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大多數東西都有新鮮期,新鮮期一過,人們就會從趨之若鶩的狀態回歸現實,該賣力氣的賣力氣,該討飯吃的討飯吃,樸實單調且無趣。
許是因為凈土齋內有三名絕色佳人,平常本就沒什么娛樂活動的老秦人對凈土齋的新鮮感十分持久,哪怕受限于門外牌子上嚴令禁止的規矩,不敢輕易踏入齋中,這座小小的木樓依舊牽動著無數目光。
這日,喬裝打扮之后,仍舊難掩冷冽孤傲氣勢的嬴政,帶著臉上掛著謙卑神色的中車府令趙高,停步于長街拐角,與不少老秦人一起望向齋內…
“公子,屬下為您開路?”未幾,趙高請示道。
借著人群間的空隙,嬴政倒是看清了齋中四人,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如此與眾不同,不是仙,就是妖。
“開路罷,這四人果真不同凡響。”
趙高沖著隱藏在人群中的暗衛打了一個手勢,八名膀大腰圓的侍衛便火速將人群沖開,留出一條大道,以供嬴政通過。
在這個時間段,有心思看美人的不是潑皮無賴就是權貴子弟,被人強行沖開哪能甘心?然而當他們怒氣沖沖的擼起袖子,準備討個說法時,看到嬴政后頓時蔫了。
不是他們認出了嬴政的真實身份,而是他們又不傻,什么人不可招惹還是能看出來的。
“你們是來尋醫問藥還是尋求幫助?”凈土齋門內,一張小木桌后面,猴子盤腿坐在椅子上,逆著溫暖的陽光,看向登門二人。
“尋求幫助。”嬴政想了想,說道。
猴子目光一亮,瞬間來了精神:“你碰上啥事了?”
說來搞笑,從凈土齋開業到如今,所有客人都是來尋醫問藥的,他在這方面九竅通八竅,就一竅不通,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能插上話的,能不開心嗎?
嬴政有些無語。
我碰上事了,你笑這么開心作甚?
猴子猜不透人心,只以為他在狐疑,當即拍著胸脯說:“別擔心,只要你占住一個理字,俺老孫就能幫你。”
嬴政望著他雙眸,肅穆說道:“在這片土地上,自春秋以來,諸國混戰,民不聊生,千千萬萬的百姓死于一場場戰役之中,內耗嚴重,我想改變這種現狀,閣下可能幫我?”
猴子一愣,撓頭說道:“俺老孫是讓你說遇到了什么麻煩,沒讓你許愿。”
嬴政道:“這就是我遇到的麻煩,敢問占不住一個理字嗎?”
“占理,不過超綱了。”平淡的生活克服了猴子急躁的性子,此刻不僅沒翻臉,甚至還給出了解釋:“天下修士,除了那些試圖借助從龍之功修行的人之外,沒人愿意插手人間的王權更迭。”
嬴政嘆息:“修士以仙道為目標,哪怕生而為人,見到同胞受盡苦難,也能遮住眼睛,捂住耳朵,以避世之名,超然于外,逍遙自在,這可真是…無法評論。”
猴子眨了眨眼,說:“不好意思,我不是人,理解不了你的心情。”
嬴政轉目望向其他方向:“三位也是如此說辭嗎?”
此時,炎魔愛在窗邊曬著太陽,嫦娥看著一本醫書,唯有在柜臺后寫寫畫畫的白骨有心情抬起頭來,打量向這看似不凡的青年:“他說的就是我們的態度,凈土齋可庇佑一地安寧,對逐鹿天下沒有興趣。”
“你們見過戰爭后的場景嗎?你們知道赤地千里,人煙斷絕,難民如蝗蟲過境,吃掉能吃的一切,甚至是易子相食的慘狀嗎?”
嬴政說著,眼眶驟然紅了:“修仙,為何要避世呢?為何不能救世呢?你們可以呼風喚雨,你們可以拯救黎庶,你們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卻什么都不做,最多帶著悲天憫人的心,感嘆一聲眾生疾苦。”
白骨道:“你是誰?”
“我是誰重要嗎?”
“重要。”
嬴政的情緒被這么一打亂,瞬間就不飽滿了,微微一滯后開口:“孤乃秦王嬴政,恭請四位入朝,拯救天下蒼生。”
白骨眉峰一揚:“張口閉口,大義蒼生,我卻不知陛下原來修的是仁道。”
嬴政道:“天下一統,止兵止戈,即為仁。從這方面來說,孤走的確實是仁道。”
白骨笑了笑,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姑娘的道,是什么道?”嬴政問道。
白骨慵懶說道:“沒多高端,救救病人,做做好事,逛逛街市,曬曬太陽。只要不缺吃,不缺喝,不缺花,不缺人陪就好。”
嬴政:“不覺得無趣嗎?”
白骨微微一笑:“你是想說太俗罷?”
“只是覺得應該會很無趣,畢竟對于仙人來說,這點追求實在是…”嬴政欲言又止。
白骨擺了擺手,道:“你看,這就是我們的分歧。”
談到這里,嬴政知道再聊下去就是廢話了,拱手說道:“孤還會再回來的,告辭。”
“慢走,不送。”白骨笑著道別。
“他有些奇怪。”猴子目光熠熠的望著嬴政遠去,輕聲喃道。
白骨斂去笑容,揮手關上齋門:“說說,奇怪在什么地方?”
“我的火眼金睛不僅能識破妖魔變化,多多少少也能看清別人虛實。”猴子說道:“然而方才我打量那嬴政時,卻發現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奇怪點就在這里,一個普通人,是怎么反殺荊軻的?”
白骨道:“我也沒在他身上找出任何靈氣波動…沒有修行痕跡卻擁有強大的力量,這太反常了。哪怕是體修,體內也得有力量才能運轉功法啊!”
聽他們說到這里,嫦娥忽然開口:“我想起來了一個很古老的種族。”
“什么種族?”白骨抬眸問道。
“巫族!”
嫦娥回憶著古老的記憶,幽幽說道:“仙有仙道,妖有妖道,魔有魔道,巫自然也有巫道。
修煉巫道的人,體內當然不會有仙氣,妖氣,魔氣這些東西。
如果他善于隱藏,將所有力量都煉化進身軀里,就會出現這種連我們都看不出端倪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