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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獠牙

  張延齡和皇帝的相繼發言,令奉天殿內瞬間又安靜下來。

  如張延齡的分析那樣。

  背后因由很不好解釋。

  你們說那些商賈跟寧王沒有任何關系,但他們偏偏就以知情人的身份去檢舉了張延齡,就算明知他們很多人不過是牽強附會只為撇清跟張延齡的關系而自保,但他們真就這么做了,那張延齡出手來懲治他們,看起來也是合情合理。

  張延齡道:“當然,背后是有真憑實據,所以我才會將他們捉拿下獄并查抄了他們的家產,具體的罪證,請恕我不能當場拿出來。”

  “不是我沒有,而是其中涉及到很多的環節,如今朝廷只完成了對順天府周邊的徹查,其余寧王所藏的錢貨都還沒有清查,這時候就把所有的罪證公開的話,那豈不是會打草驚蛇?”

  眾大臣還是不言語。

  朱祐樘則顯得很理解,點頭道:“建昌伯擔憂的也有道理,事情查明之前,有關詳細的案宗還是先秘不公開為好,朕此番只是做出解釋,說明建昌伯并沒有跟賊逆勾連,諸位卿家明白這一點就夠了。”

  此時吏部尚書屠滽走出來道:“陛下,此案案情極為復雜,若只是以單人單力來調查,只怕會牽連甚廣,事態未必會按照朝廷所想要的方向發展,所以還請陛下讓刑部接手此案。”

  他的意思是說,現在我們是沒法跟張延齡辯論,但陛下您應該知道這小子就是在打擊報復,為了避免這小子把大明上下鬧到雞犬不寧,就請把查案的權力交給三法司。

  張延齡笑道:“屠尚書有心了,若你們真想查的話,我隨時愿意把案子交出來,你們以為查案是多有意思的事情嗎?出力還不討好,弄得好像我里外不是人。”

  朱祐樘則道:“此案從開始,就是由河工案牽扯出來的,建昌伯知根知底,于此時將案子移交給刑部,只怕刑部人難以為繼,但朕也明白諸位卿家的擔憂,朕決定由刑部派人協同建昌伯來督察此案。”

  “寧王世子馬上要到京師,有關寧王世子的徹查,就交給建昌伯…還有刑部了!”

  皇帝這會當然不會削張延齡的權。

  哪怕知道這樣會得罪文臣,皇帝也不在乎了,誰讓現在他眼中的小舅子是完美的,已經無可挑剔了呢?

  “陛下…”更多的大臣走出來,想要反對皇帝的這個決定。

  眾人似乎也覺得屠滽這是好心辦壞事,明知皇帝不可能讓張延齡交出查案權,還非要把刑部牽扯進來,如此一來張延齡豈不是把手又伸進讞獄體系?

  就在朱祐樘想說什么時,張延齡突然走出來道:“回陛下,若讓刑部牽扯其中,就怕他們會扯后腿,要么全數交給他們來查,要么就讓臣單獨來查,臣自當會在查清案子之后,將所有的案宗交給刑部,到時便退出不再插手,還請陛下明鑒。”

  眾大臣:“…”

  這小子。

  給他個機會能插手三法司的職權,他居然還會推脫?他是不懂得讓刑部配合他,背后有什么意義?還是說故意在推諉,以退為進?

  朱祐樘一時沉默。

  皇帝也感覺自己兩邊不討好。

  徐溥道:“陛下,既然建昌伯不愿以刑部配合他查案,不如就把此案全權交給他,法司不得干涉,一切等案子查明。”

  在場大臣又對徐溥有意見。

  徐溥這么提議,其實也算是文臣的“以退為進”,之前已經折進去一個元守直,他們為了令元守直不至于為此事而罷官,稍微讓著張延齡一點,也不是不可以。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他這種胸襟,又有人會把徐溥歸到外戚黨一類。

  文官最喜歡的,其實就是黨同伐異,稍微不滿意的,就會被他們歸為異類。

  張延齡笑道:“徐閣老這次這么支持我?我敢問一句,剛才質疑我將案情擴大牽連之人,不會就是徐閣老您吧?”

  這話讓很多人費解。

  徐溥幫你說話,你居然倒打一耙?

  只有徐溥感覺到,在張延齡說了此話之后,那些同僚看過來的眼神都把敵意消去了很多,那些眼神好像在說,你看看,你替外戚說話,人家還不領情呢!這種忘恩負義的外戚,值得你幫他說話?

  張延齡算是用一種敵意的態度,間接幫徐溥解圍了。

  朱祐樘也替徐溥說話:“建昌伯,你可不要誤會了朝臣,他們提出一些看法,不過是就事論事,并沒有要攻擊你的意思,何況先前質疑你的,也非徐閣老,他秉公處置事務,朕是非常信任的。”

  張延齡“不識相”的舉動,還間接幫皇帝拉攏了一波人心。

  張延齡趕緊行禮道:“是臣誤會了徐閣老,臣告罪了。”

  朱祐樘道:“此案涉及到方方面面,完全由你一人來處置也不可,但既然你并不想讓刑部插手…那就讓東廠和錦衣衛繼續配合你,東廠!”

  蕭敬走出來行禮:“奴婢在。”

  “你們東廠一定要配合好建昌伯的查案,若是其中有何力不能及的地方,直接奏報給朕,朕會幫你們鋪路,至于各地的官府等,也一律要配合,此案牽扯重大…”

  不但讓東廠和錦衣衛,也不但讓順天府和北直隸,甚至讓各地的官府都配合。

  這權限擴大起來…

  簡直沒邊。

  元守直終于忍不住,自行站起身,厲聲道:“陛下,萬萬不可!”

  所有人都被他這種精神給“鎮住”。

  你元守直是不想活了嗎?

  這是要死諫?

  朱祐樘說了一半,臉色也變得陰沉,目光怒視著突然站起身的元守直,眼神中有殺人之意。

  朕給你面子,讓你跪一會,或許朝議之后朕就裝作忘了這回事,事情就揭過。

  你還不死心,還要跟朕爭?你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是吧?

  連周經都試圖去勸說元守直:“元銀臺…”

  元守直拒絕了那些要替他說話之人的好意,一臉決絕之色道:“陛下,臣只想問明白建昌伯幾句,問得明確的答案,臣都無顏茍活于世。”

  張延齡笑道:“元銀臺你也太耿直了,不過是朝堂上的一點小的過節,還不至于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就請陛下讓他發問。”

  朱祐樘本來是準備直接將元守直問罪的,沒想到小舅子居然還這么坦然,等于是給元守直臺階下?

  “問吧。”朱祐樘冷聲說道。

  元守直拱拱手,這才打量著張延齡道:“建昌伯,以老夫所知,你在京師中所查封的所有商賈,沒有一家是來自于江贛之地的,大部分都是北方的商賈,為何你認為他們會跟寧王有牽連?即便他們真以你跟寧王世子勾結舉報過你,那也不足以成為證據。”

  “你似乎忘了,本侯的二弟說過,他是有確鑿證據的。”

  這時候誰都沒想到,張鶴齡會突然跳出來。

  或許是張鶴齡在整個奉天殿內太沒有存在感了,想給自己加戲。

  “諸位,你們聽聽,查寧王私藏謀逆的賊贓,卻查到商賈頭上,還都是非江贛之地的商賈,你們覺得天下人會相信他的鬼話嗎?”元守直朗聲質問在場的文臣武將,好像是想讓天下人來給他評理。

  張延齡笑道:“你可真是執著,不過既然你問了,那我也就直說。”

  “你說吧。”元守直似乎也很坦然。

  張延齡道:“諸位也一定懷疑,此案我是怎么查的。”

  “從開始,很多人定然不相信寧王會謀反,即便查到李士實的案子,諸位也覺得李士實跟寧王之間的聯系有些牽強附會,是這樣的吧?”

  這個問題,沒有人回答他。

  “但諸位啊,我的確是查到了寧王背后有賊贓,是怎么查到的呢,是靠寧王麾下的一些人。”

  “諸位一定覺得奇怪,我為何會查一些非江贛之地的商賈,他們又怎會卷進寧王的案子?”

  “其實此案牽扯到太多的歷史淵源。”

  朱祐樘都聽不下去,冷聲提醒道:“建昌伯,你要說,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是,陛下。”

  張延齡正色,“眾所周知,寧藩的第一代,也就是第一位寧王,乃是大明太祖皇帝之子,當初太宗皇帝…起兵靖難時,跟他頗有淵源,得到了他的一些…幫助,也或許是因為如此,在太宗皇帝靖難成功,榮登大寶之后,第一代的寧王一直心懷芥蒂。”

  “而太宗皇帝將他的封地遷徙到了江贛…”

  劉健冷聲道:“建昌伯,我們不需要你來講述歷史。”

  張延齡道:“我講的正是事實,敢問諸位一句,寧王以前的封地在何處?”

  眾人不明白為何張延齡要提及這件事。

  “諸位不想回答,那我來替你們回答,寧王的封地原在大寧,諸位可能不知道這大寧在何處,就是在北方的!”

  “寧王在封地遷徙到江贛之后,一生都還算謹慎小心,但寧藩的謀逆之心,從他這一代就已經種下,以他的能力,自然是要做一番暗地里的籌措,你們覺得他會信任北方之地的舊手下,還是信任江贛之地的新部屬呢?”

  一番話,又讓在場人不答。

  張延齡道:“而后兩代寧王,看似庸碌,也只是在曾經寧獻王的基礎上進行增補,而朝廷一向對江贛之地的諸王都有防備,他們要籌措謀逆,會用眼皮底下的人,藏錢貨會藏在江贛嗎?”

  還是沒人能回答。

  朱祐樘接茬道:“建昌伯的分析,之前就跟朕說過,所以朕允許他在各處調查。”

  “臣還要多謝陛下的鼎力支持,至于元銀臺之前的問題,我也算是回答了,并不要以這些商戶出自何處來定奪他們是否跟寧王的謀逆有關,最重要的是要看證據,因為沒有任何人謀逆,會把證據擺在明面上,諸位說是不是呢?”

  張延齡沒有去講具體的罪證,只是用籠統的方法解釋了自己這么做的原因。

  元守直當然心中不忿,但至少張延齡所說的也算是合情合理,連皇帝都支持,別的同僚又不出來幫他說話,他還能怎樣?

  朝議到此時,其實已經沒必要進行下去。

  很多人都在后悔,不該把張延齡叫到朝堂上,都知道他那張嘴厲害,為何還要跟他一般見識?

  “諸位卿家,若是沒旁的事,今日的朝議就到此吧。”連朱祐樘都沒興趣把朝議繼續開下去。

  張延齡突然道:“臣有本要奏。”

  朱祐樘道:“準奏。”

  張延齡道:“臣要參劾通政使司通政使元守直,目無法紀,接連惡意中傷朝中要員,更是對陛下大不敬,以他年老昏聵閉塞言路,對于切實軍情置若罔聞,朝堂之上捕風捉影…”

  眾大臣聽了這話,都心說一聲好家伙。

  這小子果然是睚眥必報。

  剛才還想這小子是個笑面虎,一扭臉就開始展露獠牙。

  朱祐樘冷冷打量著在場之人,等張延齡參劾結束之后,冷聲道:“元卿家年老持重勞苦功高,豈能以他一時不查而妄定其罪?但有些事…今日便如此吧!”

  本來都以為皇帝會替元守直說兩句,或許皇帝也不想替元守直爭了。

  這意思還不明顯?

  你當朝懲治你,已經算是給你面子,你還是回去趕緊老老實實上奏個乞老歸田的奏疏,你好他也好,朝廷都安生了。

  元守直心中自然是非常悲憤的,好像是畢生所追求的真理,在這一刻都煙消云散。

  朝廷的規矩不存,忠臣要被排擠,而佞臣當道…

  總歸他心灰意冷之下,心中也不會想點什么好事。

  “陛下,臣還有本要奏。”

  張延齡仍舊不罷休。

  朱祐樘皺眉道:“你還要參劾誰,一并說了。”

  別說是在場大臣,連皇帝都以為張延齡這是要行一系列的打擊報復。

  張延齡道:“其實臣此奏并非參劾誰,只是想為家兄說情,家兄他也算是忍辱負重,為求能將賊逆原形畢露,不惜舉報微臣,配合微臣演這一出戲,還望陛下看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饒過他的罪行,讓他留在京師中繼續為朝廷效命,以求來日能將功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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