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謝謝你們,別人不收我東西都攆我走,還有人放狗咬我,只有你們給我飯吃,謝謝!”
二大碗大碴子朱藝正吃了整整四碗,鞠躬的時候彎不下腰,說話卻很真誠。
谷春艷趕忙還禮,表示沒事,滿倉也隨著對方往外走。
“你接下來咋打算?”
披上雨衣,滿倉跟著朱藝正走向外面。
“葡萄如果賣不出去就只能送人或者爛掉,我打算南下打工,賺了錢再回來,媳婦…我沒辦法了,爹娘已經不要我了!”
想到家里,朱藝正臉上生起凄苦,說話間就要出大門。
“你去哪?上車啊!”
“啊?”
指了指自己的大膠輪,滿倉示意朱藝正上車,朱藝正嘴巴長得老大。
“你不是賣葡萄么?我去看看!”
“誒!”
跑了這么長時間終于看到了希望,朱藝正忙不迭的上了車,滿倉發動大膠輪直奔長青公社,對方的葡萄地就在公社邊上,距離路邊很近。
靠近路邊有幾個看地的窩棚,原本是防盜用的,今年的葡萄太酸了,送人都不要,更別說有人來偷。
此時窩棚基本上都塌了,一串串紫色的葡萄綴在架子上,遠遠地黑壓壓一片,葡萄藤都彎了。
“誰家車…”
見到有車靠近,朱藝正年輕妻子景龔打著雨傘走出屋子,眼睛里都是警惕,直到看到丈夫朱藝正才輕松一點。
原本以為找到了買主,直到看清滿倉略顯稚氣的臉龐,心里又失望起來。
“媳婦,這是谷老板,來看咱們葡萄的!”
指著滿倉,朱藝正滿面堆笑,景龔雖然有些不相信,但是仍舊禮貌的上前打招呼,滿倉摘掉帽子,景龔趕忙打傘跟上。
長青公社的土地很肥沃,滿倉前進了幾十米腳上全是泥巴,爛泥摸過腳面。
滿倉索性不在走了伸手摘了一顆葡萄丟在嘴里,果然汁水飽滿,就是有些酸。
“你這葡萄成本不止一分五吧!”
望著一眼望不到頭的葡萄,滿倉開始折返,朱藝正望了一眼妻子,妻子景龔眼睛里傳出幽怨。
“按照今年的收成至少二分,可是賣不掉,我只能選擇折本了!”
緊緊地跟著滿倉,朱藝正心里充滿忐忑,看了這么多客戶,只有滿倉一個人來到地里,其余人見都不見。
“家里給你投資了不少錢吧?”
三十畝地,一畝地現在的收成至少五千斤一畝地,粗略算下來十五萬斤,一斤二分錢,這是三千塊,在看看這些葡萄藤和地上的樁子也不少錢,二人的辛苦錢應該也不少,這些絕對不是二分錢。
這年頭萬元戶相當于后世的百萬富翁,即便是三千塊錢對于尋常人家也不少了。
“可不是么,我媳婦賣掉了所有嫁妝,不然我沒錢做這些!”
說著朱藝正滿臉堆笑望了一眼景龔,景龔冷冷的回啦一眼。
“哇塞,嫂子是你的天使投資人啊,這么賣不賠錢么?”
走到大膠輪跟前,滿倉把腳上的泥巴蹭掉,靜靜地望著身邊的兩人,腦海里盤算著后續處理。
今年這葡萄肯定沒人要,水分大放不住,自己回去只能烘干,這對自己來說并不費勁。
烘干箱分分鐘就能夠做出來,后續怎么出手是個問題。
“你嫂子是我的天使,不光是投資人!”
“德行,少說兩句,谷老板談正事!”
朱藝正想要借題發揮,景龔冷冷的瞪了一眼。
作為妻子,又是名牌大學畢業,景龔也很不容易,嫁給朱藝正本來是想要一份穩定,可是丈夫執意下海創業自己也只能跟著。
眼看能夠有收益,這天又變了。
或許自己真的如同年家人說的一樣選錯了,可是景龔仍舊覺得丈夫還能夠東山再起,但是娘家人下了最后通牒。
今年葡萄賣不出去就得離婚,不然就跟家里斷絕來往。
朱藝正家里人已經沒有了,自己再沒了家人,那么兩人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以后逢年骨節兩人都是孤孤零零的,景龔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日子。
馬上中秋了,每逢佳節倍思親,家里給自己準備了一份親事,據說是一個科級干部,回去還是不回去?
景龔一直在兩難之地,想了一萬個對策,景龔都想把最后的機會留給丈夫朱藝正,直到自己沒有可選的余地。
“其實我想過這玩意做烘干,然后加到月餅里,但是我去拉城見了糕點廠老板,他們的月餅五月份就做出來了,一直在庫里放著,說我去晚了!”
“而且他們也不會選擇往月餅里面放葡萄干,說成本高,老百姓買不起,還說讓我喂豬也行…”
朱藝正貌似無意識的一句話,滿倉腦子里瞬間形成一條線,眼神精光四射,強壓下內心的想法,再想想朱藝正以后的人生,或許可以拉一個強援。
“朱大哥,你和嫂子你們倆只想到種葡萄,自己做葡萄酒不是更好么?”
示意幾個人進了車廂,滿倉貌似無意的跟兩人說道,朱藝正和景龔對視一下。
“不是沒想過,但是需要不少錢,想依靠葡萄賺點錢然后再開展下一步,現在看夠嗆了,我和你嫂子都是學習葡萄酒釀制工藝的,本來有這個打算,現在看這條路不好走!”
說著話的時候滿倉看得出對方臉上很痛苦,景龔也把臉轉向別處。
“這樣吧,葡萄我六分收,但是不能一下收走,我要回去烘干做葡萄干,在你家地里的繼續幫我看著,我一車一付錢,一個月內我收光!先別著急打斷我,多給你們的四分錢我投資給你們建造一個酒作坊,葡萄就是這個葡萄,釀好了葡萄酒可以賣給我,你們也可以自己銷售,給我的部分你們定價,如何?”
滿倉說完靜靜的看著兩人,朱藝正和景龔兩人的腦子不夠使了,一時間腦子陷入短路狀態。
“那啥,谷老板我們倆商量一下!”
景龔拽著蒙蔽狀態的丈夫回了屋子,兩人大眼瞪小眼都想從對方眼睛里看到答案,但是都沒有。
“這人以前你認識?”
“不認識啊!”
“今天咋回事你跟我說說…”
面對妻子的詢問,朱藝正知無不言,尤其大碗吃肉,羨慕的景龔使勁掐了一下丈夫。
“那個谷老板,您能跟我們說實話為什么要投資我們么?不然我們心里沒底!”
六千塊在這個時代是一筆絕對的巨款,一分錢一根冰棍的時代,兩毛五分錢一場電影,六千塊能干多大事。
平白無故多了投資,景龔比丈夫謹慎的多。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喜歡喝葡萄酒,然后我特娘的還發賤,跟人家進了葡萄酒車間,后來我就喝不下去了,太臟了!但是我還忍不住想葡萄酒的味道,你跟我朱哥你們說自己會做葡萄酒我就想到了這個,一個好酒的人要求河道干凈的葡萄酒不過分吧?”
把所有的東西都歸結到愛好上絕對沒毛病,因為整個北方都愛酒人人都知道,兩夫妻也無可置喙。
“放心,谷老板,我們做出來的葡萄酒全國說第二就沒有第一!”
“德行,就知道答應事,那啥谷老板,您看能不能給點定金…”
“這是兩千,如果你們答應那就這么定了,我回去找人弄烘干,最遲后天來人采摘,到時候你們夫妻給幫幫忙,本地人你們熟!”
“沒說的,谷老板,我們以后給您打工!”
景龔忙不迭接過定金,眼睛里都是喜悅。
葡萄保住了,家就保住了,夢想就有價值,這個時候讓朱藝正跪下朱藝正都會毫不猶豫,景龔心里的大石頭也落了地,當晚兩人在三家茅草屋里睡得少有的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