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個孤獨的背影,楚子川忍不住出聲了,“老爹…”
在這一瞬間,本來已經放松下來的楚天驕,全身肌肉驟然繃緊,像一頭黑鱗收緊的人形惡龍。
昏黃的朦朧中,那個男人回過頭,熾烈的黃金瞳在燃燒。
澎湃的殺機!
楚子川臉色煞白,幾乎窒息!
忽然,凝固的空氣又放松了下去。
看清來人后,楚天驕身上恐怖的氣焰瞬間萎了下去。
他裸著上身,只穿一條紅色的三角褲,雖然全身都是爆炸性的肌肉,熱汗蒸騰,但又恢復了頹廢司機的模樣。
“子子子子,子川?!”他磕磕巴巴地說。
楚子川的目光,忽地落到他的大腿根部,看見了血肉模糊的一片。
那是一處深可見骨的傷口,即使用繃帶纏緊,還有殷紅的血在往外滲。
楚子川忽然明白了,楚天驕之所以要進學校的廁所,根本不是因為吃辣太多受不了!
一個S級的超級混血種,怎么會怕魔鬼辣椒呢?!
他是為了處理傷口!!
楚子川的腦海里逐漸勾勒出事件的全貌。
卡塞爾學院秘密專員楚天驕,今晚執行了一個高危的任務,大腿不慎受傷,血流不止。
逃脫后,他甚至來不及處理傷口,就趕著開快車,去仕蘭中學接孩子。
因為他已經遲到很多次了!他不想再爽約了!!
進了學校后,他的傷勢卻惡化了,血越流越多。
為了防之傷口惡化,不讓孩子們看出端倪,他不得不進廁所處理傷口。
但忽然,他又聽見了奔馳S500啟動的引擎聲…
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上別人家的車,所以連皮帶都沒系好,就趕了出來。
所以才這么的狼狽…
想通了這一切,楚子川的眼角不由得濕了。
他提了提手中的外賣,笑著說:“老爹,我買了你最喜歡的鹵大腸。”
楚天驕瘋狂拆收墻上照片與紅線的動作,忽然僵住了。
“我其實是一位演員,不,我其實是一名…電影道具制作人!”
楚天驕嚼著鹵大腸,湯汁從嘴角流落。
他一臉認真地對楚子川說,“這個是我的制作室,你看到的那些都是我做的道具。無論是槍械,還是跟龍類相關的照片,都是假的。”
楚子川正繞著房間走,目光無聲地在各色槍械上流過。
“大概他也沒想過我會趕回來,所以留下了馬腳。”楚子川心道。
他顛了顛手中冰冷的尼泊爾軍刀,忽然回頭問,“這個也是假的嗎?”
楚天驕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楚子川反手就把軍刀插入工作臺,切豆腐一樣,入木三寸。
他又隨手撿起一個狙擊槍放大鏡,懟到眼前看了看,“這個呢?好像真的能放大。”
楚天驕支支吾吾了半天,終于一拍大腿,大笑著說,“那是我用來偷看別墅區美女的!哈哈!”
“這個手雷不會炸吧?”
楚子川嘗試性地拔了拔破片手雷的拉環,一臉好奇寶寶的樣子。
楚天驕的眼睛都瞪出來了,哪里還顧得上吃東西?二話不說,直接撲上來,惡狗搶屎般奪走了楚子川手里的手雷。
楚子川笑了笑,“老爹,我無意侵犯你的隱私,如果你不想說,可以不說…”
他目光輕柔,溫聲道:“我只想讓你知道,我永遠站在你這邊,永遠愛你。”
楚天驕呆了。
良久,他默默地捧起了那碗鹵大腸,低下頭,夾起一片,放到嘴邊,那雙能穩住巴雷特的手,卻在瘋狂顫抖。
緩緩地,臉埋進陰影。
淚光滴落,如珠斷線。
父子兩人站在大樓外的雨檐下,雨線拋落,遠方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按照流程,被卷入這些事件的普通人,都會被學院洗腦,洗去相關的記憶。”
楚天驕抽著他那根廉價的‘大前門’香煙,望進雨夜,眼神有些疲倦。
楚子川知道,他口中的‘學院’,其實就是遠在美國的卡塞爾學院,為屠龍而生的戰爭學院。
“這么說,我很快就會被洗去記憶了?”楚子川說。
楚天驕搖了搖頭,伸出大手,揉了揉楚子川的腦袋。
“不知道是你的幸運,還是你的不幸…你不需要被洗去記憶。”
“因為我的血統?”楚子川下意識就脫口而出。
楚天驕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血統?你怎么會知道這種事情?”
楚子川語氣一滯。
血統這個詞,是他上輩子看龍族得知的,但他現在不應該知道,因為他一直活在普通人的社會中。
“老爹你這么強,身為你的子嗣,我應該遺傳了你的血統,也挺強的吧?”楚子川硬是圓了過去。
“原來是這樣…”
楚天驕忽然嘆了一口氣,“可惜…你并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啊?”
楚子川人給他整傻了。
擱著跟我開玩笑呢?
楚子川有自主意識的時候,是在兩歲左右。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住在那間十幾平的出租屋里了,跟年長一歲的楚子航一起長大。
哥哥騎在男人的脖子上,大喊著“駕駕駕”,男人在地上樂呵呵地爬,女人在灶臺前手忙腳亂,而弟弟則人小鬼大地找來紙筆,想要將他在前世看過的小說,提前寫出來。
可惜,他失敗了。
因為他愣是只記住了“斗氣化馬,恐怖如斯”“我兒王騰,大帝之資”“魔女的滋味真不戳”。
楚天驕的神色有些復雜,“或許這些事情,本來就不該瞞著你。畢竟在卡塞爾學院,你已經立檔了。說不定某一天,他們就會找上門來。”
楚子川眉頭微皺,“什么意思?”
“你的來歷…有些詭異。”
“?”
楚天驕拍了拍楚子川的肩膀,“走吧,上車,在路上跟你說。”
邁巴赫的大燈亮起。
夜雨稍歇,陰云遮月。
車輪碾過濕透的樹葉,大片白光從轉角切出,引擎聲沉雄。
銀白色的邁巴赫從半山腰殺出,甩尾過彎,沿著漆黑的山路,駛向山林的更深處。
邁巴赫搖下了車窗,洗過的山林透著分外清新的泥草味。
越過車窗,楚子川望向盤山公路外的針葉林。
挺拔的針葉林在晚風中搖擺,林聲濤濤,肅穆得像鬼影重重。
“十四年前,我奉命執行某個跨省任務,但卻意外墜機了。”
楚天驕咬著香煙,眼神在煙云中變得滄桑。
“以云海為界面,我與上百名乘客一起,墜入了某個尼伯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