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靜默許久,開口說:“三十年后,退位求道,可否?”
白骨失笑:“你是想要在苦修之前,再享受三十年?”
劉季賠笑道:“非是如此,而是想要用三十年時間培養出一位守成之君,令大漢避免如同秦朝一樣,二世而亡。”
白骨沉吟道:“三十年后,若你不改初心,可退位入齋,我做你的領路人。”
劉季大禮參下:“多謝齋主!”
“陳平,韓信。”白骨轉目喊道。
“齋主。”齋堂一角,兩名頭角崢嶸的青年男子一起行禮。
“你們帶人去幫一幫劉季罷,盡早掃平群雄,結束亂世。”白骨命令說。
“是,齋主。”二人應命道。
四年后。
垓下。
劉季帶著蕭何,張良,韓信,樊噲,彭越等文臣將星,在四面楚歌聲中包圍了項羽殘部,勸降道:“霸王,投降罷。投降并非結束,而是一個新的開始。”
項羽搖了搖頭:“一敗涂地,本就無顏再見江東父老,若再投降,與二姓家奴何異?”
說罷,抽出寶劍便要自刎。
“住手!”
生死關頭,一聲大喝突然令其心神一顫。
“亞父…”項羽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聲音顫抖。
時至今日,他已醒悟過來,自己是中了敵人的反間計。
結果便是,自從當初氣走范增以后,他率領的楚軍就一再敗北,直到今日,被困死在此地。
范增看著項羽,微微一嘆,抬眸望向張良道:“讓我帶他和虞姬離開吧…”
張良來到劉季身旁,輕聲耳語。
聽著張良的話,劉季臉上浮現出一抹訝然,揮了揮手,大軍頓時閃開一條道路。
“亞父,我…”項羽張了張口。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帶上虞姬隨我走,我帶你們去見一個人。”范增打斷道。
概因心中的愧疚與悔恨,項羽沒能拒絕得了范增,帶著虞姬跟隨在老人身后,一步步離開垓下戰場…
“屬下范增,拜見齋主。”
幾日后,咸陽,凈土齋內,滿頭華發的范增向紅木柜臺后的白骨施之大禮,恭敬說道。
白骨掛起毛筆,合上登記著蛛網成員信息的鐵皮書,抬頭望向風塵仆仆的二人:“起來吧,不必行此大禮。”
范增并未起身,以頭觸地:“請齋主給項羽一個機會,將其收入蛛網。”
白骨轉而望向項羽,詢問道:“由巔峰直降谷底,險死還生,可有感悟?”
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項羽此刻居然有些緊張,輕聲道:“有了不少感悟。”
“說來聽聽。”
“首先,不管取得多么耀眼的成績,都不可生出驕縱之心,否則勢必會埋下敗亡的隱患。其次,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要保持冷靜,不能沖動,一失足成千古恨,很難再有彌補的機會。”項羽感嘆說。
“還有嗎?”這回答很走心,可白骨卻沒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側目看著項羽一臉思索模樣,范增心中有些焦急,借著挺直腰身的機會,一巴掌抽在對方右腿膝蓋后面。
項羽右腿一軟,腦海中卻飛速閃過一道靈光,迅速說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谷 白骨瞥了范增一眼,顯然是將他的小動作都看在了眼里。
范增身軀微顫,身上瞬間冷汗淋漓,望向白骨的目光中帶著一絲哀求。
白骨輕輕一嘆:“也罷,項羽,從今天開始,你就在這凈土齋內打雜吧。先從小廝做起,磨礪一下心性。”
“多謝齋主。”項羽抱拳道。
三個月后。
劉季在張良的陪同下重返凈土齋,仍舊十分謙遜地行禮:“劉季拜見齋主。”
白骨笑道:“恭喜你,馬上就要做皇帝了。”
“全靠齋主扶持。”
“別這么說。”白骨擺了擺手:“你能做皇帝,靠的是你自身氣運,與我關系不大。”
劉季笑著搖頭,說道:“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提這個了。實不相瞞,我今日過來,是想請您出山的。”
白骨啞然失笑:“你還想給我封個官?”
“在下不敢。”劉季道:“我是想要聘請您為帝師,在您面前,我愿執弟子禮。”
“這官啊,我當不了。”白骨毫不猶豫地說道:“不止是我,蛛網的所有成員都得從朝堂內退下來。”
劉季神情劇變,心驚肉跳:“敢問齋主,這是為何?”
他不能不怕。
畢竟現在他知道了,在如今的大漢陣營中,除了他和樊噲等少量鄉親之外,其余大部分中堅力量都是蛛網成員。
這些人匯聚在一起,隨時能夠改朝換代的。
“別擔心,不是在針對你。”
白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說道:“對于他們來說,從無到有,建立大漢,只是一段歷練,大漢建立起來了,自然就沒他們什么事情了,我不會允許他們留在朝堂上,靠著功勞簿混吃等死。
何況,現在的朝堂力量失衡太嚴重了,蛛網系的成員太多,很容易結黨,屆時你這個皇帝當的也不痛快。不如就現在,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劉季:“…”
老實說,他先前也想過蛛網系太過龐大的事情,甚至考慮過應該如何削弱蛛網系,避免他們結黨。
可現在聽到白骨要撤走所有蛛網成員,他一時間又接受不了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很清楚,沒有那些人杰幫忙,自己很難統治這個龐大的帝國。
屆時別說是二世而亡了,恐怕就連他這個一世都撐不住!
“齋主請放心,我是不會猜忌他們的。”回過神后,劉季當即拍著胸脯保證:“所以說,不至于,不至于如此。”
白骨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人啊,是會變的。
你現在說不忌憚他們,未來不一定不忌憚,所以還是從一開始就說好為妙。
劉季,我可以給你三年的時間,這三年內,你要好好學著怎么做一個皇帝,學著怎么選拔人才。
三年后,蛛網系成員將會陸續退朝,這江山,當由你來一言九鼎!”
劉季:“…”
他好像突然間發現了自己的淺薄。
他所在乎的,在對方眼里,其實根本不值一提。
蛛網系成員,連猜忌的機會都不會給他,人家是要踏上長生大道的,怎會在乎人間的這點權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