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緣盡
如今的三藏依舊籍籍無名，因此他的歸來并未在城內鬧出什么動靜。
入城后，他先回了一趟家，拜見父母雙親，隨后便馬不停蹄的趕往長寧街，來到凈土齋外。
不知因何緣故，他回家的時候沒有近家情怯，站在這齋子門口卻遲遲不敢進門，情緒陡然收緊。
“在門口杵著作甚，還不趕緊進來。”猴子在齋內喊道。
三藏吸了一口氣，抬步入齋，環目四顧：“見過齋主，大圣，仙子，太陰神君。”
齋內眾人抬頭望來，但見曾經的孩子如今已經成長為了英武少年，劍眉星目，唇紅齒白，說不完的風流倜儻。
“你是貞觀六年走的吧？”白骨招了招手，將其喚至身旁。
三藏點了點頭：“是，走了七年了。”
白骨說：“這七年來，那云僧教給你了哪些東西？”
“三百卷經書，以及諸多所見所聞所思所想的道理。”
“他也跟著回來了嗎？”
三藏搖頭道：“教會我三百卷經書后，他就回金山寺了，命我回來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見唐王，說功德，闡述西行。”三藏道。
白骨微微一頓，感慨道：“沒想到他居然讓你來游說唐王。”
“終歸是要有人說的，別人說，不如我來說。”
白骨頷首道：“事不宜遲，你這就去吧。從唐王那里得到通關文牒后，再回來找我們，我與悟空一起護送你上路。”
“是。”三藏沒有絲毫廢話，微微一禮，轉身離去。
“幸好，幸好。”未幾，收回目光后，白骨微微松了一口氣。
“什么幸好？”嫦娥疑惑問道。
“幸好那云僧沒有帶壞三藏…”白骨笑著開口。
當日傍晚。
唐王宮，金鑾殿，夕陽余暉照碧瓦，為屋檐鍍上一層金邊。
太宗皇帝頭戴沖天冠，身穿赭黃袍，緩緩行走在白玉階上，放松著身軀。
他亦是馬上皇帝，年少時持槍執劍，力開強弓，不曾想案牘之險，遠勝戰場，這才不到二十年，就拖垮了他的身體。
正當他鼓足精神，準備繼續奮戰時，忽有侍從啟奏道：“萬歲，宮門外來了一名氣度不凡的白衣和尚，想要面圣，請圣裁定。”
經過涇河龍王怨魂一鬧，太宗對和尚道士這種方外之人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說道：“速速請來見朕。”
“小僧三藏，拜見陛下。”少時，三藏緩緩踏入金鑾殿，雙手合十，朝向太宗行禮。
“不必多禮，敢問小師父師從何人？”太宗擺了擺手，溫和說道。
三藏道：“小僧沒有正經拜過師，只是隨一名云行僧學了幾年佛法。”
太宗默默頷首，詢問說：“小師父來見朕，不知有何指教？”
“我來送陛下一樁功德。”三藏道。
太宗眉峰一揚：“甚么功德？”
“如今流傳在人世間的佛法基本上都是小乘佛法，就算僧人修行到高深處，也只能渡自己，渡不了他人。聽聞大西天大雷音寺我佛如來處，有可渡他人的大乘佛法，小僧愿西行為陛下尋來。”
太宗目光微亮：“若真能如此，對我大唐來說的確是一件幸事。”谷 三藏微微一笑，說道：“這只是最淺顯的一層，真正的大功德，還在后頭。”
太宗忙聲道：“請小師父賜教。”
“陛下可知凈土齋？”
“當然知道。不瞞小師父，如果凈土齋愿意收下朕，朕隨時可以舍棄這江山社稷，拜入齋中。”太宗認真說道。
“凈土齋之主乃是媧皇圣人的親傳弟子，留守長安千年，就是為了等待貧僧剛剛說的西行。”三藏淡淡說道。
太宗驚住了：“這怎么可能？”
“沒什么不可能，待我出發時，白骨齋主將與我同行。”三藏低眸說道。
“她為何要這么做？”呆滯許久后，太宗終于問到了核心點上。
“因為媧皇圣人在千年前便為這場西行進行了功德加持，她這么做，是為了功德。陛下您若是全力支持西行的開展，肯定也有不少功德。”三藏說道。
太宗被說的心神激蕩，不過卻始終保持著一絲冷靜：“小師父可敢與朕一起去凈土齋對質？”
三藏失笑道：“有何不敢？陛下先請。”
帝王出宮，自有排場，即便是一切從簡，亦有數百力士相隨，護送著太宗來到凈土齋前。
無人出門迎接，也沒誰覺得不對，太宗拉著三藏的胳膊，站在門口說道：“李世民求見齋主。”
“進來吧。”齋堂內，白骨輕聲說道。
太宗帶著三藏入門，微微一禮：“齋主，這位小師父說您要隨他一起西行，不知真假？”
“是真的。”白骨笑道：“只要陛下的通關文牒頒發下來，我們隨時出發。”
太宗心中有數了，心念一動，向三藏道：“小師父是個誠信善人，為大唐求取真經，不怕路途遙遠，千難萬阻，朕心中甚是感動，情愿與你結拜為異性兄弟，還望小師父莫要推辭。”
三藏：“…”
其余諸人：“…”
這吃相是不是太難看了點？
太宗感受的到其他人的怪異目光，只是故作不知。
被鄙夷被看輕又如何？
拿到手中的好處才是真。
“陛下，貧僧何德何能…”三藏下意識想要拒絕。
太宗道：“別謙虛了，這門親，是朕高攀。”
三藏：“…”
次日一早，太宗設朝，聚集文武，當眾宣布此事，并且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通關文牒，蓋上通行寶印，率領滿朝文武，趕赴凈土齋，要為三藏送行。
與此同時，凈土齋內。
白骨向小愛說道：“西行路上，沒辦法再帶著你了，你是回地府，還是和嫦娥一起回花果山？”
炎魔愛靜默片刻，輕聲道：“我想回地府了，多謝你這些年來的陪伴。”
白骨一愣，愕然道：“你…”
炎魔愛微微一笑。
千年來，她笑的次數屈指可數，這陡然間的一笑，令白骨都產生了一種夢幻的感覺。
“相守千年，我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是時候說分開了。”炎魔愛望著白骨眼眸，身軀漸漸虛幻：“往后余生，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