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堡內,李長生帶領旅館的客人,聚集在衙門口,手握雙錘,敲響堂鼓,大訴冤苦。
“咚!”
“咚!”
“咚!”
鼓聲如長夜驚雷,犁破黑暗。
越來越多的唐家堡百姓,或被堂鼓聲、或被叫苦聲,或被看熱鬧心理,驅使到了衙門。
衙門外。
官差魚貫而出。
李長生仍在擂鼓,并用陰陽變駕馭著采蓮的心神,聲情并茂的哭訴著自己遭受的凌辱。
“那狗日的雜碎,強暴我…”
“逼迫我當著孩子的面…”
“他還殺了我的孩子…”
“我那可憐的娃兒,才滿月啊…”
凄凄苦苦斷肝腸,男人們肝腸緊揪,女人們淚流滿面,城中百姓將自己代入其中,對那素未謀面的唐家軍卒無端生恨。
誰家無妻?誰家無兒?
若今日在這衙堂擂鼓告官的,是自己的妻兒老小,他們有何臉面對父老?
“諸位。”
見圍觀群眾的憤慨被徹底點燃,李長生暗自竊喜,駕馭采蓮,燒下最后一把火:
“發生此事,采蓮自知羞愧難當,無顏茍活于世,采蓮不求能手刃仇軍雪恨,只求府衙大人能阻止那幫窮兇極惡的唐軍入城,避免再生悲劇,如此,采蓮也能含笑九泉了。”
說罷,不待群眾反應勸阻,采蓮掏出把匕首,凄慘一笑,自盡而亡,以證實情。
民女之怒,血濺三尺!
長空飄雪。
雪如鵝毛。
似大道在訴說著采蓮的苦楚。
“啊!采蓮!”
李長生抱著死去的采蓮痛哭,嘶吼道:
“我發誓,我定盡我畢生之力,將那與孽畜無異的唐家軍閥,擋在唐家堡外!”
哭聲。
血水。
大雪。
無一不在影響著周圍百姓的心神。
一時間,府衙外所有的百姓義憤填膺,恨不得食唐家軍卒肉、寢唐家軍卒皮。
“這位公子說的對!”
府衙的那位官員也被激起怒火,高呼道:
“我們不能讓那些軍閥進入唐家堡!”
人都有從眾心理的。
連府衙大人都發了話,有了領頭羊,余下的百姓是真憤怒也好,是跟風的也好,俱是高舉鐵拳,聲聲破天,道:
“趕走唐家軍閥!”
“還我唐家堡安寧!”
“打倒唐家!”
少年皇帝,入唐家堡。
僅用了一天一夜,唐家堡,亂了。
混亂中。
李長生托著采蓮尸首,隱入人群,消失。
當天,府衙的告示貼滿全城:
凡收留唐家軍卒者,殺!
凡私放唐家軍卒入城者,殺!
凡給唐家軍卒提供幫助者,殺!
看著告示黃紙上大寫三個殺字,黑袍下隱匿的李長生露出微笑,吹著口哨,出城。
計謀結束了,他可以從唐家堡蒸發了。
剩下的,就交給這些被憤怒沖昏了頭的唐家堡百姓們,自由發揮吧。
李長生得逞同時,古海的陰謀也在實施。
白起打仗,靠的是毫無底線,動不動就屠城滅國,戰還沒打,敵軍士氣先滅一半。
古海打仗,靠的則是善于抓住敵軍一切能抓的漏洞,由內至外,擊破敵軍的戰意。
武曌帝朝沒有自己的大軍。
他們有奈落和帝朝龍脈鎮壓國運,沒必要再花一大筆開銷來養一只軍隊。
所以這次來參戰的,是奈落從各王朝、皇朝東拼西湊,借來的軍卒聯軍。
聯軍之間,基本都沒什么信任感,也沒什么契合度,而這恰恰給了古海可乘之機。
戌時。
武曌聯軍抵達了唐家堡東邊,與西邊的唐家軍隊東西對望。
唐焱安插在唐家堡外的那幾個奸細,也開始了他們的表演。
“為什么不讓我們唐家軍隊入城?”
路人甲質問裝扮成唐家堡官兵的炮灰乙。
炮灰乙:“滾,一幫雜碎!”
路人甲:“你他娘找死?”
炮灰乙:“我不信你敢殺我!”
路人甲一記飛刀插去。
炮灰乙臉色一白,倉皇而逃。
“救命啊,軍閥殺人滅口了!”
兩人一追一逃,正好被聯軍的巡夜士兵撞到,士兵了解清來龍去脈后,打跑路人甲,救下炮灰乙,把他帶回聯軍軍營。
武曌聯軍的最高指揮官流氓丁知道了這件事,心生疑慮,于是派探子潛進唐家堡,以確定炮灰乙描述的內容是否屬實。
但這也在古海的算計中。
將計就計之計的高明就在這:
被李長生用反間計離間的唐家堡百姓,等于白白給炮灰乙的戲劇,當了群演!
調查結果顯示炮灰乙沒問題,流氓丁收留了他,為了感謝聯軍相救,炮灰乙主動提出可以幫助聯軍寄送信件回各自老家。
古話有云,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這些來自異國他鄉的軍卒,此行匆忙,也沒跟家里人打聲招呼,早就想給家里寫信了。
萬兵請愿下,流氓丁答應了炮灰丁。
炮灰丁帶著書信出發。
這時候如果李長生幾人回到軍營,可能就不會有后面的事發生了,可…
李長生竟和那狐妖野外奮戰了一宿!
古海特意安排的,拖延李長生回軍營時間的演員都沒用上,李長生自己被自己拖了!
第二天。
書信被炮灰丁帶了回軍營。
當然,這書信…
是他們模仿聯軍親屬的筆跡寫的!
上面的內容,大體是:
“兒啊,你走后,武曌突然開戰,偷襲我們國家,你們快回來吧,武曌不是好人啊!”
“兒啊,你弟弟死了,他被武曌的人殺死了啊,你還為武曌而戰,你還是不是人啊?”
“相公,我,我被武曌的士兵侮辱了,你快回來吧,嗚嗚嗚,武曌進攻我們國家了!”
模仿親人的口吻,模仿親人的筆跡,傳遞一些是個男人都接受不了的悲劇。
古海這計,用的漂亮。
對人性的把控,不輸于李長生。
看到這些書信內容時,聯軍的軍卒失去了理智,他們不想思考真假,他們只想回家!
“老子為武曌賣命,他們卻做小人?”
“這仗,不打也罷!”
“兄弟們,我們不干了,回家!”
聯軍如鳥獸盡散。
聯軍首領流氓丁見自己成了光桿司令,向一旁的小蘿莉問道:
“大小姐…您看…這仗還打嗎?”
“問我干嘛?”
小蘿莉嘴里叼著根棒棒糖,隨口道:
“我是來找爹爹的,你想走你也走吧,我爹爹那么厲害,用不著你們。”
流氓丁也走了。
他也不是武曌帝朝的人。
和瓊霄打完野戰的李長生回到軍營時,只剩滿地的鍋碗瓢盆,和狼藉不堪的軍帳。
哦,還有坐在軍長上晃著美腿的李白淵!
“小蘿莉,你咋來了?”
李長生眼神怪異的踩著狼藉,上前把小蘿莉抱下帳篷,小聲問道:
“這是咋回事?他們人去哪兒了?”
“想爹爹了,就來了。”
這小蘿莉是李白淵。
李白淵嗅著李長生的氣息,淡淡道:
“有人給他們送了封信,說奈落姨娘要攻打他們國家,他們就都跑回家了。”
“啊?你一個人來的?”
相比戰爭,李長生更關心李白淵:
“你來的路上,沒受欺負吧?”
“沒有,就有個什么家族,他們族長想抓我做什么奴隸,我誅了他們九族。”
李白淵意興闌珊的說道。
殺人在她眼里就像喝水一樣平淡。
她甚至連那家族的姓什么都不記得了。
李長生噗嗤一笑。
想想也是。
李白淵能受啥欺負?
她不欺負人就不錯了!
“那你先跟著爹爹吧,不許亂跑哦,爹爹打完仗就帶你回家。”
李長生把李白淵交給瓊霄,看向白起:
“將軍怎么看?”
“我們的對手,是古海。”
白起撿起一封滿是腳印的信件,道:
“擾亂軍心,是古海慣用的打法。”
“那個滅了十二國聯軍的軍神?”
李長生一驚:
“唐家居然請到了他做幫手?”
“他也沒那么神。”
白起翻了個白眼,眼神游離在李長生和瓊霄間,苦笑道:
“若不是陛下那什么耽誤了時間,致使我們不在軍營,軍心如盤散沙,他的計謀效果不會這么顯著的。”
“額,我的錯。”
李長生尷尬的摸著腦袋。
早知道諸國聯軍這么不靠譜,他就不瞎搞了:
“眼下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
白起聳聳肩,道:
“投降唄。”
這局勢,崩盤了呀。
“投降?”
李長生臉色陰翳。
打都沒打就投降?
這不丟人丟到界海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白起拍了拍李長生的肩膀,寬慰道:
“陛下這次做的很不錯了,古海的兵法功底不在末將之下,陛下輸了不冤的。”
瓊霄也勸道:
“少爺,白起說的有道理,咱回吧,誰敢背地里笑話你,奴婢就割了他的舌頭,少爺在奴婢心里是最棒的!”
李白淵“嗯”了一聲,表示她也覺得李長生是最棒的。
“不降,兵沒了,我自己打。”
三人相勸,反叫李長生眼里升起戰意:
“兵法贏不了,我就拿武力取勝!”
白起一愣:
“陛下說什么?”
“我說,不降!”
李長生重復道:
“我要打!”
“兵都沒了,怎么打?”
白起的腦回路被李長生整懵了。
“不就是兵跑光了嗎?”
李長生眺望西方,唐家軍營亮著的篝火,一字一頓,毅然決然,道:
“本座一個人,打他們十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