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
殺你?不,我怎會殺你。
我要將你供起來,以油鹽屎尿為祭品,用蛇蝎蟑鼠作玩伴!
放心,你起碼還能活上七日。”
張淵低沉的聲音好似索命毒鐮,直嚇得余斌雙眼凸起。
一想到那無比凄慘的場景,余斌的心理防線頓時全面崩潰,嘶吼道:
“不、不要!我只是一個門客,有膽你便去尋衛氏復仇!何必折磨于我!”
“衛氏?”
張淵的腳步頓時一頓,眼中露出駭人殺機。
“馬武,按我所說,將這些蠅蟻供起來!
承剛,掃清殘敵,查明一切!”
“諾!”
馬武恭敬應諾,臉上帶著一抹愧色。
若是他不曾分神,能夠提早察覺,興許白萱也不會喪命吧?
趙毅無聲點頭,轉身縱躍,朝著前院迅疾奔去。
張淵摸了把臉頰上已然凝固的鮮血,看著手指上的幾點殷紅,怔怔出神。
未幾,一位為了以防萬一,早便被安置在官署中的醫師到來。
帶路的力士徑直將其引向了假山下。
雖然場中也有七八個力士受了重傷,但泰公關注之人自然要放在第一位,哪怕那個婢女好似已然死去。
不多久,一道驚呼聲忽然自嗓音沙啞的白芷口中響起。
“阿妹還活著?!”
遠處,張淵頓時身子一僵,隨后風一般疾速奔了過去。
“尚有一息垂連,只是此傷明顯波及到了心臟,怕是神仙亦難救…”
醫師冷靜出聲,同時向著傷口探查而去。
他乃是美稷營專屬醫師,十幾載的經驗,使得他在外科醫道上,經驗無比嫻熟。
白芷剛剛涌起的一抹希望瞬間又被撲滅,眼中絕望之色泛起。
已然沖至醫師身后的張淵亦是停了腳步,額頭上有青筋暴起。
“咦,奇哉怪哉…”
此時,那醫師卻又驚咦一聲,愕然且困惑的看向前胸箭桿旁側緊挨著的一枚指甲蓋大的水滴形吊飾。
“這是何奇物,竟能硬生生磨偏入箭軌跡?”
醫師喃喃著,隨后卻是猛地眼神一定。
“將她送入屋舍,我要立刻動刀!
若是運氣好,未必不能搶回一條命!”
白芷心頭的烏云剎那間消散大半,希望盈懷之下,急忙抱起白萱朝最近的屋舍沖了過去。
張淵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臉色忽喜忽憂。
當初他曾分別給白芷和白萱送了一串玉珠項鏈,其中白萱項鏈的吊飾便是水滴形,只是材質未知。
卻不曾想,恰好是這未知吊飾,而今竟有可能救下白萱一命。
張淵握緊了拳頭,看著不遠處已然閉合的屋門,心中忐忑,生怕是空歡喜一場。
時間緩緩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不遠處忽然有人影快速奔來。
“主公,所有刺客俱已拿下!
另,根據拷問,此番前來刺殺之人,不僅有太原王氏之門客,還有衛氏門客。
而這個衛氏,正是與休屠部暗中交易之河東衛氏!
衛氏在美稷城中,也有一方車馬行。
雖比不得王氏車馬行,卻也差不了多少。”
趙毅恭敬稟報,眼見白萱不見了蹤影,也不敢發問。
旁側,閻象臉帶自責,亦是不敢出聲。
“好!好一個河東衛氏!”
張淵咬牙冷喝,眼中兇光涌動。
“可知這衛氏為何要參與進來?”
“回主公,據那刺客首領交代,衛氏正在運作關節,欲要通過舉薦拿下使匈奴中郎將一職。
可還不待他們打通關節,此職已被捐走,故而懷恨在心,派了門客前來行刺。”
馬武急忙應答。
“呵!有意思,當真是有意思的緊吶!”
張淵怒極反笑,咬牙切齒。
“士族大家,真以為自己是老虎,這天下無人能摸得?
那我便告訴你,老虎不僅能摸,還會死!”
太原王氏與河東衛氏此番聯手,卻是讓張淵極為光火。
他本打算悄無聲息、默默無聞地穩步推進,但此番他卻是下定決心要給天下士族一個狠狠地教訓!
“傳令!
其一,命令卞喜暗中煽動流民、匪寇沖擊太原王氏等士族產業,吸引其注意力。
同時,搜集太原郡各區域兵力部署情況,以及太原王氏人員、產業分布狀況。
其二,命令裴元紹趕赴河東郡,搜集河東衛氏各項情況。
其三,向本部飛鴿傳書,請天公統籌各方人力,安排精簡之士趕赴太原郡及河東郡,準備隱藏、轉移資產。
所有人員須在二十日內到位,并就地潛藏,等候聯絡。
其四,立刻率領美稷營鏟除城內衛氏產業!”
聽到張淵之令,眾人無不色變。
閻象身子一抖,驚疑不定道:
“主公,您這是何意?難道要直接率領匈奴大軍滅掉兩大士族?”
“正是!不過滅掉他們的既不是我,也不是趙毅,同樣也不是羌渠單于。
而是仇漢之左部匈奴貴族!”
張淵眼中精光閃爍,在暗淡的夜色中仿若星辰。
他,要下一盤大棋,一盤攪動風云的玲瓏大棋!
閻象心頭急跳,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
他大致明白了張淵的圖謀,但背后的兇險卻讓他難以安心。
“主公啊,此舉太過瘋狂,若是一個不慎,可就要全面崩盤啊!”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時機使然,若不將利益最大化,未免太過暴殄天物。”
張淵深吸一口氣,冷靜道:
“即便算計失敗,或者最終事態超出掌控,也只不過是失去南匈奴這枚棋子。
我等只需潛藏起來,靜靜蟄伏發展,照樣可趁勢而起!
但若是能夠成功,那不僅能獲得海量資源,佐助太平軍迅速發展;
更可將南匈奴牢牢地綁死在戰車上,將他們真正掌控在手!
危險與機遇并存,是成是敗,便看后續交鋒!”
閻象嘴唇略有些哆嗦,幾番權衡后,終于狠狠一咬牙點了下頭。
“既然主公執意如此,那文山便舍命相陪,隨主公血拼一把!”
趙毅只覺胸中有萬丈豪情在不斷醞釀,但理智仍然控制著思緒。
“主公,如此大事,那位天公可未必會應允…”
“放心,他會答允的。
而且,他也不得不答允。”
張淵低沉一笑,眼中閃著莫名的意味。
“既如此,承剛這便去抄了城中衛氏產業。”
趙毅重重一點頭,隨后快步離去。
已是凌晨時分,美稷城中幾乎所有人皆已入睡。
可不知何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忽然驚醒了十幾片街巷的民眾。
尤其是其中幾個區域,更有廝殺聲及慘叫聲不斷響起。
只是這些聲音來也快、去也快,未過多久便又歸于沉寂。
等到第二日天色一亮,不少人頂著黑眼圈邁出家門,方才發現衛氏車馬行及一應店鋪等產業,竟已被血洗。
至于動手之人,自然只可能有一方。
畢竟,美稷城中有那般多騎兵的,唯有美稷營。
而且城中其余地方也無絲毫破敗,這些皆足以佐證。
隨著時間繼續流逝,另外一道消息亦是傳了出來。
當聽聞有大批刺客于昨夜潛入官署行刺,而且還傷了新任中郎將時,無數人一片嘩然。
就在人群暗自猜測著是否是衛氏所為時,官署直接貼出了告示,并列出了一應證據。
某條街道上,數百人正圍在一個布告欄前,最里側有一個中年正在讀著告示上的內容。
“昨夜子時,有數十刺客公然潛入官署,行刺使匈奴中郎將趙毅,以致趙將軍重傷。
所幸衙役、衛士用命,成功擊退刺客。
經查證,刺客來自于太原王氏及河東衛氏。
如此賊子,恥為大漢士族!
今,官署已掃清城內兩族賊子,并已統合證物,將遞送朝廷以討公道…”
“嘶!竟是兩大士族所為?
公然遣人行刺當朝中郎將,這也太過猖狂!”
“王氏與衛氏素有賢名,此事該不會是有誤會吧?”
“呵!你這書生當真是讀傻了腦子!
他們若是真有賢德,這天下又豈會紛亂如斯?
旁的且不提,單單說眼前。
你看看這兩族車馬行,每日里不知賺取多少資財。
但可曾為饑民散過一頓粥食?可曾施過一張粗餅?
再想想兩族府中,每月需要扔出幾具尸體?
哼!他們若是賢德,太陽都能打西邊出來!”
“這…”
“王氏與衛氏可都是真正的大族,也不知朝廷會否給予趙將軍一個公道?”
“唉!難吶…”
“也不知趙將軍傷勢如何。
唉,好不容易迎來了希望,可千萬別沒了命啊…”
“是啊,昨日官署已然開始布粥救濟饑民。
卻不知,此事一鬧,會否讓官署改了主意。”
人群議論紛紛之際,遠處忽有一道興奮的喊叫聲響起。
“前門布粥了!大家伙兒快去哇!”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頓時眼睛大亮,許多人皆是爭先恐后的跑了過去。
這一刻,沒幾個人再關心趙毅與兩大士族的糾葛。
畢竟,趙毅才剛剛上任數日。
而他們眼下最關注的,還是填飽肚子。
又或者蹭上一頓,好為家中省一頓糧食…
這其中,甚至還有不少胡人。
不過,有一些胡人卻是拉低了帽檐,沉默無聲地四散而去。
很明顯,他們皆是匈奴各個氏族的探子。
身為探子,自然不會隨意出手,哪怕看到了敵對氏族之人。
更何況,眼下各個氏族也不曾大動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