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生入長安時,已是深夜。
夜涼如水,天邊月正彎,星辰斗轉;
長安的街,熙熙攘攘,叫賣都宛轉;
街邊紅樓,女子揮娟,花樓繡牡丹。
長安城,是武曌帝朝最繁華的地方,它是整個武曌帝朝盛世的縮影。
這里有才名揚武曌的第一詩仙李太白,凡人之軀,被冠以謫仙之號。
這里有美名揚武曌的第一佳人楊貴妃,醉酒之意,被封以沉魚之號。
這里還有武曌帝朝第一神將飛蓬將軍,九世為人,鎮武曌萬代安康。
行走小巷,李長生仿佛看到了一場夢,夢中的長安城,是泡,是沫。
有人吟詩三百,頌盡了離合;
有人舉杯邀月,歌盡了悲歡;
有人潑墨揮灑,畫盡了人間。
忽然,長安城開始下雨,重重樓閣,浩浩殿堂,濕了滄桑,浸了古韻,李長生,呆了:
“長安,長治久安,好一個長安城。”
這一剎,他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想流連于燈紅酒綠的長安,拋開所有煩惱。
“這位公子。”
遽然,有道甜美女聲于李長生身后作響:
“您是新來的嗎?”
李長生猛的回神,心臟狂跳:
他這是怎么了?
他被一座城池影響了心境?
不對,這座長安城…有古怪!
“公子?”
見李長生沒答應,那女子又喚了一聲。
“啊。”
李長生轉過頭,看到位長相清純的女子:
“姑娘是?”
“公子喚我蟬兒便好。”
姑娘淺淺一笑,兩個小酒窩天真爛漫:
“對了,公子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您是新來的嗎?”
“嗯,是。”
李長生右手不著痕跡的摸了摸脖子,停在脊椎上,如笑面猛虎,問道:
“有什么問題嗎?”
“是這樣的公子。”
自稱蟬兒的姑娘指了指月色,道:
“長安城中有宵禁,朝廷檄文道,夜半子時后,生人止步,您在街上逗留,易犯禁。”
“多謝姑娘提醒。”
李長生僵硬謝過,道:
“還有別的事嗎?”
這蟬兒姑娘太人畜無害了,就像在赤地算計他時的彩鱗一樣,他可不想歷史重演。
“唔。”
心中念著“好冷的漂亮公子”,蟬兒嘴上耐著性子說道:
“公子剛到長安,想必沒落腳點,蟬兒乃未央宮內門弟子,觀公子氣度不凡,想請公子去未央宮做客。”
“未央宮?”
李長生手掌往下移了一寸,問道:
“未央宮是什么地方?”
“未央宮是長安城的四大勢力之一,其他三個分別是紫禁城、阿房宮、大理寺。”
蟬兒講著講著,陡然一頓,道:
“另外,蟬兒對公子沒有惡意的,公子可以把您的右手放下來了,擺著怪累的。”
此言,如天雷狂嗥。
李長生連退三步,旋即抽出骨劍,劍鋒赫指那名叫蟬兒的女子,警惕的問道:
“你能看到我身體里的東西?”
“其他東西蟬兒看不到,但劍可以。”
女子像沒看到骨劍似的,走近一步,道:
“蟬兒天生劍骨,對劍有著遠超常人的感知能力,蟬兒看到公子的劍,暴厲恣睢。”
“站住,不要動。”
骨劍翻涌著煞氣,李長生低沉道:
“你看透了本座的劍…不怕本座殺了你?”
“公子對蟬兒沒殺心,蟬兒為何要怕?”
蟬兒駐足,卻毫無懼色,依然笑著說道:
“且公子,您的骨劍雖強到令蟬兒心生蹙悚,但公子您發揮不出它千分之一的威力,蟬兒有什么好怕的?”
有意思。
“姑娘的沉著,釣起了本座的興趣。”
李長生微微一笑,將骨劍插回脊椎:
“帶路吧,本座隨你去未央宮看看。”
“咦,公子沒有疑問了?”
少年突然答應干脆,出乎蟬兒意料,在她心里,少年應該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
“問什么?”
李長生反問道:
“問了你都會告訴我嗎?”
“蟬兒邀請公子進未央宮,是奉我未央宮主的命。”
女子倒自覺,李長生還沒問,便說道:
“宮主大人的原話是,城中出現了一柄很兇的劍,把那柄劍的主人請來未央宮,未央宮需要他。”
我還以為你們是發現了我的身份和仙魔的血脈呢,高看你們了。
李長生既輕怠又慶幸的想道。
其實他想多了。
武曌帝朝跟隱世世家一樣,自成一脈,外界的事,她們很少會去關注。
李長生雖然在六界兇名赫赫,可放到武曌帝朝…說句難聽的,誰知道李長生?
“你還有疑問嗎?”
暗暗誹謗未央宮宮主的李長生保持沉默,蟬兒催道:
“沒有就啟程吧,馬上宵禁了。”
“你們似乎很在乎宵禁?”
三番五次聽到宵禁這個詞,李長生問道:
“凡人宵禁我能理解,我等修士呢?”
“長安跟外界不同。”
蟬兒盯著空蕩幽深的街道、伸手不見五指的小巷、與白天繁華對比鮮明的長安,喃道:
“子時前,長安城住的是人,子時后…長安城是屬于鬼族的!”
“鬼族?”
李長生驚呼出聲。
人鬼二族同住屋檐下?
還黑白共治,未鬧矛盾?
“是的。”
估計這蟬兒有些怕鬼,僅瞧幾眼,她便不敢再瞧那些黑到隨時可能鉆出厲鬼的場景,低著小腦袋,脆生生道:
“這條規矩是我們武曌帝朝真正的主宰,那位傳說中天皇帝陛下制定的,上至朝廷官員、皇親國戚,下至宗門散修、凡人商販都要遵守,違令者,殺無赦!”
噗嗤…
李長生啞然失笑。
敢情是自己前世定的規矩啊?
前世真能整活兒。
“你笑什么?”
李長生自認自己笑自己沒什么大礙,可他這一笑,竟讓那脾氣溫順的蟬兒,滿臉怒容:
“即便你是宮主大人的貴客,你也不能嘲笑天皇帝陛下!”
“額…”
李長生眼神怪異,輕飄飄的問道:
“你們是不是特崇拜那位…額…天皇帝?”
這么稱呼自己李長生總感覺怪怪的。
“你說呢?”
自打李長生那一笑,蟬兒語氣冷了不少:
“天皇帝陛下是我們長安城居民的信仰,我不許你對他有任何不敬之心!”
“額…那…我給他道歉?”
李長生小聲問道。
“哼。”
聽到李長生認錯,蟬兒臉色這才好了幾分:
“我未央宮有陛下的法身塑像,你要誠心悔過…你待會去給陛下磕三個頭!”
“好吧。”
李長生把笑憋在心底,強裝認真道:
“那我們快去未央宮吧。”
“行。”
蟬兒引路,李長生跟隨。
“慢著。”
沒走幾步,蟬兒像想到了什么,猛然回頭,道:
“丑話我說在前頭,我未央宮里雖說都是女性弟子,但我們入宗前發過毒誓,要為天皇帝陛下守身如玉。”
“你是男人,進了未央宮,難保會傾慕上某位弟子,你暗戀行,你若壞我宗弟子貞潔,我決饒不了你!”
李長生耳邊“嗡”了一下。
他整個人都癡呆了。
一宗門的弟子為自己守身如玉?
此刻,他腦海里浮現了四個大字:
餓狼環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