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日中,朱厚熜謁見張太后,也未加寒暄,而是以國事繁重為由,便跨步離開宮殿。
因朱厚熜不意做抬輦,故而太監韋霦急忙找來車駕,預備皇帝乘坐。
此時!天際龍嘯隱隱傳來,孽龍于蒼穹云涌翻騰,霎時間,天如墜日,日月無光,好似被一模黑簾遮住雙眸,使的眼前頃刻間,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久之!一道耀眼的閃電,刺破朱明晝景,將混沌的乾坤,劈出一絲亮光,使得宛如日月無華,乾坤顛倒的大明,變得希望叢生…
巍峨宮殿,在紫色光芒之中耀眼非常,金色琉璃瓦被照得忽明忽暗,雨點如箭矢般直墜而下,落在層層疊疊的瓦片之上,順勢流下,淌落到檐宇重疊之下的臺階,滴滴作響。
初夏悶雷炸響,猶如落在頭頂,震耳欲聾,驟然而來的巨響,總能在不經意間讓人心驚膽戰。
綿雨還在不不停墜落,宮中水道已然擁堵成災,匯集一起,順著低洼之處,悄然流去…
夏雨未有停歇,反而愈發見大,漢白玉須彌座上,殿前丹陛上的螭首,頓時展現千龍吐水的一幕。
這一幕哪怕讓見過很多次的朱厚熜,依然感覺震撼不已,古代工匠,果有巧奪天工之能…
不過此時,他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金頂,與檐頂一排排井然有序的脊獸上。
眼見著宮殿接受著電打雷劈,不禁有些擔心。
去過很多次故宮的朱厚熜,對于明清兩朝宮殿,三天兩頭被毀之事,可算是多有耳聞。
如果如歷史一般,三天兩頭面對宮殿被毀,而束手無策,只能事后修葺,別說明朝財政現在匱乏,便是充裕也難以支撐如此消耗。
朱厚熜昨夜偶然瞟見一張資料,乃是記錄正德九年修建乾清、坤寧二宮當時所用,當時有軍校力士十萬人,其中匠人如木工、泥瓦匠、彩繪匠等,所需物料如竹木、油漆、石料、磚瓦、泥土等皆未有計算。
僅兩個宮殿,便用去十萬將校,簡直令人難以承受。
如果十萬將校,開山辟道、修橋鋪路都能建出一條康莊大道,如果前去屯田開荒則每年多活數萬百姓不等,如若戌衛邊疆則夷狄之地可歸華夏,居然用在建造宮殿,這種毫無用途上面,如何不是浪費?
當然這也是古之傳統,天子富擁四海,非壯麗無以重威。
且若是讓皇帝,沒有地方安生落腳,豈非國家笑談?
但朱厚熜還是覺得這些東西可以避免,遂將此時放在心中,待見過梁儲、王瓊之后,再發中旨告知內閣,讓工部準備修建避雷針便是。
雨依然在下,雷也未曾停止,端坐乘輿的朱厚熜,手里拿著一本大明會典進行粗讀。
大明會典始纂于弘治十年三月,敕命大學士徐溥、劉健等以諸司執掌、皇明祖訓、大明集禮、孝慈錄、大明律等書和百司之籍冊編進行纂修,弘治十五年修成,但未及刊發,朱佑樘便已駕崩。
正德年間遂命大學士李東陽等重校,正德六年由司禮監刻印頒行。
期間李東陽還因此書,曾被劉瑾刁難過,扣下二級俸祿,直到孝宗敬皇帝實錄修撰完畢,這才補發。
現在的文淵閣內辦公的大學士,基本上都參加了修撰大明會典的工作。
其實只要是弘治年間十五年之前,且出身翰林之人,絕大多數都曾參加過撰寫大明會典一書,且在書成之后,還被大勢提拔。
如詹事府掌府事、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劉春,還有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石珤,以及王鏊等人,當時翰林院或者左春坊等官員,與楊廷和、李東陽、劉健、邱濬、徐溥、梁儲、毛紀等人一同修撰。
朱厚熜若是想要治理好國家,則必然需要了解一個國家制度,而大明會典則是一部很好的入門書籍。
連國家制度都不知,又是與一群蟲豸一同,那樣又如何能夠治理好大明?
當然大誥、大誥續編、大誥三編、大誥武臣、大明集禮、大明律、歷代名臣奏議,以及歷代正史,以及儒家經典等等他都需要看,畢竟連清朝滿人皇帝都能專心致志學習,他又為何不可?
難道漢人苗裔,還比不過一個滿人好學?
只不路要一步步走,飯要一口口吃,想要一下變成胖子是不行的。
只可惜他沒有網文標配金手指——過目不忘。
其實嚴格說起來,也算不得什么金手指。
比如嚴嵩、楊廷和、楊慎等人,哪個不是少年神童,哪個沒有過目不忘之能?
還有因正德十四年,正德執意南巡,勸諫不成罷黜的舒芬、謝遷的兒子謝丕等等,十之八九皆有過目不忘之能,即使沒有也相去不遠。
過目不忘之能,貶低一點,都可以說是爛大街之物,實在沒什么好稀奇的。
但朱厚熜現在唯一的金手指,只有懂得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其他對于明朝有關事物,實在知之甚少。
且這些雜七雜八之物,對于治國或者權謀斗爭而言,沒有半點作用,甚至有時候還是累贅。
蓋因此并非明代知識。
這也是朱厚熜巧了,明朝他所熟悉的全都是網文、編乎、某吧、某音、小破站,以及公眾號、營銷號所得到的吃飯視頻知識。
也就意味著,其實對于他而言,并沒有什么用。
因為網絡對于嘉靖朝之事很少人提及,除了一個名聲在外的“大禮議”,以及“壬寅宮變”和“海瑞諫帝”、“大小閣老”等等之外,基本上沒有什么可靠的信息。
而且大禮議,很多人都只是淺嘗即止,并沒有人細細分析。
即使有人分析,他也沒有細心查看過,甚至連主要成員,朱厚熜也不知有哪些人。
唯一一個制作嘉靖時期事情的視頻,小破館阿婆主小玄學的嘉、隆、萬政治斗爭還沒講完,就如同被盜號了一般,再也不更新了。
而他卻恰恰還只是剛剛找到視頻,看了第一集還沒看完,就已經到了這個世界。
兜兜轉轉,還是走入死胡同。
接下來的日子,還是只能靠他自己走過。
至于袁宗皋,固然忠心耿耿,但如今依然成分不純,也就證明他,如今無人之際,只能既用還防,不能給予權利,但是可以給一個適合的位置。
這也是,他昨夜一邊看留中奏本,以及參考批復所思考的結果。
同時,還需要解決一下,司禮監問題。
司禮監這個玩意,好是好!
好就好在,可以名正言順,幫著皇帝偷懶。
但是新的問題,永遠不會減少,雙利劍之事,從來不會斷絕。
更要命的是,袁宗皋已然跟他提過,司禮監必須要把控住,不然談所謂的親政,也就成了一句屁話。
一旦司禮監與外朝勾連,那每日奏本都不需要送給他過目,甚至連朝廷發生什么事,他也無法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