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病癆鬼和他婆姨?”
張延齡當著朱祐榕的面,便直接這么稱呼李廷用和菊潭郡主。
朱祐榕本來聽張延齡那些名頭,還以為這是多么牛逼的人物,牛逼人物必定也是知情守禮,聽了這話他瞬間感覺到事非如此。
大概自己在張延齡心中的地位,可能還不如這兩位。
他苦笑了一下灰溜溜往一旁而去。
菊潭郡主聽了這話也不生氣,示意讓李廷用先等在那,自行走上前兩步道:“建昌伯,可否借一步說話?”
張延齡皺眉道:“我們很熟嗎?”
菊潭郡主的神色有幾分怪異,大概是想表現出“你不能這么忘恩負義”的神色。
不過最后張延齡還是跟她一走走出了宴廳。
“建昌伯,不知昨夜…”
“昨夜?”
“昨夜建昌伯沒有拒絕,應該明白一些事吧?”
菊潭郡主果然又在暗示。
之前張延齡或許還不是十分確定,但看到菊潭郡主親身站在自己面前,他難道跟自己近距離接觸的女人還分辨不出真偽的地步?
當我張某人是個傻子?昨天…那分明就是個替身嘛。
你用一個替身,創造出一種我們已經發生過什么的假象,再來跟我談條件,你當我會被你威逼利誘?
張延齡道:“昨天本爵心情正好,看了一場戲,這場戲也不知是誰演的,總之精彩無比,真應該請你也一起去看看。”
“建昌伯,你這算什么意思?”菊潭郡主厲目望著張延齡。
張延齡攤攤手,都懶得跟她解釋。
拔…無情?穿…翻臉?提上…不認人?
填空題。
隨你怎么想。
總之現在的你我是沒有任何關系。
你能把我怎么著?
要不你出去宣傳一下,說我們之間有什么,看這世上之人是否有相信你的。
此時鴻臚寺的人走出來,道:“建昌伯,有關餞行事宜都已完成,禮官那邊也都安排好,您可以隨時離開。”
張延齡感慨道:“要不就說跟朝廷的人出來做事讓人順心,那個誰…后會無期!”
菊潭郡主顯然不希望自己所安排的一場局,就這么被張延齡輕描淡寫給化解,她走上前直接擋在張延齡面前,杏目圓瞪。
要說這表情,還真讓張延齡覺得這就是昨日那位的本尊。
管她是不是呢。
研究這個毫無意義。
“菊潭郡主,你這是要作何?”張延齡一臉冷漠之色道。
鴻臚寺的人一看情況不對,趕緊先告退往一旁走去。
等周圍又只剩下二人之后,菊潭郡主道:“我知建昌伯并非薄情寡性之人,也想必建昌伯在李士實的案子上,已經追查出一些端倪,難道建昌伯不該為此做點什么?若建昌伯可以通融…父王必定會投桃報李,建昌伯所得到的,會比現在更多…”
張延齡一笑。
你還不如直接告訴我,我把李士實小金庫的錢財都給你們,同時也不揭發這件事,你們就許諾我將來當李士實第二,當你們的軍師還是宰相?
如今我是當今天子的小舅子,雖非位極人臣,但所得到的信任也非常人可比。
要是我自己造反也就算了,跟你們造反?
當我蠢?
張延齡笑道:“本爵是什么人,還用你來定義?要是你不太清楚本爵到底是什么人,盡管去京師的大街小巷問問,若他們有一個說我張某人并非薄情寡義之人,那本爵就承認,隨你怎么說。”
菊潭郡主聽了這話,有力使不出。
去市井,問外人張延齡是什么湊性?
肯定都會說張延齡卑鄙無恥、不學無術、落井下石,平時做的都是什么奸淫擄掠、殺人放火、巧取豪奪等等事情。
就算她真的被張延齡給睡了,張延齡會對她負責?
開玩笑。
連張延齡自己都發現,有了張延齡這層皮,做什么事簡直是太得心應手,規矩、禮數和道德等等塵俗的枷鎖,對他而言簡直就是他娘的天方夜譚,一概都不用遵守。
做人就是這么舒坦。
張延齡說話之間就要走,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來,側目打量著菊潭郡主道:“有件事倒是可以提醒你,回去后讓你父親洗干凈脖子等著,或許下一步本爵就該去追查他了呢?哈哈!”
菊潭郡主一怔。
自己威脅的話都還沒說出口,張延齡倒先威脅起她來。
就在她產生一種自危,覺得應該去提醒父親朱覲鈞做一些防備時,突然想到,張延齡為什么要跟自己說這些?
難道張延齡這算是“變相示好”?
這不分明在說,張延齡已經查到此案跟寧王有關?
難道說…
張延齡還是有情義之人,口硬心軟?
“呸。”
菊潭郡主望著張延齡背影,隨即啐一口,“父王跟李士實的關系,還用別人去查?李士實犯事很難讓人不懷疑我們。”
“此子哪是在示好?分明是在恐嚇!”
正在此時。
李廷用咳嗽著走到菊潭郡主面前。
“郡主,您?”李廷用面色略帶不解。
在他印象中,妻子便是女諸葛,從來未有如此著惱亂方寸之時。
菊潭郡主面色重新鎮定,斜目打量李廷用一眼,道:“本來就說你別出來,非不聽,你看看現在因為你的病,多少人疏離我們?這對父王的大事有好處嗎?”
她倒打一耙。
李廷用面色尷尬,但還是恭敬行禮道:“學生錯了,那建昌伯…”
菊潭郡主冷聲道:“我做事,幾時需要跟你解釋?若不想看里面人的臉色,就先回馬車上等,之后就要回南方,提前休息好,藥都帶齊了,免得路上病情再有反復…回去的路上,沒事不要再來見我!”
以她說話的口吻,似乎跟李廷用毫無夫妻感情。
不管以前怎樣,就說現在李廷用的病情,誰都知道堅持不了多久。
歷史上的李廷用也是在跟菊潭郡主成婚之后不久便病歿。
李廷用時日無多。
徽商商會會館。
張延齡再一次登門造訪,這次他沒有帶外人而來,好像是來單獨找徽商商會會長江玥年說事的。
“爵爺,您對小人之前的安排可還滿意?”
江玥年臉上還是帶著期待的,昨天剛給張延齡送個戲班子,今天張延齡就親自登門。
張延齡坐下來,一拍桌子,將江玥年嚇了一跳。
“您…您這是…”
江玥年人也犯迷糊了,送女人給你,聽說你都還用了,還這態度?
張延齡冷笑道:“江當家的,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跟寧王的人有來往?你這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跟朝廷作對,跟本爵作對是吧?”
江玥年大驚失色。趕緊跪下來道:“爵爺,小人并無此意啊,您所說的跟寧王來往…從何說起?”
張延齡道:“那就是說,你不承認嘍?那現在本爵就離開,從此之后井水不犯河水。你們徽商以后想在京師做好生意,也是癡心妄想!”
說著,張延齡當即要走。
江玥年沒有起身,跪著往前挪幾步,一把抓住張延齡的靴子,高聲道:“爵爺,您聽小的解釋。”
張延齡低頭打量著他,冷笑道:“你果然有隱瞞?”
江玥年哭喪著臉道:“爵爺明鑒,小人并未跟寧王派系的人有來往,只是昨日里有自稱是王府中人,拿了王府的憑證,給送個女人來,說是給您送戲班子時,把此人也一并送去,多余之事不用小的來做…小人并不知她的來歷,更不知她是何身份…”
這話聽來有欲蓋彌彰之嫌。
若真不知此女的身份,何須解釋后面那兩句?
張延齡道:“她就一句話沒跟你說?忘了告訴你,今天本爵剛去會同館送各地使節,可曾見過一些人。”
“這…”
江玥年眼珠子亂轉。
又在編說辭。
張延齡看這架勢,便知這就是那種自以為精明的蠢人。
我都知道你跟寧王派系的人有來往,你還這么多辯解?
“你真不知她是何身份?江當家,本爵算是最后給你一次機會,你把握不好的話…后果自負!”張延齡冷笑道。
江玥年分析了利弊。
寧王就算對他示好,但相比于張延齡,寧王系是個屁。
徽商的買賣,江贛地區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當下大明朝商賈地域保護這么嚴重,徽商也根本打不開江西的市場。
寧王所謂的收攏,還不如張延齡說一句話管用。
“小人交代…小人猜想,那…或許就是菊潭郡主!”江玥年在張延齡咄咄逼人的追問之下,終于把他所知的說出來。
張延齡好奇道:“菊潭郡主?你是說寧王的女兒?她自己跑到你這里來,然后讓你把她送給我?江當家的,你不是在跟本爵開玩笑吧?”
江玥年道:“只是小人的猜測,做不得準。”
張延齡心里也在琢磨菊潭郡主此舉的用意,現在他基本已經可以確定昨天那是個假貨,但菊潭郡主卻要做出讓所有人相信那是真的。
她不是那種吃啞巴虧的人。
讓徽商知道我跟你有染,雖然皇帝現在信任你未必相信,但也架不住市井之間在傳,三人成虎,到時皇帝對你的信任就要大打折扣。
要說此計。
乍一聽是不錯。
但張延齡總覺得菊潭郡主這是殺敵一百,自損一千。
對你菊潭郡主有什么好處?
“敗壞郡主名聲,真是該死,來人,將此人拿下,交詔獄嚴加審問,看背后是否還有同謀!”張延齡一聲令下,金琦等錦衣衛瞬間沖進來。
江玥年本來還以為自己老實交代一切,就能換得張延齡的信任。
誰知這根本是自掘墳墓。
“爵爺,小的可都招了啊!”
“你招了個屁,徽商落在此等奸邪小人手上,簡直是他們的不幸,徽商以往做生意也算精明,這次怎么這么蠢找你出來掌舵?是讓你把徽商這條船往溝里帶?押走押走,這種小人本爵一面都不想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