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應該這樣,生老病死不是你母親能夠選擇的,你怎么能這么想啊?”
眼神漸漸變冷,樊勝美死死的盯著滿倉,滿倉擺擺手示意讓自己說下去。
“你說的沒錯,死人沒得選擇,只有活人能!別人我不知道,我父親選擇了我們沒有再婚,因為他不確定喜歡自己的女人是不是能夠接納和喜歡自己與別人生的孩子,畢竟自然界后來者要把前任的孩子弄死!”
遲疑一下,滿倉回過身坐在護坡上,望著水庫上正在撒開大網的漁船。
“選擇了孤獨就選擇了獨自面對!當年我們都很小,我姐才十來歲,什么都不懂!我父親必須要同事照顧我們三個他很容易,為了賺錢,這周圍山我父親跑遍了!林場栽樹一個樹坑一厘錢,我父親挖樹坑磨沒了兩把鐵鍬,每天早晨三點做好東西,帶著玉米餅就上山了,天亮了六點多又得回來!”
指著周圍郁郁蔥蔥的青山,滿倉眼睛里都是故事,尤其那些人工林的松樹,樊勝美嘴巴張得老大。
“早晨我們上學,他得刷鍋洗碗,然后上地鏟地,我姐后來下田了,他稍微輕松一點,主力仍舊是他,沒變!有一次我起攻心翻,吐得被子上都是,他拿被子抱著我,騎著自行車一天兩趟到衛生院打針,回來伺候,做這做那…很辛苦!白天還得下地,晚上跟村里婦女一樣紡線做鞋…這本不應該是一個男人的全部?”
滿倉看看樊勝美,樊勝美默不作聲,很多事情樊勝美想不到,滿倉苦笑。
“后來家里有了起色,我父親決定多弄點地,四十畝水師營的地,再加上那邊我家還有幾十畝,一旦豐收了我家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可是天不遂人愿,水師營絕收了,我父親一股火沒上來傻了!你知道那時候我們什么樣么?沒人做飯了,我姐也不會,第一頓飯燒得焦黑,我們都吃了,沒剩!洗衣服,原來是我父親的活,紡線,都是他的,現在傻了,我們從頭學,如果家里有一個女人呢?這一切或許不會發生!”
“最起碼我父親不會傻掉,因為他心中有任何苦悶可以和自己的對象說出來,對兒女不能,家里有天大的事情沒人商量你知道那種苦么?我現在知道,因為我辦很多事情家里沒人商量,那是一種孤立無援的孤獨,艱難,困惑,不獨自支撐一個家的時候是體會不到的!我不知道的時候或許可以當做這些事情沒發生,不去管,甚至反對劉盛君和我父親的事情,知道了以后還能裝聾作啞么?斯人因我而受難,我亦從之!”
有些生活上的事情樊勝美聽不懂,但是后面的很多事情樊勝美聽懂了,尤其孤獨兩個字,樊勝美比誰都有體會。
偌大的房子里,孤零零的一個小女孩坐在角落里,懷里抱著一張黑白相片,面對樓下嬉鬧的家長和孩子,那種滋味樊勝美甚至不想在腦海里再走第二次。
滿倉的話讓樊勝美再次想起了這些,這么多年內心里樊勝美更多的是對父親的恨,沒有給自己留住母親的恨,至于父親的苦樊勝美沒細想過。
平實的語言最能打動人,生活的一幕幕慢慢活上心頭,樊勝美忍不住心中的感情,兩顆淚珠順著臉頰滾滾而下。
滿倉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找了半天并沒有手紙,伸手在把對方的淚珠擦掉,樊勝美也慢慢緩過神。,
“你的破手拿開,跟石頭一樣粗糙,磨到我的皮膚了,占我便宜,你找死…”
騎在滿倉身上樊勝美就是一頓粉拳,滿倉各種叫苦,等到樊勝美發泄完了,滿倉感到渾身都痛。
“谷滿倉你會燉魚么?”
望著水庫的漁船靠岸,樊勝美咬了咬手指,滿倉揉揉胳膊表示會。
“你教我好不,我想學!”
“可以,我買兩條魚哈!”
事實證明做飯的確是需要智商的,滿倉的買了四條魚,自己示范一條被樊勝美吃光光,剩下的兩條魚樊勝美親自操刀,結果變成了黑炭一條,另外一條就跟臭水里煮的一樣,味道那叫一個‘鮮!’
“這樣哈,你看著,我現在把魚都收拾好了,你回去只要下鍋,煎一下兩面金黃,然后下水,就這么多,就這個瓢滿了就行,給你帶著,然后按照序號下東西哈,我都做好了標記了…”
三個小時滿倉終于知道自己教不會了,于是乎用了最笨的辦法,所有東西都標號,然后給樊勝美裝了口袋。
樊勝美這才高高興興地騎上侉子回家,身后滿意端著飯碗嚼桌子上的魚骨頭。
“這誰家孩子咋這么笨呢?白瞎了我們家的兩條魚,小黑都不吃!”
望著院子里小黑狗食盆里紋絲未動的兩條‘魚’,滿意心里各種不滿意。
本來以為今天有好吃的魚,滿意特意留了肚子,弄了一大碗大碴子在這等著,結果魚被樊勝美吃光了,剩下的魚不是被帶走,就是被糟踐了。
“吃大蔥蘸醬好了,就你聰明,你看老酒他們就沒來,喜子多好吃都沒敢來,你還敢往跟前湊,看你下次敢不了?”
敲敲滿意的腦袋,滿倉憋著笑,旋即想到一件事叫住要去卷干豆腐的滿意。
“劉姨和爸的事情多久了?”
四下沒人,滿倉抓住滿意,滿意驚訝的抬頭,確認滿倉不收拾自己。
“那啥也沒幾天,就是你不是開始賣冰棍么,劉姨有一天騎自行車過來,然后我不想咱們家也缺人干活…”
“喜子也知道?”
“知道啊,吃麻花他拿大頭…”
“誒?我咋一點吃的都沒見到呢?”
“啊…沒有吃的,我不是被利益腐蝕的,我是看…大姐你叫我!”
感受到滿倉的濃濃殺氣,滿意找個借口端著飯碗就跑,身后滿倉苦笑一下,心道合著就瞞著自己。
晚些時候,谷春艷來到滿倉的房間,嘴張了半天。
“滿倉,你知道咱爸和劉姨的事情?”
望著滿倉做作業,谷春艷想了好一會。
“你們不是一直瞞著我么?想起來和我說了?”
故意板起臉,滿倉表現的很生氣的樣子,谷春艷心里咯噔一下。
“弟,我知道你擔心啥,這片家業是你打下來的,我們都沒出啥力,劉姨跟咱爸不容易,以前我不同意主要是咱們家條件太差,她進了門咱們就得聽人家的,現在不一樣,咱們最起碼跟她平起平坐,她也不能欺負咱爸,咱們也都大了,更不敢欺負咱!我跟她商量了,過門可以,不能大操大辦,也不能生娃,所以不會分咱們家產的,你放心…”
滿倉心里的疑惑終于解開了,前世大姐那么不同意劉盛君進門并不是不通情達理,而是擔心自己幾個受氣,看來自己有錯怪對方了。
“你是老大,你決定吧!”
為了不引起疑惑,滿倉故意表現的很冷淡,谷春艷心里的石頭終于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