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宮內。
張延齡面對一個總不時望著自己笑,卻連什么話都不說,臉上還洋溢著一股靦腆中帶著害羞、奇怪色彩的女孩子,都不知該說點什么好。
大姐。
求放過。
“嗯,德清公主,你知道本爵呢家中姬妾無數,外面養的戲班子就幾十個,名伶在我這里都不叫事,光是被我糟蹋…碰過的女人,沒有一千個也有幾百個,所以說呢做人最重要的是知足,你明白我在說什么吧?”
之前張延齡在做的,都是在推銷自己,盡量展現出自己的能力。
但在這位面前,就要盡量去表現有多不堪,這樣才能讓這個姑娘對自己死心。
誰知德清只是笑了笑,妙眸望過來道:“你說的,外人都知曉。”
知曉還對著我笑?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我有意思呢。
我張延齡能掐會算,別的什么事都可以揣度,唯獨這女人的心思揣度不明白,你可別對哥有啥幻想,哥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男人。
張延齡朗聲道:“這里誰管事的?一點眼力勁都沒有,連口茶水都沒有嗎?”
說完了自己身邊女人的情況,就該表現出囂張跋扈的一面。
社會我張哥,人狠話又多。
自然是越不講理,越能把女人往外趕。
進來的幾名女官面面相覷,隨后有女官過來給張延齡倒了茶水,隨后才給德清也倒了茶水。
德清抿嘴一笑道:“你沒必要跟幾位宮婢為難,她們不過就是在這里旁聽侍奉,斟茶倒水這種事自己來就好。”
本來張延齡還覺得德清對自己不可能有意思,但見到德清如此的笑容,他心里又在打鼓。
這算什么?
我表現出囂張,你不是應該生氣嗎?
咱倆又不是第一次見面,為何姑娘你給我的印象,前后反差這么大,完全是兩個人呢?無論是歷史上傳聞的你,還是現實中我所見識過的你,都應該是暗中知書達理講孝義禮法的,甚至是嫉惡如仇的,你為何不對我這種失禮的行為生氣?
張延齡一臉冷笑道:“這些個宮女,還以為自己是誰呢,只要老子跟姐姐說一聲,管保把他們賜到我府上去,為奴為婢。”
幾名女官一聽,臉色登時很惶恐。
在她們看來,張延齡真的可能會這么做,只要張延齡去請求張皇后賜宮女,張皇后并不會吝嗇,更何況連皇帝之前都說要給張延齡賜幾個宮婢…
“你就是嚇唬人,知道你不是這種人。”
德清笑著說一句。
張延齡反而聽不懂了。
姑娘,你很了解我嗎?
不對。
畫風完全不對。
張延齡突然發現,自己在這么個小妞面前,有點無計可施的感覺,不過再一想馬上就釋然。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管你對我態度如何,只要我堅持不娶你,就不信你哥還能把你強行嫁過來不成?這婚姻也講求個你情我愿吧?
“你好像很了解我,德清公主,你是不是被外面一些什么傳說給蒙蔽了內心?我是什么人,有時候我自己都不清楚,就算我不是賊,打家劫舍奸奸淫擄掠的事我也做了不少,怎么在你這里,我就成好人了?”
張延齡從沒覺得自己居然有這么坦誠。
居然要承認自己是個大惡人,還是在一個女人面前,說出來都覺得別扭。
我可是好人。
但為了跟這個小妞劃清關系,我才要表現出是壞人的樣子。
德清道:“以往民間的確對你有很多傳說,但想來都是因為不了解你,傳聞有所不實,但其實你還是能為大明朝做事的人,以你的才學和做事的能力,以后必定會成為大明朝的股肱,連皇兄對你都寄望很深…”
張延齡聽了簡直要吐血。
小姑娘,你中毒很深啊。
張延齡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在被一個曾經對自己恨之入骨的女人進行表揚?
這就讓他無法接受。
尬聊。
進行不下去。
便在此時,蕭敬在門口行禮道:“德清長公主殿下、建昌伯,陛下傳話,讓您二位過去。”
張延齡突然有種解脫的感覺。
在這個小妞面前說話,真是太別扭,讓他放不開,這可比在朝堂舌戰群儒還要讓人捉急,感覺是有理說不清的樣子。
他也算看出來。
這小妞就真的是對他有意思啊。
“公主,我們去見陛下,給陛下賀壽。”
“嗯。”
“公主,你看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我沒你說的那么強,就是想發點財,多找一些女人回去。”
“嗯。”
“我現在女人就無數了,你不會是想當我無數女人中的一個吧?”
“嗯…沒有。”
“大姐,你別在這里糊弄我行嗎?你看我哪里強,我改還不成嗎?”
“噗哧!”
“你笑什么?”
“你說話真是謙遜,還挺有意思的。”
張延齡很無語。
這還是今天第二個評價他說話有意思的人,第一個就是朱厚照,當時是自己違心夸贊了朱厚照兩句,讓朱厚照得意忘形才如此說的。
但這位德清公主,簡直是不知所謂。
我怎么就說話有意思了?
張延齡已經在琢磨,是不是自己非要表現出更無恥的一面,比如說現場戲弄她一番,甚至有一點肢體上的接觸,才能讓她認清我的本質,讓她徹底死心呢?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張延齡還是趕緊出了永寧宮,在蕭敬的引路下,重新往坤寧宮走。
“建昌伯,您是不知道,今天在朝堂上,陛下對您可又大加贊賞,咱家也沒想到,這次回來您就當戶部侍了,以后還要多靠您仰仗…”
蕭敬上來就對張延齡很恭敬,所說的都是奉承話。
他雖然在外奔波十幾天,但好歹是把皇帝的任務順利完成,回來后就要論功請賞,似乎接下來由他來接替李榮當掌印太監都是有可能的。
張延齡回頭看了看德清。
果然望過來的眸光中,又多了幾分笑意。
好似在說,還說你自己沒能力?沒能力為什么蕭公公要這么恭維你?
張延齡沒好氣道:“蕭公公,你是內臣我是外臣,我們之間還是走遠一點,別來個什么誰仰仗誰,被人知道豈不是都覺得我要很你內外勾結?你不想活,我還想把腦袋在脖子上多掛幾天,再說這種話以后哪涼快哪呆著去!不知所謂。”
連蕭敬都懵逼了。
這位今天是怎么了?好大的火氣。
再回頭看看德清,他又好像是明白到什么,無奈搖搖頭也就不再去搭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