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把我家拆了?誰?”
滿倉透過車窗望著修配廠一片狼藉,再看看豬圈的瓦礫心里慶幸之余是憤怒,車子停住第一個跳下來。
“姐,你在哪呢?大姐…”
一半是表演,另一半是真的擔心。
谷春艷窮怕了,見到自己家里東西被強拆肯定會沒命的往前沖,真的出現三長兩短,自己會內疚一輩子。
村里人站在一側,何彩鈴家人幾乎無一例外全部出席,現在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容。
“讓你嘚瑟,現在給你拆了,看你還嘚瑟么?”
“就是,還看不起我們女兒,今天就讓你好看!”
幾人相互對視一眼,就差擊掌慶賀了。
宣傳部的攝像機這回不管領導了,對著現場就開始錄制,縣里電視臺的攝像機專門找醒目的地方錄制,省報記者的照相機更是咔哧咔哧不停的照。
“怎么回事?”
鎮長也蒙了,冷眼對著朱明新喝到。
“我馬上去問,你們兩個過來,誰讓你們出警的?”
兩個輔警支吾半天,最終把副所長供了出來,朱明新趕忙上報,這個時候省報記者的相機也對準了王哈。
王哈趕忙遮擋自己的臉,心里把某個人的祖宗八代問候個遍,推開面前的人就跑,剛要上車走人朱明新的人已經到了。
“誰讓你們強拆的?跟我見鎮長!”
兩個民警一前一后把王哈夾在中間,王哈期初還很牛。
“我這里有正規的手續…”
揮動著手里蓋章的文件,王哈一陣叫囂。
“我們家所有建筑都是村里的扶貧項目,村長報過!”
滿倉在人群里找到癱坐在地上谷春艷,見到姐姐沒事,其余的啥都不關心了。
無邊的怒火蔓延開來,火力對準了王哈,眼睛紅了,眼淚跟著就出來了。
“對,報過,我是這個村的村長,滿倉家里的這些豬圈牲口棚都是我們村的扶貧,他到了這就扒房子,根本不問,這是土匪,白狗子,不是人民的干部,我們不服…”
看到滿倉帶著人回家,劉金這次也來了勁頭,插著腰指著王哈就開罵。
劉金的胡子撅的老高,身后一幫村民也跟著劉金的腳步不斷往前,很多人手里都帶著東西。
如果平常王哈理都不會理,畢竟身邊有警察,但是面對鏡頭和一大幫比自己還大的官員,王哈徹底亂了。
“你是國土的,那我問你說這里是違建你的調查報告呢?你手續經過鎮里了么?村里你經過了么?協調人是誰,舉報人是誰?還有你的這次手續是誰簽的,拿來我看!葉家屯扶貧項目在我們鎮里都有報備,民政都能查到,你的問詢記錄給我!”
望著王哈的樣子,鎮長眉頭緊鎖,忽然想起前階段有一戶農民上訪的事情。
貌似說的就是個王哈,人家在自己宅基地上蓋房子,結果王哈跟家要兩千塊錢,最后女人喝藥了。
貌似王哈是書記的關系,書記給壓下來了。
想到書記鎮長的心里生起無名之火,作為和葉冠友一屆的干部,葉冠友已經可以在學校說一不二,自己卻處處受到掣肘,現在正好是時機,鎮長也火力全開,王哈心里叫苦。
“那個鎮長,我跟書記…”
為今之計王哈只有一條路,索性把老書記抬了出來,只是往日里萬用萬靈的套路這次不行了。
“住口,自己犯了法竟然推給你的上級,果然是老油子,黨內出了你們這種干部,我們的威信力何在?帶走,把相關人員都給我扣了!”
聽到王哈抬出自己的上級,鎮長更加憤怒,大喝一聲擺擺手。
“鎮長,我…”
朱明新看在眼里,不等王哈說話,朱明新帶著人就把王哈塞進了警車,銬子手腳并用。
最倒霉的是鏟車司機和來干活的這幫人,一個個都被送上了銀手鐲,朱明新路過滿倉身邊的時候,滿倉貌似不經意的把鏟車的鑰匙拿走了。
朱明新只是愣了一下,接著就當沒發生一樣。
“大姐,你咋樣了,別傷心,鎮長會給咱們做主的…快點哭,呼天搶地的哭…”
見到時機正好,滿倉快步到大姐谷春艷跟前,擔心大姐聽不見使勁的擰了一把。
原本谷春艷看到弟弟把事情處理好了,受驚的心瞬間恢復了寧靜,耳邊傳來弟弟的聲音,愣了一秒鐘,接著一陣鉆心的疼痛。
“我的房子…家沒了,啥都沒了,沒有天理,沒人管啊…”
這凄厲的哭聲,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啊,滿倉沖著喜子使了個眼色,喜子拉著劉鐵柱這幫人,抄起東西直奔警車。
“打死這個土匪,打死他,他拆了人家房子,打死他…”
一幫領導干部被圍在中間,朱明新額頭都出汗了,車內王哈抱成一團,心里把某些人的家里人全都問候一遍。
心道你妹的不是說這家就是沒權沒勢的窮人么?這特么顯然不是啊,我還沒拆完就把鎮長和所長都叫來,這不是整我呢么?
“大家靜一靜,我們這次就是來下鄉監察工作的,我們一定給這個黨內的壞分子嚴肅處理,請大家一定相信我們!至于被毀壞的公私財產我們一定責成民政部門專款賠償,三天之內資金到位,我親自監督,我保證!”
望著群情激奮的群眾,鎮長也很頭疼,再看看省報記者的鏡頭,鎮長想給自己兩個嘴巴,自己帶她來干什么?
但是想想能夠借這件事給一些人造成麻煩,索性心一橫,為了自己的前程拼了,在朱明新的攙扶下上了警車頂上,對著憤怒的人群高喊。
“我們相信鎮長,大家不要攻擊警車,這是犯法…”
見到目的達到了,滿倉趕忙讓村民后撤,喜子和劉鐵柱等人雖然不知道滿倉是什么意思,但是心理始終相信滿倉。
此時滿倉心里早就樂開花了,心道終于不用再為錢發愁了,我不訛掉你褲子算你穿的結實。
村民安撫住了,鎮長示意手下人開始今天的正事。
手下人望著面前的瓦礫,當然不敢在這拍電影。
經過反復協商,劉金做了‘讓步’,手下人趕忙安排人給谷春艷化了妝,宣傳部的人在劉鐵柱家里給谷裕拍了照片,那傻呆呆的眼神,配合上并不寬敞的小院,寒門無疑。
接著是鎮長送上慰問金,象征性的演講幾句話,一套程序完事,該走的走了,滿倉一家人這才算安定。
何彩鈴一家人始終在人群中靜靜地看著,臉上的表情從興奮,幸災樂禍,一直到最后已經陰沉到可以擰出水來。
尤其看到谷裕接過一大把錢,何家人的臉上就仿佛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問問二丫頭到底咋回事?不是說能拆了老谷家么?現在咋還給錢呢?”
何彩鈴爹卷了一根葉子煙,抽抽臉恨恨的說道,何彩鈴的娘也坐下,抓過煙笸籮也跟著卷了一根。
“你沒聽那個當官的說是啥獎學金么?扶貧的,怕個啥?又不是建筑的賠償款,拆了東西你瞎啊看不見?”
故意跺了一下煙笸籮,何彩鈴娘臉色不善,何彩鈴爹望了一眼自己的媳婦,想了想,依舊一張臉抽抽著。
“當官的不是說民政給賠償么?你又不是聾子…”
“你跟我喊啥?給你臉了,當官的說的事啥時候算過?彩鳳那個領導說給彩鳳安排工長呢,安排了?你就看著得了,一點本事沒有,你還嘚瑟起來了,能過就過,不能過就不過,一天跟你這個窩囊廢受老了氣了,做飯去!”
幾乎不給何老頭說話的機會,何彩鈴娘大喝一聲,何彩鈴爹背過身,十分不情愿的去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