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療前的一切準備都做好了,汪成鳳卻猶豫了:“彭院長,放療真的會把我變成那樣嗎?”
“哪樣啊?”問話的是汪成鳳的女兒。
“就是那張紙上寫的那樣啊,太多了我也沒記住,就是聽著挺可怕的。”汪成鳳的表情看起來也是真在害怕。
彭院長笑:“你是說《放射治療知情同意書》上的內容是吧,那些聽著挺嚇人,其實大部分都不會發生,就是其中很少一部分發生了,大多也是可以治療或者預防的。”
“是嗎?”汪成鳳猶疑。
彭院長道:“我不敢向你保證一定不會發生,不過你選的這個適形放療技術,就是為了盡量避免那些狀況的發生,比起普通放療,那些發生的概率很小很小。”
汪成鳳女兒著急:“發生不發生,不都得治嗎,就是有那個發生,還能比你一天拉十多次糟糕到哪里去?你要是不治,到時候瘤子跑得滿身都是,你難受都說不清到底哪難受?”
放療前談話,彭院長說的有關直腸癌放療可能發生的并發癥和后遺癥,汪成鳳的女兒可是都記著呢:
放射性皮炎(色素沉著或脫皮),皮膚及軟組織纖維化或潰瘍,甚至可致頭頸及肢體的功能障礙;
放射性腸炎所致的腹痛、腹瀉、大便習慣改變、腸粘連、腸梗阻、腸穿孔等;
放射性骨壞死、骨關節炎、關節腔積液、關節僵化等;
放射性盆腔炎、卵巢、放射后所致的炎癥及功能喪失;
放射性損傷淋巴管或血管所致的炎癥及相應區域的水腫、壞死;
放射治療所致的血細胞下降。
“我就是問問,又沒說不治,你急啥?”汪成鳳反過來責怪女兒。
“這能怪我急嗎,說的好好的要治,人家醫生沒白沒黑地給你趕計劃,中午也不休息,人家圖啥呀,不就是為了讓你趕緊做上治療,讓瘤子不要跑得那么快嗎,你倒好,臨了臨了,你想反悔…”汪成鳳的女兒越說越急,越說越氣,說到泣不成聲,說不下去了。
汪成鳳被女兒的眼淚給激著了:“哎呀,你哭啥,趕緊治,趕緊治。”
說著話,自己踩到上直加床的階梯上,然后按照技師說的,麻溜兒地躺上了擺位托架。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汪成鳳的放療做完時,母女倆又恢復了說相聲一樣的互懟模式。
看著這對母女離開的背影,費娜麗笑著搖頭:“這娘倆有意思,說鬧就鬧,說笑就笑,像小孩子過家家,有問題,根本不用人勸,人家自己就立馬解決。”
沃琳笑笑,沒有說話,她的心被汪成鳳女兒的那番話觸動。
四年來,第一次有患者家屬用她加班為理由來激患者。
她明白,汪成鳳女兒的那番話不過是聽醫生和技師說的,可最起碼,人家記到了心里。
下班時壽衛國來接沃琳,沃琳告訴壽衛國周六韶華請科里人吃飯,也把程文和韶華的事說給了壽衛國:“你說韶華她媽說的那些話什么意思啊?”
壽衛國道:“還能是什么意思,不放心韶華唄。
“知女莫若母,韶華她媽預料韶華可能跟著程文留在B市,肯定了解過了程文的家里情況,程文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都需要照顧,韶華從小嬌生慣養,她媽怕她應付不了,受欺負。
“難怪韶華的媽媽打起了精神,她不打起精神不行啊,她得多活幾年,護韶華沖鋒陷陣。”
沃琳假意質疑壽衛國:“誒嘿,你不是連戀愛都沒談過嗎,怎么對這種家長里短的事分析得這么清楚,這讓我懷疑你以前對我說的是不是真話,你對居家過日子很有經驗嘛!”
壽衛國好笑:“我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你別忘了我以前是干啥的,對這種家長里短的事,說不定我比居委會的人還門兒清呢。”
“好了,好了,知道你見多識廣。”沃琳回以撇嘴,“說得你好像以前是干片兒警的一樣。”
她問壽衛國:“你周六能和我一起去嗎,你也該放松放松了,別老白天晚上地連軸轉,賺錢要緊,身體更要緊,你不介意做為我的家屬出席這種聚會吧?”
“行,”壽衛國不帶一點猶豫的,“我得把我媳婦看好了,這個程文自私,那個肖銘宇也不是什么好鳥兒,我媳婦這么善良,我怕他們欺負了我媳婦,我媳婦還替他們說好話。”
他才不承認他吃醋了呢,這個程文可是沃琳的姑姑曾經介紹給沃琳的相親對象。
“要不,咱們把局璋也叫上吧,”壽衛國出主意,“局璋的老婆孩子都不在身邊,他又是個愛熱鬧的,程文見過局璋,韶華和你關系好,以局璋剃頭挑子一頭熱的性子,你的朋友就是局璋的朋友,叫上局璋一起去,不算唐突。”
“可局哥應該有他自己的事吧?”沃琳怎么覺著壽衛國沒安好心。
壽衛國保證:“他周末沒事,我下午和他通過電話。”
能和曾經被自己戲弄的人相聚,有事也能變成沒事。
兩人說起了集資房打分的事,壽衛國問沃琳:“你有沒有額外加分項?”
沃琳反問:“得過兩面錦旗,算不算加分項?”
放療科開科四年,醫生和技師動不動就收到患者送的錦旗,郎少敏還因連著三年收到錦旗,加了二十塊錢工資,相當于一年多了二百四十塊錢。
沃琳四年來,只收到兩面錦旗。
一面錦旗是四年前曾老太太的兒子送的,雖說因為那面錦旗,醫院獎勵了她二十塊錢,可她對那面錦旗真是沒有一點好感,至今還塞在直加操作室的辦公桌抽屜里,看都不想看一眼。
另一面錦旗是前段時間何贊青送的,二十塊錢的獎勵要到年底才能拿到,沃琳對這面錦旗卻十分珍惜,這說明她的辛苦還是有人看得到和承認的。
得到錦旗的當天,她就把錦旗拿回家收進了書房的書柜里。
要知道,她和每個患者的直接接觸基本只有兩次,一次是在模擬機室或CT室給患者定位時,再一次是患者第一次做放療時,其他時間,患者很少見到她,也不記得她,她的辛苦和忙碌,患者就更看不見,甚至有很多次,她被患者和家屬當做無關人等呵斥,轟趕。
患者只知道是醫生給他們看的病,是技師給他們治的病,不知道還有物理師這么個人,也不知道連夜維修機器,保證他們不耽擱放療的,是他們以為的那個無關人等。
可是沃琳不知道的是,她的辛苦和忙碌,其實何贊青也沒有看到,也就無從談起承認,何贊青送這面錦旗,只是抱著歉意和補償的心思。
壽衛國搖頭:“錦旗不算,想想還有沒有別的。”
沃琳也搖頭:“真沒有了。”
壽衛國惋惜:“咱們的分數還差一點點就能分到一套復式樓。”
復式樓是專家樓,卉語苑二期只有一棟,總共六套。
沃琳驚訝:“你的分數這么高?”
壽衛國有些小得意:“你以為呢,我這些年可不是白過的,大的立功有證書,小的立功也有文件,這可都是加分項,只是我沒有院齡,工齡也比不過那幾個牛掰專家。”
他剛入職醫院,哪來的院齡。
就這,也夠沃琳興奮的了:“也就是說,除了復式樓,其他房子隨咱們先選?”
“當然,你有中意的房子沒?”看著沃琳興奮的樣子,壽衛國就高興,他希望每天看到沃琳開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