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京城清丈田畝事情的落實,彈劾張璁題奏越來越多,無論勛戚亦或文官,皆是如此。
當然這些人不是彈劾張璁不應該清丈田畝,而是彈劾他清丈田畝之時,傾向性太強,有故意坑害勛戚嫌疑。
朱厚熜為避免他人閑話,先是敕命都察院、錦衣衛嚴格督查,張璁是否對人不對事,又將張璁請到奉天殿,示意張璁手段需要平緩,但田畝一定清查清楚。
有人彈劾張璁,自是有人救援,先是方獻夫、霍韜上奏稱,有人故意阻礙新政推行,請皇帝切不可聽信讒言云云。
緊接著史道、夏言等同附,稱天下田畝,貴族侵占大半,百姓民不聊生,但凡此時有阻礙新政推行者,皆心懷叵測之輩,當請重罰。
對于這些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情,朱厚熜暫且擱置一邊,因為這種事只需要查查就知道了,不然信誰都倒霉。
因為周尚文等人提兵入京,故而兵部覆御史陳伯諒奏疏,稱“歷代皇帝設草場資牧,放其后量予百姓,以為稍入,而侵占牟利之事愈發猖獗。
原遣御史及總兵官,通查三大營草場,戶籍、田地,審核佃戶種子存留,并征收稅務之數,及各營,校場菜園地租。
外衛京操班軍坐把總等,為了利益經常私放糧草,乃至允許隱藏人數,各營提督以下多吃空餉。
營官所揀用識字人役,妄稱掾房主文,倚勢為奸宜。諸營各有樁,朋比為奸等事。
朱厚熜不僅借坡卸驢,且嚴命督查,對于貪污、瀆職之人,即命有司緝捕關押,另下令京營,七月閱軍。
日暮西山,做完這些準備,朱厚熜便回了后宮,畢竟冷落了皇后一陣子,也是該緩和一下關系了,終歸二人是結發夫妻,而且有些事也必須有個交代。
“恭迎圣人!”
“子童平身!”朱厚熜面色和煦扶起周皙顏,二人對堂而坐。
不一會兒,內侍遞上茶具、點心,周皙顏拿著一塊茶餅,開始盡心點茶,一邊細細碾磨茶葉,一邊問道:“圣人怎么今日得空?”
朱厚熜拿起一個橘子,一邊剝,一邊看著這個顏值并不出眾的老婆,笑著反問:“子童入宮也有半年了吧?”
周皙顏往茶碗注水之后,點點頭回答:“圣人說的沒錯,的確已經有了半年了!”
“半年一晃而過,我也登基一年有余,你我自小生活在南方,不知子童可曾習慣?”
朱厚熜將橘子分一半給周皙顏,自己往嘴里塞了兩塊,咀嚼兩下,有一頭沒一頭問道。
這也是作為皇后的特權,因為皇后是天子之妻,可以分甘同味,除了某些事情以外,二人屬于等同位置,若是嬪妃則不可,蓋因嬪妃為臣。
“京城氣候與湖廣大有不同,我剛來之時,還有許些不適,不過如今倒是已經習慣!”周皙顏有問必答,但又感覺皇帝的話,有些奇奇怪怪,旋即接問:“圣上問這個作甚,難道是想興國了?”
“興國?”朱厚熜聽到興國二字,眼神一亮,隨后笑著道:“當日朕與大君在安陸藩邸謂之興國,而子童家也是興國,冥冥自有注定呀!”
“陛下說笑了,安陸龍潛之地,興國豈能比之?”周皙顏將點好的茶水,移交到朱厚熜手上,搖頭回答。
“安陸龍潛之地,興國凰生之所,帝、后結發,同為一體,哪里有什么高低之分!”
朱厚熜并未茍同,自古以來夫妻便是同等,男的種田耕地,女的織布洗衣,陰陽相濟,共同攜手渡日,哪里有什么男尊女卑之說?
被人一直詬病的士大夫司馬光,還是支持女子讀書的呢。
只不過父系社會構造,注定某些地方只能是男子,而不采用女子,久而久之,也就形成重男輕女觀念。
但在法律之上,夫妻之間是平等的,哪怕天家亦然。
古代女子是一家經濟來源之一,不然僅憑男子耕籍想要養活一家人,無異于癡人說夢。
不過事實雖然如此,但男女不平等的事情,也不會真的就沒有。
人是由各種各樣的組成,加上某些官僚可能先天性偏袒男性,久而久之女性說話底氣逐漸減弱,社會地位自然而然也就減弱。
但是飽受拳擊的朱厚熜,可不敢瞎說話,莫說他沒有男尊女卑心思,便是有,他也不敢吶。
不然搞不好有一天,就會變成一個靶子,任人打迷蹤拳。
“話雖如此,可那是民間,天家陛下是君,我是臣,豈能混為一談?”
朱厚熜的話,雖然聽起來很舒服,但周皙顏終歸還是受禮法教育長大之人,自然謹記不敢逾越。
或許朱厚熜今天開心說了這些話,若是當真了,下次真的以平等自居,屆時皇帝有一日突然不喜,最終的結果只會讓自己難受。
特別眼下皇長子被冊封為太子,那么她這個皇后,也就變得異常格格不入。
越是如此,周皙顏就越要謹慎行事。
朱厚熜品茗一口茶水,淡然一笑:“子童太過謹慎了!我不是說了嗎,只要你不犯原則錯誤,我會保你一輩子。”
“身在天家哪里敢不謹慎,我為皇后,一舉一動為天下典范,若是不能做好國母,豈不是浪費陛下一番心思?”
“說的也是!不過你我之間,無須如此見外!”朱厚熜擺擺手之后,突然想起來前兩天蔣太后與張太后發生矛盾之事,只不過當時他忙于政務,一直沒有騰開手,今天得空于是問及:“聽說兩宮太后不和之事你可知道?”
“圣母慈壽皇太后因為陛下處決張鶴齡、張延齡,圣母慈睿皇太后便前往安慰…”
周皙顏說到這里,朱厚熜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肯定是蔣太后見到張家落難,跑過去嘲笑。
而這兩人都是長輩,周皙顏也不好太過議論,是才進行諱言,將嘲諷變成安慰,當然也是傾向性替蔣太后說好話。
原因嘛,很簡單。
蔣太后是從湖廣來的,而周皙顏自己也是湖廣人,還有蔣太后是朱厚熜生母,周皙顏不與蔣太后親近,還會去親近張太后?
第二個就是如今皇長子過繼給朱厚照,這點上面蔣太后并不滿意,而周皙顏自己也感到危機,也就不可避免有了一定傾向性。
“好,我知道了。你是為朱家兒媳,兩宮太后都是長輩,子童不好處置,我會抽空處理。”
這件事哪怕周皙顏有再多傾向,她也不可能處理好,這件事只有朱厚熜來處理,不過也正和他的心意,因為他早就想殺殺蔣太后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