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咋才來呢
和村里人分開，滿倉按照記憶，好不容易找到印象中的那家旅店。
這家店三十年沒變過門臉，開店的老夫婦姓李是參加過朝站的退伍老兵，不光是在麻子城，即便是在省里都是說的了話的人。
是麻子城黑白兩道都不敢惹的人物，住在這個旅店既安靜又安全，最重要的不會被查身份證。
關上門，滿倉翻出編制袋里面的國庫券，又跟老夫妻要來針線，做了一個簡易的貼身衣服，八千塊國庫券貼身帶好，錢則全部放在襪子里。
記憶中破爛劉說頭獎出現在下午，所以第二天上午滿倉先去了銀行，讓滿倉有些無語的是縣里銀行不能兌換。
“到市里兌換吧，咱們這邊兌換的權利收歸市內了，下一個。”
營業員愛答不理的態度讓滿倉十分惱火，尤其看自己的眼神，就差吼出鄉巴佬滾出去了。
“等老子有了錢一定到你面前轉悠一圈，驚掉你的下巴，哼！”
上午還有時間，滿倉索性在縣內逛了逛，不過讓滿倉略顯失望，尤其后來繁華的商業街。
此時入眼處都是一片連棟小平房，青磚一面青，除了朝著公路一側，兩側和背后都是黃泥。
只有頭頂上的石棉瓦證明這里與農村的不同，很多人家門上都貼著售賣的字樣。
“后生，這是老化肥廠的職工，本來就是南方人，這不是關內好了，人家都回家了！化肥廠黃了，那一片本地人投親靠友也到關內去了，你這是要租房還是買房啊？”
見到滿倉挨家挨戶的轉悠，一個老者笑呵呵答言，滿倉一下愣住了，腦海中無數畫面切換。
“這個化肥廠誰也不許拆，我兒子在這，誰敢往前一步我跟她拼命！”
畫面中一對老夫婦舉著菜刀孤獨的面對鏟車和挖掘機，那是十年后了。
記憶中這對夫妻是化肥廠的老職工，廠子黃了兩人一直看著大門，原因就是兒子當初因為事故掉進了廠內攪拌機，發現的時候就剩一只鞋。
兩人就這樣在荒廢的化肥廠困守了一輩子，當然也耽誤了化肥廠一輩子。
誰來買里面的東西兩人都不讓動，最終十年后兩人喪命在強拆之中，滿倉親眼見證了這一切。
十年后化肥廠白菜價，那么現在不就是一盤豆芽的價格？況且縣長缺錢…
順著這條思路，滿倉眼睛一亮與老人扯了兩句轉身離開。
下午滿倉依舊死守在人民廣場，滾滾人潮中，滿倉都快曬冒油了仍舊沒見到破爛劉和白癜風老頭。
“轟隆！”
“我你大爺…”
突如其來的雷陣雨傾瀉而下，滿倉一路狂奔沖到領獎臺下面，手里拿著空礦泉水瓶，內心里一萬只羊駝奔騰而過。
“小孩，你手里的瓶子還要么？”
“要…給你吧！”
天空中炸雷仍在響徹，滿倉腦海中無數個原子彈飄過，收破爛的工友破爛劉正沖自己發笑。
滿口大黃牙，絡腮胡子，大嘴叉，尤其那雙猥瑣的眼睛，化成灰滿倉都認識。
“哈哈，夠了，狗子，把錢給我，一會我也去買十張，等俺中了一臺摩托，咱倆騎摩托收廢品，到時候多威風？”
塑料瓶交給身邊不認識的小男孩，破爛劉拿出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眼睛里都是貪婪和熱切。
“雨停了，鬼天真是！”
片刻之間，只有苫布上面還滴答雨滴，滿倉沖著破爛劉的背影咒罵了兩句跟了上去。
“朋友們，朋友們！開獎已經兩天了，我們的頭等獎和二等獎還沒有中出，剛剛這個晴天霹靂就如同一顆炸雷劈開了烏云，放晴了天空，我相信頭獎就是今天，它屬于誰呢？屬于臺下你們中的一位或者很多位，還等什么？”
“噼里啪啦…”
“又有大獎中出，又有大獎中出，父老鄉親們你們還等什么？等別人把頭獎都領走么？”
超級具有鼓動性的話語砸在每一個人身上，尤其領獎臺上一名樸實的農民手舉小四輪大牌子出現，人群徹底沸騰了。
“二等獎，二等獎，小四輪一臺，這是好幾萬，朋友們你們幾年能賺好幾萬…”
“嘩…”
DJ的聲音雖然大，此時也淹沒在人群的喧嘩之中，就連滿倉此時也拿出了自己的所有積蓄沖向售賣獎券的人群。
目光所及，滿倉緊緊地盯著破爛劉的背影，恰在此時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
“你特么…臥槽！”
白癜風老頭硬生生的擠在破爛劉的前面，破爛劉還想往前擠，望著老頭怪異的一張臉嚇得愣在原地，滿倉則徹底瘋狂，推開破爛劉跟了上去。
“你到是買啊？真磨嘰！”
人群中滿倉死死的盯著老頭的一舉一動，可是老頭就是不遂了滿倉的意思，雙眼盯著面前的一個售賣攤位。
望著周圍人幾乎是搶奪獎票的舉動，老頭不斷吞咽著唾沫。
足有兩分鐘，前面人慢慢變少，老頭這才顫巍巍的從上衣口袋里掏出錢，接著把五塊錢朝著攤子遞了過去。
“給我…”
“剩下的獎券我包了。”
塵埃落定之前，滿倉終于一步跨到老頭的前面，小販和老頭同時一愣，接著是一個人站起來接過滿倉手里的錢，下面一個人數獎券，全程說了什么滿倉都沒聽見，只看到老頭的錯愕。
“呼呼，好險，好險，終于完成了。”
雙手緊緊握著裝獎券的包，滿倉如釋重負，只是沒走出幾步滿倉差點趴下。
“大爺，您別著急我這包里還有很多，這是您的五張。”
“轟！”
滿倉如墜冰窟，慢慢轉過身，滿倉的心更是跌進了谷底。
只見老頭微微顫抖，四張空獎券落地，單手拿著一張直沖領獎臺，滿倉恨不得沖上去奪過來，此時一切都是枉然了。
“又有人中獎了，中獎了，這是位大爺，我看看您的獎票，哇…”
滿倉感覺奧斯卡應該給這個DJ頒個最佳肺活量獎，一個哇一分鐘，對于滿倉來說特么真煎熬啊，滿倉感覺自己心里此時有無數個二踢腳在燃放。
“豪華自行車一臺，大爺，趕緊去領自行車，您只刮了五張？二百多塊錢的永久牌自行車開回家，我咋沒這么好命呢？我一天賺的都沒有你這一把多，投資五塊賺回來二百多，大爺，您這投資真值啊…”
心跳值沖到頂，滿倉目送老頭離開，接著頭也不回沖向旅店，內心里萬馬奔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