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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男人之交

  君臣的交談非常輕松愉悅。

  朱祐樘隨即還想留張延齡在宮里吃午飯,張延齡卻趕忙以要準備處理公事為由,請求離宮。

  張延齡又不是蠢人,皇帝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拿我去當擋箭牌,讓你妻子不好意思教訓你,何況你在決定打你另一個小舅子時,就應該安排好所有的退路。

  朱祐樘也沒勉強,點頭,讓蕭敬送張延齡出宮。

  “建昌伯,您實在不該拂了陛下的好意。”蕭敬在出宮時,還有意在提醒。

  張延齡驚訝道:“我不在宮里吃飯,是為了更好處理公事,蕭公公的話是何意思呢?”

  蕭敬一怔。

  他當然不能去揣度皇帝跟皇后之前的相處方式,雖然他心里也門清,但還是不能在張延齡面前揭破。

  雖然他覺得張延齡很可能是知道朱祐樘想讓其當擋箭牌,可萬一這小子真不知道,說出來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看懂也要裝作不懂,這就是在宮里當執事必須要學會的做人準則。

  張延齡出了宮門。

  金琦已經到崗,他回到京師之后也沒有馬上去錦衣衛或是新的東廠去應差事,只專心保護張延齡一人。

  “爺,聽說咱家大侯爺今日在朝堂上被打了,不知…是真是假?”金琦上來就拿他聽來的小道消息問詢張延齡。

  張延齡點頭道:“是有這么回事。”

  “那不知是誰坑的咱家大侯爺?”金琦似乎還有些不忿,居然想繼續追問。

  張延齡打量著這小子,金琦馬上感覺到張延齡的目光不太對勁。

  他趕緊把頭縮了縮。

  張延齡冷笑道:“那廝在朝堂上出言不遜,被陛下叫出去打了二十棍子,算是小懲大誡,怎么,你替他覺得冤屈,想為他申冤不成?”

  金琦大驚失色道:“小的可并無此意。”

  說話之間他還有些納悶,心想著昨天明明張家兄弟已經在戲樓之間碰面,難道還沒冰釋前嫌?不是說兄弟沒有隔夜仇嗎?

  我這張嘴是不是太長了,以至于給自己的腦袋找麻煩?

  “爺,您的馬車呢?”金琦又問了一句,問出口之后才意識到好像還是不該問。

  張延齡道:“兩條腿走路不是很好嗎?鍛煉身體報效大明,這點覺悟都沒有怎么從軍?活動起來!”

  于是乎,張延齡帶著一群人,迎著秋日的暖陽又跑動起來。

  內閣。

  四名閣臣難得都在,坐下來商討票擬時,卻也難免要提到張延齡。

  “徐老,如今張家外戚在朝中已成勢力,之前陛下還說等他將鹽務之事處置完畢,便讓他卸任戶部侍郎,可如今他連西北都去過,鹽務也基本與他無關,為何不能在朝堂上提出讓他早些把差事拿下來?”

  劉健顯得很堅持。

  覺得既然之前朝堂上都商量好了,張延齡當時都放了狠話,說是辦完事都不想當文官。

  現在更應該順手推舟才是。

  徐溥搖頭道:“正是因為他風頭正盛,才不好出手,要等他出錯。”

  “這…又是何故?若他一直不出錯,難道我們就一直等下去?”劉健還是不甘心。

  徐溥沒回話,而是看著李東陽。

  李東陽道:“陛下如今在一些事上倚重于他,貿然提讓他離開戶部,即便陛下有心如此,也會認為是朝中文臣對他有隔閡,陛下也不會同意。”

  “要么等他自己跟陛下提,要么等陛下想起來有這回事,再或者是等他于處理事務時出了差錯,陛下必不會讓他在戶部留太久,畢竟外戚的天性貪財好利,陛下也不可能讓他一直在戶部為蛀蟲。”

  劉健盡管心中不忿,卻只能坐下來不言語。

  謝遷道:“我們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幫他出個錯?”

  這意思是,要加以陷害。

  李東陽和徐溥同時看著謝遷,大概只有謝遷在四人中可以不拘泥于成法,會用點為世俗所不容的手段。

  徐溥道:“不必用我們出手,他在朝中長久不下去,只要我們不跟他正面為敵,陛下便會發現他失去了制約我們的價值,那距離陛下棄用他也就不遠了。”

  徐溥到現在,還是有一種迷之自信。

  覺得張延齡不可能一直這么風光,一切都可以水到渠成,并不需要自己出手。

  之前也嘗試出手太多次,都徒勞無功,似乎不加理會才是鏟除張延齡的最好策略。

  皇宮內。

  蕭敬在送走張延齡之后,回到了乾清宮。

  朱祐樘嘆道:“克恭,你之前所說延齡他與李先生單獨密會,原來說的也并不是朝中事務,而只是涉及到李先生兒子的病情,看來是你多心了。”

  原來蕭敬回來后馬上就告了狀,盡管他覺得可能這樣不合適,但為了體現出自己對皇帝的忠誠,還是沒有任何隱瞞。

  看樣子,皇帝也沒有怪責蕭敬。

  無論朱祐樘如何信任張延齡,該有的防備還是要有的。

  張延齡無端端在李東陽府上,跟李東陽單獨說了話,這種事皇帝豈能漠不關心?

  蕭敬道:“老奴之前也不解,為何建昌伯在去李府之前,要那般嚇唬兩個民間的大夫,原來是他并不想讓大夫開出太激進的方子,讓他們知難而退,為他自己出手幫李閣老診病做鋪墊。”

  “哦?此話怎講?”朱祐樘好像還沒考慮到這一層。

  “陛下您想啊,要不嚇唬了那兩個人,他們若真說能給李閣老的公子把病治好,哪怕只是在信口吹噓,那無論病是否治好,還有建昌伯什么事?”

  蕭敬試著分析,“或許在建昌伯心中,還是很愿意跟李閣老聯姻的,所以才會承擔責任。”

  朱祐樘本來已經放下了所有戒心,但聽了蕭敬的話,不由皺眉起來。

  如蕭敬所言,若張延齡不想跟李東陽聯姻的話,為何還要自己出手去治病?直接不管不問不更應該符合張延齡的意愿?

  不過隨即朱祐樘苦笑起來:“克恭啊,朕本來就是想讓延齡娶李先生女兒的,既如此,那延齡眼下做的,不正是在順著朕的意思?你不會是讓朕因此而懷疑他吧?”

  是皇帝讓張延齡去討好李東陽,現在張延齡真的在討好李東陽,為什么到蕭敬這里,就好像成了攻擊張延齡的點?

  蕭敬嚇得身體一哆嗦,趕緊道:“老奴并無此意。”

  朱祐樘笑道:“朕之前也問過李天師,他告訴朕,想要診治花柳這種病,可并不容易,這世上還沒有任何的良方,所以…呵呵,任由他去吧,朕并不覺得延齡有跟文臣走近之可能,就算他真有此信,文臣會給他如此的機會嗎?此事暫且不提了!”

  蕭敬趕緊回道:“老奴遵旨。”

  蕭敬心中還有些后怕。

  在皇帝面前攻擊張延齡,其實是沒好果子吃的,這點他心里非常清楚,萬一再被張延齡知道他這么做…

  他就更要倒霉了。

  朱祐樘起身道:“朕要去見皇后了,剩下的奏疏交給你拿去司禮監吧,有懸而未決的再拿給朕看!”

  說完朱祐樘起身而去,蕭敬趕緊把奏疏收拾之后,往司禮監的方向送去。

  永康公主府。

  永康公主來到后院,見到了難得跟她見一面的皇妹德清。

  “真是稀客啊,最近都沒見你出來,皇妹你不會真的打算就地出家了吧?”朱效茹一上來語氣就有些生硬。

  大概是對妹妹最近疏遠自己而覺得生氣。

  德清問道:“姐姐,最近姐夫怎樣?”

  朱效茹皺著鼻子道:“我剛把你姐夫趕出門了,最近在家里一點都不給我爭氣,本想在戶部給他尋個差事,結果他去戶部沒干幾天就回來,說是戶部的人不肯接納他!”

  “皇姐夫本就不為戶部官員,即便建昌伯人在戶部,但他過往帶兵往西北去,如何又能照顧到他?光靠皇兄的傳奉,恐怕難以在戶部這種嚴謹的衙門中立足。”

  德清居然煞有戒心在分析崔元的官途。

  朱效茹蹙眉道:“我說皇妹,你來…不是消遣姐姐我的吧?”

  德清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出言太刁鉆了,面帶羞愧道:“我…就是想出來走走,而且我不是出家,我是…想遁入道門。”

  “有區別嗎?”朱效茹終于占據了上風,白了妹妹一眼,把對話的主動權拿回來。

  “要是你覺得無聊,你干脆去找張家老二去,他現在可是風頭正勁,得了西北軍功之后,馬上要封侯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當了咱大明的宰相,他誰都不放在眼里了。”

  朱效茹想到妹妹居然會“鐘情”于張延齡,心里便來氣。

  簡直是把張延齡當成了仇敵。

  “皇姐別取笑我了,我…我對他沒想法。”德清辯解。

  “哼,你要是對他有意思才好,反正現在誰都知道他要娶的是李大學士的女兒,從此以后你就當望夫崖,守著青燈古佛過日子吧!”

  “皇姐,我是要入道門,沒有青燈古佛。”

  “都一樣!”

  姐妹二人以往無所不談,關系也很好,但現在坐在一起,感覺隔閡非常之大。

  朱效茹道:“我讓你姐夫去見張家老二了,既然我不能為他爭取到好的差事,張家老二總可以吧?之前讓你姐夫白幫他了?”

  德清蹙眉道:“皇姐既曾看不起他,為何還要讓姐夫跟他接近呢?皇姐似乎忘了…也罷!”

  朱效茹本能想到,皇妹似乎是在提醒自己,有關張延齡跟自己賭約的事。

  但一想,好像這個小皇妹對此還并不知情,一時也就僵在那,連對話都難以進行。

  崔元果然去找張延齡了。

  本來他不想去的,男人之間的交往,重在沒有利益糾葛,一旦有了明面上的利益糾紛,還要讓勢弱的一方去見勢強的一方,自然是不情愿的。

  崔元當了駙馬,本來就沒得到應有的尊重,現在讓他出來見張延齡,更覺得很憋屈,這居然還是被妻子勒令出來的。

  但等他見到張延齡后,發現張延齡的態度還算是友善。

  “崔兄啊,聽說之前你在戶部半個月,可惜我沒在京師,不然的話還能幫你在戶部好好做點事,以后當個戶部主事其實也是可以的,但其實你我這樣的勛貴,真正的出路還是在都督府,其實從軍是不錯的選擇。”

  張延齡笑著招呼崔元到了酒肆二樓,坐下來請崔元吃飯。

  崔元顯然也沒什么胃口。

  崔元道:“建昌伯,其實之前能跟你一起做事,是在下平生最高興之事,但奈何之后…長公主與你有了些許的過節,在下都不好意思再與你同行。”

  “沒事,我知道有些事并不是崔兄你的本意,這種事…理解就好。”

  張延齡笑著說了一句。

  之前崔元還是幫自己做了不少事的,怎么說也不能直接對崔元棄如敝履。

  二人坐下來吃了飯,張延齡不斷給崔元倒酒,讓崔元好生尷尬。

  喝了幾杯之后,崔元面色更加羞慚:“建昌伯,實在是長公主太過于強勢,人在屋檐之下不得不低頭,其實曾經我好友很多,也與他們過從甚密,甚至我也想與建昌伯一同有一番作為,但可惜…唉!”

  崔元不斷唉聲嘆氣,大概進入到喝醉話癆的狀態。

  “沒事沒事,咱繼續喝。”

  “建昌伯,我都不好意思喝你的酒。”

  “咱這般關系,還在意這點東西作何?來人,再上兩壇好酒。”

  正說話之間,金琦走上來,湊在張延齡耳邊說了兩句話。

  崔元一臉通紅,卻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過來。

  張延齡笑道:“是這樣,今晚在教坊司內有個酒局,不知崔兄你是否同去?”

  “教坊司?”崔元聽到這名字,不由打個寒顫。

  自己當駙馬的,敢去教坊司這種地方?回家豈不是要遭殃?

  “說起來慚愧,是有人想給我設接風宴,有官員也有很多京城的士紳,他們這是想趁機跟我攀關系,本來是不想見的,但作為外戚,人家誠心邀請,我避而不見的話…那豈不是顯得我很不懂場面事?不如崔兄與我一同去應酬一下?”

  張延齡繼續相邀。

  崔元本來肯定是不想去的,但見張延齡如此誠懇,應聲道:“在下愿意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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