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秀珣眉頭一皺,沉聲道:“少主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什么,場主應該心中有數。”白行簡深深的一笑。
“飛馬牧場是天下第一牧場,擁有數萬戰馬,能夠造就數萬騎兵,這對于有志天下之輩來說,都是不得不掌握的兵家必爭之地。”
“場主能夠執掌飛馬牧場,想來不難看出,大隋已經呈現敗相,江山在昏君的主持下岌岌可危,風雨飄搖,大爭之世即將到來。”
“到時候,群雄并起,逐鹿中原,飛馬牧場必定成為無數人眼中的一塊肥肉。”
“當然,飛馬牧場依舊可以超然物外,左右逢源,以你們的底蘊,在天下未定之時,的確可以做到這一點。”
“但這有一個巨大的風險。”
“什么風險?”商秀珣下意識問道。
“即一旦天下安定,飛馬牧場就會成為當權者的眼中釘,肉中刺,絕無存在的可能,注定覆滅。”白行簡篤定道。
“這不可能。”商秀珣想也不想,立刻反駁。
白行簡聞言,輕笑一聲,“哦?看來場主是不相信在下的判斷了?”
商秀珣正要開口,卻被白行簡打斷。
只見他搖搖手,“我知道場主想說什么,無非是多年來,飛馬牧場正是依靠自己中立的態度,才能屹立百年而不倒,可惜,場主忽視的一個更重要的外在條件。”
“什么條件?”
“那就是時局動蕩。”白行簡道。
“飛馬牧場于晉末誕生,此后百年間,天下都處于戰火之中,群雄逐鹿,雖然每一個實力都不小,但都沒有決定性的力量。”
“飛馬牧場能夠保持中立,是因為飛馬牧場本身的實力不弱,其他實力無法完全吞下飛馬牧場,擔心將牧場推向其他的勢力,才不得不把手,與之合作。”
“正因如此,飛馬牧場才能不斷保持中立,非但屹立不倒,反而越來越壯大。”
“可惜,這種屹立不倒,不過是游走在豪強之中的假象罷了,若是有人能夠氣吞龍虎,將百年混亂終結,一統天下,飛馬牧場最大的優勢就會丟失。”
“到時候,場主以為,飛馬牧場還能守住嗎?”白行簡冷笑。
“可是…”商秀珣張嘴就要辯駁,可惜,這一次白行簡仍舊沒有給她機會。
白行簡搶白道:“場主可是要拿大隋說事?”
商秀珣到了嘴邊的話頓時咽了回去,沒錯,她的確想說,大隋一統天下,飛馬牧場不還是屹立不倒嗎?
但看白行簡的反應,似乎也另有說法。
只見白行簡道:“我知道,場主想說大隋取得天下,一統江山,但飛馬牧場依舊屹立不倒,可場主卻忘了,大隋的天下是怎么來的。”
“大隋的確是統一的天下,卻是繼承北周勢力而來,并非以絕對的實力鎮壓天下。”
“未經戰火,導致楊家雖然奪得天下,卻對天下沒有絕對的控制權,整個江山仿佛浮于水上,看似一片平和,實則早已暗流涌動。”
“一旦楊家勢弱,這松散的天下就會瞬間分崩離析,正因如此,大隋看似統一,卻只有表象,這才是飛馬牧場還能自立的根本原因。”
“但這樣的局面,已經不會再出現了,隨著楊玄感兵變以及楊廣三征高句麗失敗,大隋最后的氣數已經耗盡,群雄逐鹿之世已成。”
“這一次,江山社稷只能靠戰火洗禮,去蕪存菁才能統一,到時候,建立起的將是一個無比強勢的王朝,那時候,飛馬牧場將是無法被容忍的存在。”
“如今,北有竇建德、瓦崗寨,南有杜伏威、輔公佑,大隋已經開始亂了,暗地里四大門閥,八幫十會也都暗流涌動,天下大亂,只在一兩年間。”
“若是場主不想飛馬牧場終結于你的手中,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聽到這話,商秀珣的心瞬間沉到谷底。
她想要反駁的白行簡的話,卻不得不承認,飛馬牧場成立多年來,整個天下的確沒有完全一統的時候,隋朝得位太容易,并未掌握天下權柄。
若是真如白行簡所說的那樣,有朝一日,江山在強權之下統一,飛馬牧場絕不是天下之敵,最終唯有覆滅的途徑。
沉默半晌,商秀珣才抬頭,掃向白行簡。
“宋少主苦心孤詣,將飛馬牧場岌岌可危的未來道明,想來別有高見了?”
“高見不敢說,淺見倒是有一些。”白行簡聳聳肩。
“愿聞其詳。”商秀珣道。
“飛馬牧場作用數萬戰馬,如此利器,當權者是無論如何要掌握在手中的,因此,天下一統之后,飛馬牧場絕不可能再有今日的獨立權。”
“但是,飛馬牧場若不想因此而覆滅,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亂世之中,飛馬牧場可以左右逢源,但盛世之時,飛馬牧場就必須緊靠皇權,因此,飛馬牧場想要最大可能的抱住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挑選一個合作伙伴,全力支持對方一統江山 “當然,飛馬牧場如果自己有這個能力,也可以試著逐鹿中原,不過依我看,飛馬牧場守成有余,開拓不足,這一點還是不要想了。”
“不過,光是支持一方,飛馬牧場也依舊不能保存,甚至在天下一統后鳥盡弓藏也未可知。”
“好在,場主乃是當世奇女子,若是能以飛馬牧場為嫁妝,投靠一方,日后便是一國之母,飛馬牧場便是帝王私產,雖然仍舊收為國有,多少還能掌握在自己人手中,勉強算是保全下來了。”
聽到嫁妝兩字,饒是商秀珣這等牧場之主,也忍不住兩頰緋紅,雙目含春,閃爍點點波光,面露羞怯之色。
只見她眉目傳情,似嗔似怒,瞪了白行簡一眼道。
“秀珣只當少主真有什么獨到見解,不想卻是如此戲弄,真是,真是…”
說著,卻又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白行簡見狀朗笑道:“場主蕙質蘭心,能夠將飛馬牧場打理的井井有條,就該知道在下所言非虛,此言雖說有所冒犯,卻并無戲弄之意,也是飛馬牧場唯一能走的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