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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孤陋寡聞

  永康公主府正堂。

  朱效茹跟蕭敬見面,未等蕭敬行禮問候,劈頭蓋臉數落道:“蕭公公位高權重當有分寸,以后有事自行來通傳便可,不得再讓駙馬與張家那對兄弟有來往!”

  語氣之沖,令蕭敬始料未及。

  “長公主殿下,兩位國舅何處惹到您?他們…未對不起您和駙馬吧?”

  蕭敬腦袋不太靈光。

  難道說這就叫好心當做驢肝肺?

  張延齡想提攜崔元一把,長公主就是想讓崔元當花瓶吃軟飯,所以不領情?

  朱效茹怒道:“還不是因為張延齡那狂妄無知小人?”

  “原本就無甚才學,皇兄讓他跟駙馬進翰苑修學問,天大恩賜,竟在文廟當眾離場,斯文掃地將我大明皇族臉面丟盡,就這樣蕭公公你還替那廝說話?”

  或許是朱效茹也覺得蕭敬不可理喻,直接發了脾氣。

  蕭敬這才知道朱效茹對昨日之事完全不知情,他急得直跺腳道:“長公主殿下,您這可就是真的誤會…”

  “本宮親眼所見,他還讓駙馬與他同去,還能有誤會?”

  “是…建昌伯的確是跟駙馬一同自文廟離去,但隨事情全因衍圣公世子…剽竊了他的詩,建昌伯隨便便入宮找陛下申理。”

  蕭敬當著朱效茹,有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昨日本是衍圣公世子定嗣位人的儀式,閣臣和幾位部堂都在奉天殿。建昌伯舌戰群臣,在所有臣僚都不相信此事時,他現場將當日寫給祝允明的詩又謄寫一遍,字有褚遂良、趙孟頫之風,朝中元老無不驚嘆。”

  “在圣上逼問下,衍圣公世子已親口承認詩乃剽竊。至于建昌伯在文廟離席,實乃因憤而離席,并非有意特立獨行。這怎能不是一場誤會?”

  朱效茹聽完這番話,人整個都愣住。

  事情出現如此大的反轉,她怎么都不相信這是事實。

  朱效茹語氣也沒之前那么強硬,問道:“蕭公公,這…不會有什么錯吧?”

  蕭敬道:“老朽豈能言笑?此事京師都傳開,昨日為衍圣公世子出頭跟建昌伯舌戰朝堂的禮部倪尚書,今日朝會已被陛下派到南京為吏部尚書,徐侍郎已為禮部尚書…”

  “衍圣公世子今晨親自登門負荊請罪,還要拜建昌伯為師。”

  “長公主殿下,這么大的事…您不知情?”

  朱效茹這才知道是自己“孤陋寡聞”,面色有幾分憋屈,支吾道:“本宮一介女流,怎會留意外間之事…”

  蕭敬道:“那殿下可否將駙馬請出來?建昌伯還在外面等著他去辦案…駙馬是否在府上?”

  朱效茹改換了笑臉,道:“還好蕭公公您來跟本宮言及,不然本宮還不知原來事情有如此曲折,本宮這就去給您叫駙馬出來…”

  朱效茹急忙進到東廂,在一處給客人住的廂房內,見到了正拿本書一臉心不在焉的丈夫。

  崔元因被禁足,還在懊惱中。

  “駙馬…”

  朱效茹進來,見到丈夫滿面的憔悴,不由后悔昨日把話說重。

  她昨日早氣頭上,不讓丈夫進她的房,讓其在東廂留宿。

  崔元見到妻子,臉色馬上就慫了,起身行禮道:“長公主殿下,昨日您教訓是對的,我不該聽信建昌伯的…”

  “沒有沒有…相公是對的,是妾身不對…”

  朱效茹為了讓丈夫寬宥,連稱呼都改了。

  崔元一下就懵了。

  “相公,你之前說曾見過建昌伯寫字,他的書法如何?”朱效茹還是想從丈夫口中試探,看是否能對得上蕭敬的訊息。

  崔元不明白妻子為何有如此反差,一臉疑惑道:“他作那首蠹蟲詩時,的確見過他的書法,是行書,字跡有趙孟頫之風…總歸我是寫不出來的。”

  “這就錯不了…”

  朱效茹還在為之前蕭敬的話感覺不可思議。

  “長公主為何要問他書法的事?”崔元問道。

  朱效茹笑道:“沒事沒事,這不他…就是建昌伯,咱之前是誤會了他,妾身也誤會了相公,那首詩還真是建昌伯寫的,他昨日里還找皇兄把事給理清,今天還想帶你去查案,就在府外等,你可以去找他了…”

  “這…”

  崔元以為自己聽錯。

  朱效茹湊過去,抓著丈夫的手臂,好像是賠罪一般道:“是妾身不是,昨日誤會相公,還誤會了建昌伯,原來他不但有學問,還有心要栽培相公能在朝中有建樹,乃我府上貴人,以后妾身不再阻礙你們來往便是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補充道:“但若是要去什么花街柳巷,相公你還是要借故不能去,這是咱早就說好的。”

  崔元感覺到自己有了一點底氣,認真點頭道:“我不會去的。”

  朱效茹笑道:“那相公趕緊出門,蕭公公和建昌伯都在等著,有案子要好好查,一定不能讓皇兄失望…”

  先前把張延齡當成豺狼猛獸,現在知道張延齡不但有才學還要栽培她丈夫,朱效茹現在是要把張延齡當家里的貴人。

  她親自送丈夫到前院,目送丈夫跟蕭敬出了府門,才往內院而去。

  朱效茹回到內院。

  德清和李琪還在探討女學方面的事。

  “皇姐,你怎的…”

  朱效茹臉上那含羞帶喜的神色,一點都不像是出去時那一臉暴怒的模樣。

  德清不由好奇望過來。

  朱效茹抿嘴一笑道:“兩位妹妹,這里有件大事跟你們說,你們絕對猜不到,用峰回路轉都不足以形容…”

  就在德清和李琪準備洗耳恭聽時,朱效茹突然想到什么,望了李琪一眼,似又有些說不出口。

  因為她知道,李琪本來是要跟孔聞韶訂婚的,這件事在貴族中并不是秘密,現在出了這檔子事,他們之間的婚事不就泡湯了?

  “皇姐,你怎還吊人胃口?何事如此神秘?”德清一臉嗔怪之色道。

  朱效茹想了想,還是說出口:“昨日講學時,孔家公子說那首詩是他所作,還有吳中才子祝允明替他作證…”

  德清和李琪不由對視一眼。

  昨日都親眼所見的事情,也算奇聞?

  她們更不明白朱效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其實…怎么說呢。”

  “今日才知,原來事情不是那么回事,唉!”

  “卻說是那人…就是孔家的公子,竟是冒得他人名聲,那詩根本不是他所作的,你們猜是誰?竟是建昌伯張延齡所作的,若非蕭公公親口所言,我還真不相信張延齡有如此的才學,不過他是在宮里,當著陛下和文武大臣的面,把事情給理直,連孔家公子自己都承認…”

  朱效茹說到這里,本以為德清和李琪會驚訝無比,如同她自己剛聽說此事時的反應一樣。

  卻見只是李琪對此稍微感興趣,而德清那邊則好像一點都沒覺得意外。

  朱效茹好奇問道:“皇妹你不覺得稀奇?”

  德清微微嘆口氣,低下頭道:“皇姐,不管你信不信,其實昨日里…我也便有如此懷疑,不然他當時為何拂袖離去呢?”

  “啊?”

  這下又輪到朱效茹驚訝了。

  德清繼續道:“我曾看過母妃所留女孝經上面的注解,雖然言辭有些離經叛道,但深觀之…其并非常人所能有的才學,外人還道他曾讓眾翰林折服,我之前便猜想是否就是他自己有才學,不肯對外顯露呢?”

  朱效茹這才知道自己是最蠢的那個。

  妹妹對張延齡才學方面的事,了解都比自己多。

  “讓翰林都佩服他才學?這是哪跟哪?”朱效茹本是講述者,眼下變成問詢者。

  德清這才道:“也是聽外人說的,那個人…曾跟翰林探討學問,涉及到儒家先賢之作,連本科的翰林都被他考住,比才學也是他勝一籌…”

  朱效茹蹙眉道:“皇妹為何不早說?”

  她怨責妹妹沒提前說,讓她跟丈夫之前產生誤會,令她更沒面子。

  德清道:“皇姐昨日那般離憤,如何跟姐姐說明白?而且那本書…的確是被他污損…”

  朱效茹瞪著妹妹道:“就覺得你最近態度不尋常,書被人污損,你非但沒怪責,反倒書不離身有閑暇便拿出來看…昨日你一句貶諷他的話都不說,但凡提到他,你還顧左右而言他,你不會真的對他…”

  “皇姐,你在說什么呀?”德清也急了。

  這個皇姐,就是仗著年長幾歲,沒事就拿她來打趣。

  兩個長公主這邊你一言我一語,探討還挺帶勁。

  一旁的小蘿莉李琪看懵了。

  “兩位姐姐,你們在說什么?”

  李琪壓根就不在意詩是誰寫的,對于婚事什么的也不知情。

  如今李東陽已合理回絕了旁人對于聯姻的說請,當父親的為了保持女兒的純真,更不用讓女兒知道那些糟心事。

  朱效茹一笑,心情大好:“李家妹妹不必多問,就是外間的一點傳聞,與我等本無關,今日時候不早,留在府上吃頓午飯再走不遲,讓府上多做幾個小菜,好好招待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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