般的金丹，他們自問，自己的金丹是沒有張三豐剛突破時那般威力的，甚至還能生出太極圖這樣的天地異象，這更讓他們無可比擬。
“無需再猜了，等待觀戰吧。”顧丹陽吩咐道。
幾位同塵觀二代真人，如今雖是金丹妙境，但他們也是勉強突破。
只有顧丹陽境界稍高一些，其他人都是在謝平安的幫扶指點之下，在壽命大限即將接近極限之時，勉強進入金丹妙境。
除了顧丹陽花費50年之久之外，其余人至少都是花費了100年以上的時間。
他們如今除了修行太乙長春功的付青衣容貌稍顯年輕之外，其余四人都已衰老了許多。
這兩百多年過去，他們即便是金丹妙境真人，擁有五百年的壽命，如今卻也過去了大半。
他們看來像是五六十歲的老人，雖不至于垂垂老矣，但精神面貌看來也不再是當年那樣旺盛。
諸位金丹妙境真人心中都各有猜測，一個是無敵幾百年的當世傳奇，另一個是天賦悟性絕頂的不世天才。
這兩師徒將整個時代的光輝都遮蓋過去，其余人在他們的面前都如同螢火一般，只能當做陪襯而已。
尚還有許多人都還記得，在張三豐初入金丹妙境之時，與謝平安一戰雖然失敗，但他那太極圖的強勢威力也給眾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們知道，自己在初入金丹妙境的時候是沒有這樣強大的，這足以說明張三豐的天賦才情之絕頂。
更有人記得，謝平安一人覆滅百萬鐵騎，一道化身斬滅八歧大蛇！
到了正午時分，太陽升至頭頂。
謝平安和張三豐二人聯袂而至，于虛空之上御風而行，看起來極為瀟灑不羈。
謝平安看向同塵觀的這三十幾位真人，開口道：“爾等且向后退去十里，劍不留情，以免誤傷。”
在場的諸位，都是金丹妙境的真人，而能夠成為真人的哪一位不是天之驕子？
聽到謝平安的話，有幾位真人尚有些許不服氣，但顧丹陽等了解周通等人了解謝平安的實力，他們的身形連忙向后退去。
還有幾位真人則有些遲疑，動作慢騰騰的，想在原地觀望。
謝平安倒也沒有不管他們，畢竟都是自己的徒子徒孫。
他直接一拂大袖，天地靈機引動之下，靈氣席卷作一陣風暴，向著這些不聽話不懂事的徒子徒孫吹去。
那些真人只覺得自己變成了普通人一般，直面靈氣狂風毫無反抗之力，瞬間便被吹出極遠。
他們還來不及反應，就發現自己已然到了十里之外，和顧丹陽等人肩并肩的站在一起。
一位新晉金丹妙境真人語氣有些驚駭：“我與師祖差距竟有如此之大？”
這是同塵觀的六代弟子，也算得上是天資縱橫，花費了四十多年的時間進入金丹妙境。
雖說天資不錯，但在謝顧丹陽等人眼中，他與張三豐和謝平安二人的差距仍是一道鴻溝。
至于謝平安和張三豐的天資差距，在顧丹陽看來是差不多的。
張三豐花費五年時間進入金丹妙境，謝平安雖說花費近乎其三倍之久。
但仔細想來，謝平安所處時代不一樣，那時靈氣枯竭，想要補充真氣都需要打坐許久，想要提升更是難上加難。
“請吧！”張三豐做出一個手勢。
謝平安微笑著向前走出一步。從眉宇間取出一柄外表如同白玉般的長劍。
“此劍取自扶桑八岐大蛇之骸骨，并與天劍相合，再以吾平生之所悟，以真火天火淬煉百年而成，劍名天蛇。”
張三豐點點頭，這是道法少女劍的氣息！
隨后自他頭頂之上也升起一幅陣圖，其上描繪著山河社稷之美景，其中細節無數，仔細看去能夠看清圖上的每一根青草搖曳的方向，每一個百姓的面容表情也都各不一樣。
“此乃弟子畢生所學，將之熔為一爐，弟子曾花費六十余年的時間走遍天下，體驗世俗冷暖。生離死別，明悟生死有序，輪回不止之理。此理此與太極之道暗相吻合。”
“每當人要快死亡的時候，其咽喉中所留存的最后一口氣，為生氣；人死之后，這股生氣會眨眼消散，并在極短的時間內蛻變，成為死氣。”
“弟子花費了近百年的時間來收集生死二氣，終究練成了這幅太極陰陽圖。”
諸位觀戰的真人聽到張三豐的話后，內心感到有些奇怪，這上面明明描繪的山河社稷之美景，卻為何被寓意為太極陰陽圖？
謝平安點點頭，他明白張三豐所悟之道。
圖上所繪雖為山河塵世，但人世間的生老病死，或是自然界中日出月隱，都隱隱遵從著太極之理。
謝平安能從圖上看到以柔克剛的太極之理，也能看到世間陰陽運轉的秩序，還有圖上四方各有神獸鎮守，寓意四象，也有其他暗喻五行八卦之景。
謝平安能夠隱隱感覺到，這是一件不差于天劍的頂級法器。
但如今和自己的天蛇劍相比，卻又是遜色一分。
“上次一戰雖是為師勝了，但當時你還初入金丹妙境，積蓄有所不足。”
“此次，便由你先出手吧。”
張三豐并沒有想發揚什么尊師重道之理，想要尊師，就應該在此刻全力出手。
他拱手對謝平安說道：“師尊，得罪了！”
隨后張三豐一個閃身，輕飄飄的一拳揮出，直擊謝平安面門，拳上黑白二氣生生不息流轉。
面對這一拳，謝平安并未有任何動作，只是牽引天地氣機進行抵擋。
雖說張三豐百年之前，還不能夠引動天地氣機。
但在百年之前，經謝平安在海上牽引天地氣機引動天雷，進行兩劍融合之后，張三豐便以驚人的悟性從中得到了啟發。
在其后三年之內成功引動天地氣機。
誰能夠掌握天地氣機，誰便能夠成就陸地神仙！
二人能夠感受得到陸地神仙在這方世界只能出現一人。
這才是他們一決勝負的根本原因！
陸地神仙能夠操控天地氣機，引發天災，是世界的真正主宰。
而想要成為陸地神仙，就需要掌握所有的天地氣機，其前提便是自身和天地共鳴。
所以陸地神仙是獨一無二的！
二人必須一戰，且只有一人能夠突破。
在黑白二氣不斷流轉之下，將謝平安眼前的世界分割成一黑一白。
張三豐卻是在謝平安的感知當中失去了蹤跡。
謝平安面對輕飄飄的一拳，似乎躲無可躲，他能夠感覺到，張三豐這是利用天地氣機將其鎖定，這是必中的一拳！
他即便逃到天涯海角，這一拳也無可避免。
謝平安此刻不慌不忙，眉宇之間劍意瞬間出鞘。
“這是我從你的太極之道中所領悟到的一式劍招！”
一副陰陽魚自謝平安手中飛出，化作一個巨大的陰陽石磨，正不斷打磨著居中的一道劍氣。
“此招，劍沖陰陽！”
劍氣轟然飛出，直接與張三豐打來的一拳硬碰硬地對上。
同時都蘊含著太極之道的一拳一劍不斷消磨著，其引動的大量天地靈氣，在這兩對黑白之氣的磨滅中展開了連續不斷的大爆炸。
靈氣的炸裂在海面上崩得水花不斷，甚至引起一波又一波的海嘯。
諸位觀戰的金丹真人，他們在十里之外都能夠感覺到兩道陰陽之力相接觸而帶動靈氣爆炸的威力，不由得變了面色。
顧丹陽苦笑一聲，向著自己眾多弟子當中，修為中最為強橫的章寒玉道：“寒玉，你能擋下這一招嗎？”
章寒玉不假思索，直接搖頭。
“說別這靈氣大爆炸了，我怕是被師伯的那方陰陽石磨接觸到，都會被碾碎肉身，靈魂也被磨得消散。”
其余人也是沉默不言，也算是默認了這個說法。
顧丹陽深深的嘆息一聲。
原本尊師陸均一還存活于世的時候，他是師兄弟幾人中天賦最好，武功也是最為上乘的。
但自從師兄偶從道藏中所悟練氣之法后，便扶搖直上，而自己卻也追不上了。
如今就連師兄的徒弟對自己而言，也難以望其項背。
繼這一拳之后，張三豐身形閃爍，圍繞著謝平安接連打出八拳。
頓時，謝平安只感覺如有八根鎖鏈，緊緊的套牢了自己，使自己周身的天地靈氣如同被禁錮了一般，也將自己丹田處所能發揮的力量都最大程度的限制了。
謝平安并不慌張，只是仰天一笑：“好！不愧是我謝平安的徒弟！”
在謝平安被禁錮之時，巨大的陰陽魚也不斷圍著他開始旋繞。
張三豐語氣平靜：“師父，這才是真正的陰陽石磨！”
于陰陽二氣不斷旋繞之下，謝平安感覺自己的肉身在被凌遲，靈魂陷入烈火不斷灼燒。
轉瞬之間，無窮無盡的劍光劃破虛空。
禁錮著謝平安的八卦陣圖和陰陽石磨頓時爆裂開來。
一片劍光之海瞬間就將張三豐整個人埋葬于內。
但也無用！
“太極無極，九轉歸一！”
巨大的推力將整片天地都推動了，劍光之海也不例外。
在這股巨大的推力作用之下，劍光之海直接就被推到了謝平安面前，又被謝平安轉瞬擊散。
謝平安眼神變得認真起來了。
他認出來了，這就是張三豐在突破金丹妙境時的領悟，到時候所用的便是這一招推手。
他如今竟將之推演到如此地步，竟連天地都可以推動！
謝平安能夠感知到，并不是劍光海動了，而是那一片空間直接就被張三豐推了過來！
這推手怕是再進一步，就能夠到達移花接木、斗轉星移的境界了。
“好，沒想到你也到了如此境地，那么你我師徒也無需那些花架子，直接以最純粹的力量來碰撞吧！”
說罷，一股凌厲至極的殺氣自謝平安手中的天蛇劍上升起，襲向張三豐。
謝平安知道，此戰不可再留余力，必須全力以赴，方有突破之機！
因為此戰是不僅是要決出勝負，如二人都未突破，他們會直至決出生死方可罷休！
不為其他，只因二人求道之心太重，也因這天地之間的陸地神仙僅能存在一人！
二人此刻已經到達了金丹妙境的一個極限，再無上升可能。
只能此戰決出，一方晉升陸地神仙之境，一方失敗甚至死亡，方才是結束之時！
天蛇劍在謝平安的全力催動之下。張三豐只覺得自己似變成了被捕食的獵物，一股滲入到骨子里的陰寒冰冷頓時升起。
也有無數斑駁雜亂的意識從自己的腦內生出，讓自己無法全心全意。
他的身后升起太極陰陽圖。
他此刻再也不留余力，他花費了三年的時間便已經能夠勾動天地氣機，如今過去百年，又該是如何？
他知道，他同師尊爭奪的不僅是一場勝利，還是對天地氣機的掌控權！
只有一人能夠真正的掌握這方天地！晉升陸地神仙！
張三豐翻掌一握，謝平安剎那間便感覺到自己和天蛇劍失去了聯系，自己如若被囚在一處牢籠之內。
“光暗曼荼羅胎藏大結界！”
張三豐的聲音不知自何處響起。
“西域有一圣火教，又稱明教，意為日月，其教中武學頗有意思，我自行走天下之時，習其武學數年之久，從中領悟到日月光暗之理，并結以太極之道從中領悟出這一式！”
在這處結界之中，光與暗本是相對的力量，在此刻卻相輔相成。
光明中，謝平安感受到自己的意識正不斷被焚燒。
黑暗內，則是肉身被不斷腐蝕。
“不錯！”
謝平安面容上終于露出一絲微笑，他伸手一探。
天蛇劍竟突破了結界限制，回到謝平安的手中。
謝平安在合并雙劍之時，借天地氣機引動天雷。
隨后枯坐百年。
而他也接連引動了百年之久的天地氣機！
隨著天蛇劍回到謝平安手中，謝平安如今完全放開了自己的限制。
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背后的練習卻是數以億計！
無數的眾生意識也隨著這一劍刺出，無數記憶頓時如同畫卷一般展現在張三豐眼前。
這一劍帶動了天蛇劍內的眾生意識集合體！
我心即天心！我意即天意！
隨著這一劍刺出，光暗曼荼羅胎藏大結界上頓時出現了一個破洞，從中顯示出外部世界。
謝平安此刻已然完全沉溺于這一劍，結界雖然破碎，但動作仍未完成。
無我無劍！
這一劍還未完畢，謝平安面前的空間已然被扭曲，驚起無數千萬丈之高的驚天白浪！
自大周的東岸起，自新大陸的西海岸結束，整個東海都被這道扭曲的空間攪動起來。
轟然之間，謝平安周身帶動起無盡的天地氣機，百年感悟在此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師尊竟能引動如此大范圍的天地氣機！”張三豐癡癡念道。
太極陰陽圖也鋪展下來，想要抵擋住謝平安這未完成的這一刺！
“芒芒宇宙，天地交泰！”
謝平安這一劍內的眾生意識被迅速安撫，這些意識在這描繪著山河社稷的太極陰陽圖中找到了自己的歸宿，并很快安居樂業，再無回歸天蛇劍之心。
這一刺也就就此結束。
謝平安的意志因劍內眾生意識的脫離，迅速自巨大的壓力之中解放，不由得有些酣暢淋漓。
原本他主導這無數意識需要巨大的壓力，如今被解放出來，雖說少了一些手段，但意志卻強橫了不知多少倍。
而意志能夠帶動的天地氣機也就變得越多。
“最后一劍！”謝平安語氣幽幽。
張三豐也點頭回應。
無窮天地氣機牽引之下，二人已然知道，如若二人所掌握的天地氣機相結合起來，便是百分之百。
二人全力以赴之下，將會決出真正的陸地神仙！
所以一人必敗無疑！
“劍開天門！”
“生死大磨盤！”
謝平安一劍斬出，天地之間如若出現了一扇通往天庭的門戶，還能從其中聽到絲絲仙樂。
這是系統所獎勵的劍招，之前的謝平安并不能夠完全施展。
待解放出眾生意識之后，他才放感覺能夠使出這一招。
而謝平安這一劍斬開的門戶上下，天與地似乎被人擠壓，正不斷靠近著。
“天”中夾雜著無盡生機，“地”則包含無盡死氣。
生為天地磨盤積蓄著力量，死讓天地磨盤更加鋒銳！
待“天門”與“天地”相碰，整片天地猛然開始震動。
隨后自它們交匯之處，“嘶啦”一聲，天地被撕開。
一個巨大的黑洞就此出現。
而距離黑洞最近的謝平安，就此被吸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