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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拆穿

  翌日清晨,天已經亮了。

  夏天天亮得早,五更天張延齡乘馬車過東安門,到東華門,皇宮內門都已經開啟,張延齡與崔元在東華門碰頭。

  蕭敬老早便等在這里,今天他負責接引。

  楊鵬早一步已經回宮去,至于李士實、林元甫和徐杰等人即便要入朝,也會由刑部轉解,都未同行。

  就在三人互作招呼,準備一起入宮時,卻見一輛馬車疾馳而來。

  馬車停下來之后,但見張鶴齡從馬車上跳下來,他見到張延齡后顯得激動異常,張開雙臂有要撲過來擁抱張延齡的意思,老遠還聽到他在喊:“老二,你可算回來了。”

  張延齡看到張鶴齡這光景,不由皺眉。

  此時的張鶴齡,真的是有些慘不忍睹。

  身上穿著朝服,大概也是回家臨時換的,臉都沒洗,胡子拉碴的跟之前春風得意的模樣大相徑庭。

  “大哥,別來無恙?兄弟我還以為以后見不到你!”張延齡沒有讓張鶴齡擁抱過來,只是感慨說著,伸手擋住張鶴齡,不讓其靠近自己。

  張鶴齡板起臉,用當兄長的教訓的口吻道:“你小子知道怕了?以后看你還在外面惹是生非。”

  張延齡道:“大哥,其實我是說,我以為大哥在外面被人害了,所以怕見不到你…”

  張鶴齡怔了怔。

  隨即他張開的雙臂也放下,罵道:“滾你娘的!”

  先前還是體恤弟弟好大哥的形象,瞬間原形畢露。

  “大哥,你沒事吧?看你這模樣,怕不是你在外漂泊多日?怎看上去比我還凄慘?”

  張延齡上下打量張鶴齡。

  張鶴齡一臉埋怨之色道:“別提了,自從為兄聽說你在山東惹事,不知道有多著急,連姐姐和母親都為你擔心,還讓為兄去迎你、護你周全,結果帶人去道上等了幾天,人影都沒瞧見,山東不是在南邊?你咋從北邊回來了?”

  崔元搶白道:“壽寧侯或有不知,我們是從水路回京,快到京師時才換了馬車,所以才從德勝門進城。”

  張鶴齡滿面慍色道:“換路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還讓為兄出去白等一場?”

  張延齡瞇眼打量著張鶴齡。

  還真是會裝。

  怕不是你這幾天就是出去逍遙快活樂不思蜀,聽說我已回城,才匆忙回來相見,再來個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

  換了別人,張延齡還能把其往好了想。

  至于張鶴齡這個大哥…

  這簡直是基本操作。

  “大哥,有件事我很好奇,南邊五十里之外的路被大水給沖了,你是怎么回來的?”張延齡驚訝問道。

  張鶴齡一怔,隨即罵道:“還能怎樣?當然是千辛萬苦才回來,路被水沖了那叫一個不好走,你是不知道這一路有多難…”

  崔元好奇道:“北直隸幾時發大水?”

  張鶴齡還要繼續編瞎話,聽了這話才知道是被弟弟給涮了,罵道:“老二,你他娘的這算什么意思?”

  張延齡聳聳肩攤攤手道:“看來我還是高估大哥,早知道的話我就說城南十里的路被大水給沖了…”

  “敢戲弄大哥?”

  “沒沒,我的意思是說,說十里的話大哥應該已經走出去,就會把我的話給拆穿。”

  “我去你大爺奶奶的腿兒…”

  張鶴齡追著去打張延齡。

  蕭敬和崔元趕緊去拉架,不過好在兄弟二人不管怎么瘋鬧,還是沒真正打起來。

  一行過東華門。

  張鶴齡還在陳述他有多么“勞苦功高”。

  “…你小子一拍屁股走人了,到山東為非作歹,殺人的事都做出來,你可知為兄多為你吃了多少苦頭?前幾天在朝堂上,要不是為兄替你說話,你現在估計早就被問罪,為兄面對那么多朝臣臨,那叫一個臨危不亂,幸好為兄據理力爭…”

  “行了大哥,就當我錯了行嗎?不就是試探一下你的誠意?你記仇就記仇,這么多廢話不嫌嘴累嗎?”

  “當兄弟的就不該試探,為兄從來都把你當兄弟,你有把大哥我當兄弟嗎?”

  兄弟倆一路上都在爭。

  蕭敬和崔元發現根本插不上話。

  再仔細琢磨一下,這兄弟倆的對話完全都是廢話。

  一個厚顏無恥的在胡言亂語,另一個早就心知肚明只是在敷衍,兄弟二人誰都沒誠意。

  沒走太遠。

  但見司禮監秉筆太監陳一路小跑過來,給幾人行禮。

  “陳公公,什么事?”張延齡走上前,笑著問道。

  陳寬無奈道:“陛下偶感風寒,今日可能要遲一些上朝,所以傳話下來讓幾位先到文華殿稍作等候,另外…要陪同太子殿下同往奉天殿…”

  張延齡聞言點頭。

  朱厚照雖然現在算是正式升殿到文華殿,開始日常的一些簡單學習,但畢竟還沒出閣讀書,經筵日講什么的都還沒開。

  太子突然要去奉天殿聽政的話,顯然是需要由頭的,照理說太子只能在后殿聽聽前面發生什么,不真正露臉。

  張延齡對于朱祐樘突然“偶感風寒”的消息有些意外。

  照理說,若是朱祐樘身體不適的話,先行出來的蕭敬不可能不知曉,除非是皇帝臨時遇到什么事,拿“偶感風寒”當借口。

  “文華殿?那不是咱外甥住的地方?”張鶴齡順口便說了一句。

  這讓蕭敬和陳寬很尷尬。

  對于他們來說,朱厚照的地位非常尊崇,稱呼上不能有任何的懈怠,否則是殺頭的罪,何曾見過這樣直接稱呼太子為“外甥”的?

  “大哥在宮里,還是謹言慎行為上。”

  張延齡說了一句,已往文華殿方向走。

  張鶴齡幾步追上去,嘴上還在絮叨:“為兄怎么不謹言慎行了?你小子說清楚…”

  爭執仍在繼續中。

  文華殿內。

  朱厚照換上一身太子正式的衣服,正在對著落地的銅鏡來回轉圈照,還不斷問詢旁邊的侍從太監哪里有問題,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劉瑾等人正在給他扇風,大夏天的清早也有些悶熱。

  “殿下,兩位國舅爺來了,還有永康長公主駙馬,以及司禮監蕭公公。”高鳳進來通稟。

  朱厚照轉身跑出門,見到張延齡,一臉興沖沖,目中便無他人:“二舅,你看我這一身行不?今天是孤第一次上朝,有什么要注意的你可要提點孤。”

  張鶴齡皺眉道:“我說太子,你就沒見到我?怎么先跟你二舅打招呼?大舅不是舅?”

  朱厚照聞言皺眉打量張鶴齡,不屑道:“當是誰呢,大舅你不是死在外面了嗎?”

  張鶴齡瞬間氣不打一處來。

  “我去他娘的…誰他娘的瞎傳呢?老子幾時死了?”

  朱厚照道:“大舅,說話要注意一點,這可是皇宮,孤是太子,不怕孤把你說的告知父皇?”

  即便張鶴齡早就見識過大外甥的難纏。

  聽到如此威脅也有些氣餒。

  好像有滿腔的憤怒無處發泄,只能惡狠狠瞪張延齡一眼,似是覺得太子這么刁鉆都是弟弟教的。

  “二舅,聽說今天有個什么案子,你先給孤講講唄?到時孤也可以發幾句話,讓他們知道孤就算年歲小,也有見地。”

  “太子今日怕是不能公開露面,最多是幕后聽一聽。”

  “啥叫幕后?”

  “就是躲在后殿聽一聽,到時前面發生何事,你都不能出來。”

  “啊?那還有什么意思?”

  “太子尚未出閣讀書,用不了兩年,太子就能御奉天殿,到時陛下還會跟你一起處理政務…”

  張延齡跟朱厚照一邊往殿里走一邊對話,二人好像真在商量事情。

  張鶴齡則聽得是云里霧里。

  本來很不老實、說話也很刻薄的熊孩子,居然在認真跟張延齡對答,這就讓他不理解。

  張鶴齡心想:“這小子,到底給那小子灌了什么湯?”

  奉天殿外。

  眾大臣都在焦急等待入奉天殿朝議。

  他們也是臨時從陳寬那得知皇帝偶感風寒的事,跟張延齡會去懷疑不同,他們并不去想皇帝是不是真的生病。

  或者說。

  他們現在根本沒那心思。

  “徐閣老,您看今天就是要朝堂御審山東的案子,張家外戚那邊…”

  都察院左都御史閔珪帶著幾人過來問詢徐溥的意思。

  徐溥道:“刑部昨天可有問過詳情?”

  閔珪道:“陛下派人去刑部作了知會,另派東廠的人守著,有司不得提審。”

  “那就是說,朝堂上都要由建昌伯自說自話?”徐溥老臉橫皺。

  一旁的謝遷走過來道:“要不,先跟刑部通個氣,給幾個涉案人等打個招呼?”

  幾人都打量著謝遷。

  打招呼?怎么打?讓他們先串供?還是說讓他們先自行了斷?

  你謝于喬真是敢說話。

  徐溥搖搖頭,顯得思緒凌亂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若陛下誠心包庇,想追究他在山東殺人,怕并非易事,但料想他短時間內不可能把山東案宗全都查清楚,可以從這一點下手。”

  “賓之,你可有好的策略?”閔珪打量著李東陽,問道。

  至于背后緣由,很多人猜測,可能跟李東陽承張延齡的情,不用嫁女兒有關。

  但具體是因何,恐怕也只有李東陽自己知曉。

  李東陽此番也沒有例外,只是搖搖頭,似也不想深陷其中。

  請:m.ddyue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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