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愜意,便在于要加官進爵,在享受到權力在手的同時,還能享受到人生之逍遙。
入夜。
張延齡在看二仙姐妹演出的新戲牡丹亭。
陪同他一起觀戲的,是林氏小女林清。
回到京師,有些事似乎也該定下來,林清早就被林家送給他當妾侍,只是張延齡覺得自己這個大灰狼要得到小紅帽,還是婉轉一點,別上來就把人弄進房里,拿出對蘇瑤、小狐貍的那套并不合適。
誰讓林清真的太清純,以至于張延齡都不好意思用最直接的方式去玷污呢?
白璧無瑕,還是用點心思,至少也先談談戀愛再說。
“林妹妹,你看得如何?這出戲…會不會太婉轉纏綿了一些?”張延齡給林清倒一杯茶,此時的林清還隨著戲曲中情節的發展,暗自神傷中。
聽到張延齡的話,林清才側目望著張延齡道:“先生好狠啊,為什么要把事寫得如此凄厲?本是有情人,卻人鬼殊途…好叫人傷心。”
不由之間,林清還真有了“林妹妹”的多愁善感。
張延齡不由尷尬。
本來告訴林清這戲是自己寫的,是為了體現出自己博學多才的一面,但林清顯然不懂得欣賞戲曲中的藝術成分,只糾結于故事的發展,或許也是小女兒家的心思,不由怪責起張延齡把人物寫得太悲慘。
“沒事,后面就死而復生了,正轉場呢,一會叫鳳仙和月仙上來,跟你坐下來說話可好?”
張延齡只能拿“明星效應”來吸引林清。
林清果然提起興趣道:“先生是說我可以跟戲臺上那兩位…一起坐下來嗎?好…好啊。”
“那就繼續看,回頭讓她們上來,別說是在這里跟你坐著喝杯茶探討一下戲文,就算是…呵呵。”
張延齡本來想說,以后說不定還是一個繡榻上的好姐妹。
但似乎這種話太邪惡了,讓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去接受那些東西,太過超前了一點,先把戀愛的感覺培養起來最好。
張延齡還在與林清看戲。
門口傳來敲門聲。
張延齡知道時候到了,便對林清道:“你先看,我過會帶二仙姐妹來。”
“嗯。”
林清正目不轉睛看戲,都顧不上張延齡。
隨即張延齡出了門口,一身男裝的蘇瑤在外等候,隨即張延齡帶她進到隔壁的包間內。
蘇瑤道:“老爺吩咐要在西北置辦田地的事,已跟曾經在西北有田的人,把契約都簽好了,他們還希望以后能從老爺這里拿到更多的鹽引。”
張延齡不但讓徐夫人去西北置土地,自己這邊也是要雙管齊下的。
他把契約都拿過來,仔細看過,滿意點點頭,隨即都揣進懷里。
“跟他們說,不是從我這里拿鹽引,是從朝廷那里拿鹽引,當我是葉淇之流?以后他們在各地的生意,我最多是不給他們設檻找麻煩,至于如何經商營業,那是他們自己的事,跟我無關!”
張延齡一臉正義凌然。
蘇瑤笑道:“其實老爺不給他們找麻煩,他們已經燒高香,今年徽商基本全軍覆沒,各地的商賈都不敢抱團做買賣,怕的就是下一步被朝廷針對。”
張延齡打量蘇瑤道:“那你們蘇家不怕?”
蘇瑤臉上的笑容有所收斂,趕緊恭敬行禮道:“蘇家一切都聽憑老爺的吩咐,絕對不敢有違老爺的意思,并無要自立之心。”
張延齡嘆道:“現在是沒有,誰敢保證以后沒有?瑤瑤啊,你是你,你的家族是你的家族,雖然你是為你的家族而到我身邊來,但有時候你可能也要做出正確的選擇…”
蘇瑤聽了這話,自然是明白,張延齡可能是覺得蘇瑤現在于京師中商賈中形成的領袖姿態,已引起張延齡的反感。
這邊張延齡讓蘇瑤去置辦土地,蘇家那邊自然也會跟進,這就會形成陽奉陰違的狀態。
商人逐利,這本來是沒什么的,張延齡既然沒對蘇家隱瞞,其實還是沒打算直接把蘇瑤按下去的。
只是無論用誰,都需要隨時鞭策著點。
連朱祐樘對他那么信任,對他何嘗不是如此?
蘇家?
不能因為送了個女人過來,就讓張延齡徹底放下警惕之心。
蘇瑤離開了。
張延齡知道,蘇瑤和背后的蘇家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用說太直白,蘇家必會有所收斂。
等他回到林清這邊的包間時,外面的戲其實已經演完。
而鳳仙和月仙已上樓來,正被林清拉著,問很多有關戲文的事。
“哈,已經上來了?”
張延齡進門后,笑著打破沉默。
鳳仙和月仙趕緊起身給張延齡行禮。
“不用多禮,今天你們就負責給我這位林妹妹講戲,不行的話,在這里給她演上一段也好,我在這里會不會有些打擾?要不我再出去?”
張延齡一臉和善的笑容。
鳳仙和月仙都是他的女人,自然知道他的一些癖好,此時她們面色都有些羞紅。
張延齡跟林家小女的事,在京師也不是秘密,只是她們沒想到,這位官宦出身的小姐會如此清純,就好像是鄰家的女孩一樣一塵不染。
林清過來拉著張延齡的手臂,道:“先生,坐下來跟我一起聽吧,兩位姐姐說得很動聽,連她們說話都很好聽呢…”
何止說話好聽,還有…
咳咳。
想歪了。
“鳳仙、月仙啊,你們就給林妹妹講戲吧,我在這里難免會打擾到,正好我那邊還有事!等講完之后,外面馬車已經備好,各自上馬車,會送你們到地方去。”
張延齡的話,會讓林清有些迷惑。
為什么外面會各自準備馬車?
她不知道的是,在這里看完戲,林清還是要回她自己別院的,而二仙姐妹當然是接回到建昌伯府。
張延齡再一次離開包間。
這次他去了戲樓對面的房間,還沒等靠近房間,就聽到里面有人在吆五喝六。
“快給本侯把人找來!就問問他,是不是都不把我這兄長放在眼里了?”
不是旁人,正是張鶴齡。
張延齡把門打開,見到張鶴齡手上舉著個茶壺,似乎他再晚進來一會,張鶴齡就要把茶壺摔碎。
“好大的脾氣,你這是要跟誰置氣?”張延齡也都不打招呼,直接用冷冰冰的口吻說道。
里面本來在跟張鶴齡解釋的,自然是隨行保護張延齡的金琦。
金琦看這架勢,趕緊恭敬告退。
連門都從外關好。
張鶴齡這才將茶壺放下,冷聲道:“老二,你行啊,把為兄叫來,自己遲遲不露面?你不會是想拿這出戲來嚇唬我吧?就好像對付姓楊的閹人以及他侄子那樣?編一出戲給我看?”
張延齡不屑道:“那你從這出戲里看出什么來了?”
張鶴齡語塞。
一出《牡丹亭》,不過是情情愛愛的,好像還真跟他與周彧械斗的事沒多大關系。
“而且,你派人來找我,只是告訴你我在這里,我可沒叫你,既是你不請自來,憑什么讓我應酬你?”
張延齡語氣仍舊很冰冷。
張鶴齡氣惱道:“你小子,連大哥都不叫了是吧?你是不是真打算跟為兄恩斷義絕?真是如此的話,你放個話出來,大不了我去跟母親說,以后你跟我張家人無關便是!”
“我說張鶴齡啊,你今天沒回府嗎?沒看到皇后派人給你送去的信函?現在好像是你馬上要被逐出家門了吧?”
張延齡一副你孤陋寡聞了的神色。
張鶴齡驚愕道:“你…你小子少危言聳聽,姐姐怎會…就算姐姐會,姐夫也不會…娘更不會。”
“那是以前,你我半斤八兩的時候,張家沒得選擇,現在不一樣了,如果非要在你我之間選一個留在張家,你猜是選擇你呢,還是選擇我?”
“皇后和母親為何要把你趕出門?你連這點覺悟都沒有?她們也是為你好,說不定以后你還能出去歷練一番,多經歷一點磨難,說不定你就成下一個我了!”
“連陛下也是這么想的,陛下也說正好西北軍務調度方面缺幾個管兵的,讓你去歷練兩年正好!”
張鶴齡本來只是無語,聽到這里直接破口大罵道:“你這是要謀殺親哥啊,西北那種鬼地方你都不想多呆,你讓我去?”
張延齡攤攤手道:“我是不想去,但架不住我還是去了,而且兩個月時間就立了軍功回來,算是不虛此行,既然我都去了,陛下和皇后也不能厚此薄彼,你肯定也要去一趟,你要是能立下軍功,十天半個月回來也算你本事…”
“但要是你立不下軍功的話,或許就要倒霉了,在西北留個一兩年…甚至是三五載都是有可能的!”
“我去你個混賬王八羔子的,老子弄死你這個白羊狼沒良心的弟弟,老子就算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
張延齡則完全不會被張鶴齡嚇唬,笑了笑道:“你做了鬼,我不介意你天天來找我算賬,就怕到時你還要跑來跟我托夢,讓我多燒點紙讓你在陰界過逍遙日子!”
張鶴齡瞬間便感覺有勁使不出。
想想好像還真是。
若自己死了,泉下有知的話,肯定要巴結這小子給自己燒紙錢,嚇唬他有個鳥用?
張延齡道:“張鶴齡啊張鶴齡,別在我面前擺大哥的架子,我現在是你跟周彧兩家械斗敗壞朝廷綱常的主審官,我現在也不妨告訴你,這件案子我一定會秉公處理,不為別的,就為了我的官途和名聲,也不能縱容你們!”
“看在曾經是兄弟一場的份上,我也不妨告訴你,這案子我已經初步定下來,兩邊誰都不偏袒,你們來都給我到西北帶兵去。”
“就是把你們閑的,大明朝有你們這樣的外戚,簡直是大明的不幸。”
“當然,我也沒說我自己就是大明外戚的標桿,但很不好意思,誰讓你們的存在影響了我的名聲?我不教訓你們,別人還以為大明的外戚都不堪重用,你覺得我是喜歡往自己頭上潑臟水的人嗎?”
張鶴齡聽了這番話,整個人傻眼了。
見過忘恩負義的,但沒見過像自己弟弟這么六親不認的。
這還是曾經穿一條褲子,連去逛窯子都不分彼此,在同一個房間里的好兄弟?
簡直比陌路人還狠啊。
張延齡道:“話我說完了,你可以走了,如果你還不走的話,看到外面的人沒,那些錦衣衛會轟你出去,我想你不愿被人丟到大街上,顏面無存吧?”
張鶴齡咬牙切齒,指著張延齡道:“你小子,算你狠,老子不跟你一般計較,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
換了以前,張鶴齡相信弟弟絕對不敢這么做。
但現在弟弟都六親不認了,還說要把他流徙到邊疆,更是獲得了朱祐樘夫婦和自己老娘的支持…
把自己丟到大街上,很稀奇嗎?
張鶴齡雖然渾,但基本的“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還是懂的,既然知道自己的弟弟喜歡“犯渾”,還非要往刀口上撞,那也太傻了。
張延齡望著張鶴齡狼狽而去的背影,嘴角浮現出冷笑。
早就想教訓這不爭氣的大哥,要不是看在兄弟倆砸斷骨頭連著筋的份上,張延齡想要坑這個大哥,張鶴齡這種蠢人估計連渣都不剩。
“知道你要給我拖后腿,若不把你治到服服帖帖,以后還不定怎么給我找麻煩!”
回去的路上。
張延齡沒有與二仙姐妹同行。
而是與林清同乘一輛馬車。
林清有點怕黑,在回去的馬車上,死死抱著張延齡的手臂。
出來看一場戲,明顯感情升溫了很多。
本來他就靠自己繪畫的天賦,還有平時的出口成章吸引了小妮子的芳心,再加上小妮子也知自己馬上要成為張家婦,自然也就沒更多的避諱。
“先生,你明天還會帶我出來看戲嗎?”馬上要到林清所住的別院,林清還有些不舍。
張延齡笑道:“不如這樣,我今晚不走了好不好?明天一早我就帶你出來看戲。”
“好啊。”林清先是驚喜說一句,隨即有些不解道,“可先生不走,住哪里呢?”
“當然是跟你住在一起,我住在你的房間好不好?”
“住在我的房間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我就先跟梅蘭竹菊她們擠一擠。”
“咱倆擠一擠好不好?”
“不行,先生是男人,男女有別…再說,我的榻很小。”
“沒事,我們可以一個睡上面一個睡下面,這樣都寬敞…”
“先生是讓我睡榻底下?還是先生睡榻底下?”
“不是,我們都睡榻上,只是疊起來睡…”
對張延齡來說,循序善誘,也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