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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裝什么裝

  奉天殿。

  張延齡再一次出現于此,對于同樣參加朝議的大臣來說,但凡張延齡來的時候,就要時刻做好戰斗的準備。

  如臨大敵。

  不過因張延齡最近并未做什么“惹是生非”的事情,在場大臣對他的警惕沒之前那么強,再或者是…這群人也知,跟張延齡相斗沒好結果,干脆對他不加理會。

  打不死的小強。

  朝議開始。

  眾大臣皆都沉默,沒有要出來奏事的積極性,大概也是在猜想,既然張延齡來了,那肯定是以他的事為優先,不然皇帝叫他來干嘛?

  “建昌伯,今日你為何在此?”倒是皇帝上來的一句話,讓現場的氛圍有些沉悶。

  聽皇帝這意思,連皇帝都不知張延齡要來?!

  張延齡從周經身后走出來,拱手行禮道:“回陛下的話,臣不過是例行參加朝會,應召對的。”

  “嗯。”朱祐樘也沒多說什么。

  張延齡怎么說也是掛名的戶部右侍郎,照理說張延齡應該參加每天的朝議,只是平時張延齡太“懶”,不愿意來,但并不代表他沒資格來。

  朱祐樘打量著徐溥道:“徐閣老,將這兩日閣部有關的大事小情做一下總結,今天便一切從簡吧。”

  從簡?

  莫不是節約時間,留給張延齡奏事?

  徐溥道:“陛下,如今正是秋糧入庫之時,各地的秋糧征收情況,尚且還未匯總,所以要等五六日乃至十日之后,各地的總結才能到位,至于西北屯田后的缺口,也會在那時做整理和總結。”

  “嗯。”朱祐樘又只是點頭。

  以君臣的對話來看,大概這次朝議沒什么要緊事。

  大明朝的朝議每天都開,也不是每天大明朝都會發生大事,上吊也有喘口氣的時候,弘治朝怎么說也算是政治清明國泰民安,還不至于天天讓眾大臣焦頭爛額。

  徐溥又道:“今日建昌伯到朝堂上,或是有要緊事要陳奏,不如由他…”

  說著徐溥還把目光打量過來。

  居然主動讓張延齡奏事?

  別說是皇帝和在場大臣,就連張延齡也覺得有幾分意外。

  老徐你可以啊。

  這是幾天沒跟我朝堂爭鋒,突然覺得人生失去意義,想跟我來一番唇槍舌劍的辯論,以提前出你們文臣的無能?

  朱祐樘道:“既然徐閣老都如此說了,建昌伯,你有事便陳奏吧。”

  張延齡無奈道:“陛下,臣并沒有什么事要奏。”

  很多人用憤恨的目光望著張延齡,好像在說,讓你奏就奏,怎么還推三阻四的?你是什么人我們還不清楚?

  當我們看到你在朝堂上時,我們就知道了要跟你做爭鋒,別以為你現在在這里推諉,我們就不知道你的險惡用心!

  裝什么裝?

  “你不說,那朕問問你吧。”朱祐樘饒有興致道,“寧王的案子,你查得如何?”

  張延齡道:“回陛下,寧王的案子已有重大進展,各地查封涉及到寧王的產業,初步合計和折價估算結果為七十三萬兩白銀,因為有部分的不動產,也就是田地和屋舍等,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的變賣,前期可以入庫的錢糧數目,折價已超過五十萬兩,正陸續入庫。”

  聽了張延齡的話,在場大臣除了會有幾分不甘之外,其實還是很愜意的。

  不為別的。

  只因為這代表著,大明朝今年應該是不會拖欠大臣的俸祿和俸米,甚至還會發一些“獎金”,誰讓大明朝的府庫在計劃外又得到這么多的“意外之喜”?

  “很好。”朱祐樘言語之間,似也對張延齡的奏報很滿意。

  徐溥道:“陛下,最近有地方上的奏報,說是此番涉及寧王謀逆的案子中,牽扯進不少無辜之人,尤其是各地的商賈,他們本就跟寧王毫無牽連…建昌伯自然會說,是有確鑿證據的,但有很多證據并未公開,也使得民間多有議論,應該平息民間的質疑之聲。”

  這次徐溥不去質疑張延齡是否有確鑿證據,只說這樣引起了民間議論。

  這大概的意思是說,你要么把你誤抓的商賈給放了,把他們的家產歸還,要么就拿出切實的證據來平息輿論。

  朱祐樘微微皺眉道:“如今民間也開始議論此案了?”

  他好像是不太理解,為何草民會對朝廷涉及到勛貴的案子,也能議論紛紛,這種事百姓不應該避諱嗎?

  蕭敬道:“回陛下,因寧王的案子鬧到太大,所以…民間是有議論之聲。”

  連負責東廠的蕭敬都如此說,在場大臣突然感覺到有了底氣,這是你張延齡自己跑來讓我們質疑的,就算不能把你按下去,讓你焦頭爛額一下也是極好的。

  只要你焦頭爛額,必然就沒那么多心思來跟我們作對。

  朱祐樘道:“建昌伯,對此你有何看法?”

  張延齡嘆道:“臣其實早就料到,寧王乃是我大明立朝以來的世襲藩王,在皇親國戚中地位隆寵,他的案子自然會受到更多的關注度…”

  “說重點。”朱祐樘又有幾分不耐煩。

  張延齡看朱祐樘的臉色,便知道這個姐夫最近服用的丹藥不少,氣色明顯很差,他其實很想問問朱祐樘夫妻,你們最近的房幃生活可還和諧?

  這么虛,你們都能頂得住?

  張延齡道:“既然民間已有議論,臣已有對策,臣的想法是,給那些涉案的家族申訴的機會。”

  “申訴?”朱祐樘皺眉。

  張延齡點頭道:“回陛下,正是申訴,也就是讓他們可以跟衙門上告,朝廷在刑部特別設立一個小的衙門,可以由刑部安排兩名主事來負責,如果有人對于家產被抄沒充公之事認為不妥,覺得自己跟寧王案毫無關聯的話,那就可以申冤。”

  “不但刑部可以問案,還有大理寺和六個給事中的人監督,同時陛下也可派東廠和錦衣衛的人旁聽和監督,同時也可以公開審案,讓百姓知道其中因由。”

  “嗯。”朱祐樘點點頭,似乎覺得此建議還不錯。

  徐溥道:“建昌伯,何須如此麻煩?你直接把涉案的罪證都拿出來,公示于天下,不就行了?”

  “呵呵。”

  張延齡笑道,“徐閣老,你應該知道此案有很多牽扯到皇親國戚的事情,諸如寧王平時也會跟朝中的勛貴有來往,而被查封的那些商賈,可不一定都只為寧王一家辦事,他們背后還有朝中的一些權貴,其實做的是百家的生意,充當的是官商。”

  “如果把案子證據都公開的話,就怕朝中上下…很多人都會牽扯進來,你確定還要把案子的影響進一步擴大,以至于到朝野中人人自危的地步?”

  “這…”

  徐溥沒想到張延齡不公開證據的原因,居然是不想讓案情擴大,保護朝中跟寧王有牽扯的勛貴和大臣?

  你張延齡幾時這么好心了?

  李東陽突然走出來道:“但若是按照建昌伯你所言的方法,讓商賈自行去申訴,還讓百姓去旁聽,那豈不是也會令案情擴大?”

  張延齡笑道:“那就不一樣了,現在朝廷要做的,只是要平息輿論,讓百姓知道朝廷要公開透明,又不是真的公開透明,到時我們要公開什么不公開什么,那還不是由主理案子的人來負責?商賈申訴什么,我們就公開什么,總不會所有的商賈都是無辜的,然后都跑來申訴吧?”

  張延齡話音落。

  在場的大臣議論紛紛。

  看起來是在討論可行性,但其實都是在暗地里議論張延齡,覺得張延齡把大明朝的司法體系當兒戲。

  朱祐樘道:“刑部,你們意下如何?”

  刑部尚書白昂走出來道:“回陛下,臣認為,此舉不妥。”

  “哦?”朱祐樘似乎早就料到刑部會反對。

  白昂續道:“若是開了讓商賈自行申訴的先河,衙門中必定會擠滿前來申訴之人,就算是有罪之人,也會心存僥幸,到時朝廷衙門的人力必不夠用,會引起朝廷衙門辦事的癱瘓。”

  不從別的來探討可行性,居然從衙門接待申冤者的效率來說事。

  連刑部議事也開始“角度清奇”,在很多大臣看來,這股“歪風”似乎就是被張延齡帶起的。

  張延齡笑道:“來申冤必然也不會沒有后果,連敲登聞鼓的人,也要受懲罰,何況還是被朝廷查封家產,本就被定為有罪之人?之前我查封涉及寧王商賈時,已做到了最大的容忍,即將其家產抄沒,而未抄沒人畜,還給留了適當的家財用以生活。”

  “若是有人不知好歹,非要申訴,要是申訴成了,那自然是將他們的家產歸還,但若是不成的話…那就干脆讓人也落罪,人畜不留。”

  “嗯。”朱祐樘又點點頭。

  皇帝整個一個墻頭草,只負責應,不負責說。

  李東陽道:“若是有人先將家眷散去,安置于各處,再來申訴呢?”

  張延齡笑道:“這樣的人擺明是橫了心要殊死一搏,做困獸之斗,那朝廷還理會他作何?出個通告,讓他們要來申訴的,把所有家眷都集中于京師,再來申訴,不就好了?”

  “你…”這次連李東陽都很無語。

  你這哪是給人機會申訴,簡直是想讓人傾家蕩產家破人亡,那些商賈多半都知道在政治場上的規矩,既然是站錯隊而敗的,哪還敢出來跟權貴相斗?

  張延齡卻好像完全不知道有這么多內情在里面,繼續奏稟道:“只要出了申訴的通告,讓百姓知道,商賈涉案可以自行去申訴,而商賈不來申訴,那必然代表其自認為有罪,百姓對于那些誤抓、案子有意擴大等等的議論也就自然不再去說,輿論也就平息了。”

  朱祐樘終于點頭道:“此主意倒也不失為一種平息民間議論的方法,諸位卿家,你們還有何意見?”

  眾大臣如啞巴吃黃連。

  面對張延齡,他們有時候真的是很無語。

  “既然諸位卿家沒意見的話,那這件事就先這么定了,著建昌伯擬定一個具體的方略,由刑部和大理寺落實執行,東廠也配合執行…加上順天府吧,在刑部衙門內未免不合適,而順天府審案,讓百姓旁聽一下也未嘗不可,若真是各衙門人力不夠用,也可以調大興縣、宛平縣兩縣的縣衙。”

  “如果有涉及到案子卷宗方面的事,直接跟建昌伯聯系,建昌伯對此并不負責,但也必須要參與其中。”

  朱祐樘最后給出了定案。

  張延齡恭敬道:“臣遵旨。”

  本來是應該由刑部和大理寺出來領命,卻是張延齡領命,好像張延齡是負責一切之人。

  朱祐樘道:“建昌伯,寧王的案子,到現在來說,朕還算滿意。那不知你見北方草原使節的事,可有進展?”

  張延齡行禮道:“回陛下,臣見過了兀良哈的使節,卻一直沒有見韃靼使節。”

  “哦?這是為何?”朱祐樘明知故問。

  其中緣由,張延齡也早就上奏過。

  張延齡道:“韃靼如今野心勃勃,尤其是他們那個達延汗,一早便露出征服草原、威脅大明邊疆的野心,若是他們的使節也要見,難免會提到涉及開放邊市和正常邦交的議題,卻忘了之前其才剛叩關而入,在這種情況之下,不宜相見。”

  徐溥道:“建昌伯此舉,或會令矛盾激化。”

  “激化?不激化又怎樣?祈求他們明年不要打我們?還是說讓他們不要再去威脅吐魯番等西域各地的安寧?本來就是戰場上的對手,為何還要講那些規矩?再或者諸位以為,若是韃靼將兀良哈等東部草原的部族吞并之后,他們下一步會干嘛?安心當大明的屬臣?不會圖謀中原?”

  張延齡一連串的問題,讓眾大臣無法回答。

  朱祐樘道:“那以建昌伯所言,為今之計應該是要避免草原陷入到歸一的狀態。”

  張延齡恭敬道:“陛下英明,臣也是如此想法,所以臣單獨跟兀良哈談了有關保護費的問題,所謂的保護費,便是由大明來保護兀良哈等部族,收取他們每年兩千匹馬,一萬頭牛羊等牲畜,以及羊毛等貨物不等的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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