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人藥!
光聽名字,就邪性十足。
李長生沒由來的心一空。
他不自主地環顧四周,布下數道陣法,又請李白淵散出意識,驚走生靈,才開口道:
“說來聽聽。”
主人…要不還是算了吧?
小母獸躊躇半天,規勸道:
以您的天賦,修煉《法相天》定能煉至煉體三十二重天,當世之內,人皇不出,三十二重天與三十三重天差別不大的。
它站在系統的角度,分析利弊后,并不建議李長生使用那個還未經過實踐的方法。
風險大,成效未知,即便真成了,平白無故背上那么大一段因果,屬實不劃算啊。
“說便是。”
李長生摸著小母獸的毛發,道:
“用不用本座會自行斟酌。”
好吧,主人。
小母獸半瞇著獸瞳享受少年的輕撫,道:
煉人藥,顧名思義,以人為藥,此法是萬年前,一位名為蠱神的巨頭提出的。
蠱神以蠱入道,天縱之才,用九九八十一種蠱蟲煉制九轉金身蠱,將自己的肉體從煉體三十重天,堆上了煉體三十二重天。
上了三十二重天后,蠱神不覺滿足,有一日,他看著自己的蠱,忽大徹大悟,提出此法:若把人當成蠱養,是否能成功呢?
蠱能吞蠱,吞了蠱,就會更強,一盤蠱盅中終存下來的蠱蟲王,集結了一整盅蠱蟲的能量,它體內蘊藏的精華,是巨大的。
順著這個原理,蠱神往下推演,得出人藥法:拿人來代替蠱蟲,自己做蠱王。
說著,小母獸跳下草地,俯身捉了兩只螳螂,刨了個洞,把它們放進洞里,道:
所謂的煉人藥之法,即是改版的養蠱之術,以城為蠱盅,以百姓為蠱蟲,用蠱藥強化淬煉百姓的肉體,再讓他們彼此吞噬。
一座城的百姓,只能活下來一個。
然后再挑選一年之中,煞氣最厚重的那一天,用秘法將他的力量進行收割,這樣,借全城百姓之命,助你登臨三十三重天!
看著小坑洞中撕咬的螳螂,李長生喃道:
“百姓為蠱,我為蠱王,叫全城百姓替自己做嫁衣,這煉人藥之法,非人道也。”
這煉人藥有點類似長安鬼族的血祭。
但此法與血祭相比,狠辣萬倍不止。
鬼城的鬼歸根結底都是鬼妃分裂的魂,血祭他們,不過就是把鬼妃的魂還給她而已。
她們的命是鬼妃賜的,為復生鬼妃而奉獻生命天經地義,兩者之間是因與果的輪回。
可這廣陵城中的百姓,他們每個都是獨立的生命體,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無冤無仇,將他們煉成人藥,未免太陰毒了吧?
煉人藥之陰毒不但如此。
小母獸瞳孔閃過一絲懼意,道:
人藥,無輪回。
被煉成人藥的人,連輪回都斷了!
“太狠了。”
李長生不住的搖頭,恍惚道:
“難怪沒人用,這得是多大的因果啊?”
“這沒什么狠的。”
李白淵突兀道:
“很多很多年前,在上一個時代快要終結的時候,有人為了茍活,血祭了六界一半的生靈,故去的血姬仙皇就是那場血祭的產物。”
空氣凝固。
李白淵的聲音很冷漠。
李長生的道心很膽寒。
血祭一個世界,一半的生靈…
那景象,是滅世么?
“我干不出這種事…”
李長生是魔,可他的根,是個人。
人有人性,不管多少。
“爹爹,你是修士,不是凡人。”
李白淵摩挲著李長生的胸口,輕聲道:
“不要用凡人思維去考慮問題,修士修行的目的,是為了活下去,只是為了活下去。”
“愛人也好,權財也好,都只是你存活時旅程中的風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活著。”
于凡人。
財權地侶是他們的畢生追求。
于修士。
活著,就什么都有了。
“要活著沒錯,我可以斬殺敵人,可…”
李長生神情不忍,道:
“廣陵城的凡人是無辜的呀!”
“爹爹,你參悟了好幾天仙凡之分了,你知道什么叫仙,什么叫凡了嗎?
李白淵自問自答道:
“凡人有對錯之分,仙人沒有;凡人有條法律,叫殺人償命,仙人也沒有。”
“凡人拿仁義道德給自己畫了個圈,把自己圈進了牢,于是凡人一輩子都是凡人。”
“爹爹,仙人只講因果,那個真界來的小子沒說錯,強者就是可以屠戮弱小,萬靈之間的生存法則,即是如此。”
“你年紀小,不懂,大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大道尚如此,我等大道之下的存在,又能好的哪里去呢?”
“就拿佛家舉例子,世人皆知,佛家慈悲為懷,殊不知,佛家慈悲,也只是他們修功德的一種手段而已。”
聽著李白淵的話,李長生心有所動。
是啊。
佛家也不是真慈悲。
君可見寒山寺前赤妖國。
妖族也不是真邪惡。
君可見赤妖國前八十妖。
仙與凡最大的區別,恐怕就是前者能做宰魚的刀,后者,只能做案板上的魚。
從凡蛻變成仙,便是從被欺負,蛻變成不被欺負的過程,此為李長生眼下領悟的仙凡之分。
“我好像懂了。”
李長生小聲道。
“你懂啥?你懂的是皮毛,笨爹爹。”
見李長生誤入歧途,李白淵嗔道:
“仙凡之分,你現在懂不了,哪怕你再聰慧一百倍,你也懂不了。”
“你現在領悟的仙凡,不是真的仙凡,只是你現在該領悟的仙凡。”
“真正的仙凡,只有等你成了仙,才能略知一二,仙人之下,修士也是凡人,懂嗎?
李白淵沒把話說的太透。
但李長生還是能聽出他的意思:
你現在,還是一只螻蟻。
“我…”
李長生泄了氣。
“爹爹,你的敵人,是天道,是上蒼。”
李白淵似鼓勵般握著李長生的手,繼續道:
“你承載仙骨魔血,你承載混沌意志,天道不會放過你的,你別看它現在沒有動作。”
“你知道天道有多強大么?煉體第三十二重天,在道之內;大帝神皇也在道之內。”
“只要是在道之內的存在,就斗不過天道,只有像你前世一樣,跳出天道的圈,方能與天道掰手腕。”
“否則,天道一旦出手,便是必殺,我能護你無恙,你的女人呢?你指望我保護你的女人?”
“天道是忌憚我,可不是恐懼我,且我只在乎你的死活,我不可能會保護你的女人。”
“你要變強,你只有強大了,才能保護身邊的人,跟你的女人相比,廣陵城中這些凡人的命,還重要嗎?”
李白淵是希望李長生煉人藥的。
李長生已經差不多明白了什么叫凡,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斬掉這層凡!
斬凡,斬的也是一些沒必要保留的人性。
例如優柔寡斷。
例如悲天憫人。
“呼。”
李長生長吁一口氣,起身。
他側過腦袋,望著乒乒乓乓,亮著微弱燈光的廚房,眼神從茫然,逐漸轉為冷酷。
像給自己打氣,又像在向李白淵保證著什么,李長生聲音抑揚鏗鏘,堅定有力,道:
“系統,本座要,煉人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