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九章 在龍王面前說屠龍
灰撲撲的面包車疾馳在高速公路之上，在密集的車流之中穿梭，不斷超過前方的車輛，像是一條滑溜的泥鰍。
看著車窗外飛逝的風景，感受著偶爾傳來的失重感，路明非雙手抓緊安全帶，身形非常僵硬，心跳的速度有些快，說明他此時有點兒緊張，而越是緊張的情況，他越是想說話。
“我感覺自己在坐過山車，賊刺激！”
“確實挺刺激的。”沐陽微微頷首，語氣里沒有一點兒緊張的意味：“我從未想過一輛面包車居然能飚的這么快。”
“確實有些快，讓我覺得他隨時會翻車！”羅納德·唐此刻也很緊張，雖然知道即便翻車他也不可能受傷，但是他依舊會感到緊張。
康斯坦丁和利姆魯倒是沒有緊張，蜘蛛子在思考汽車爆炸的話，會對她造成多大的傷害，兩個A級混血種女仆握緊別在腰間的肋差刀柄，或許在心情緊張的時候，武器能帶來安全感。
上杉越的表情有些黑，就算是出車禍他也能確保自己和繪梨衣的安全，但是能確保安全卻不代表能保證繪梨衣不受傷。
就算是擦傷也不行！
眼神逐漸變得犀利，絲絲殺氣泄露。
正在飆車的芬格爾是驍勇善戰的戰士，對于殺意的感知相當敏銳，來自上杉越釋放的高純度殺氣令芬格爾脊背一寒，一股涼意順著脊梁直沖腦門，因飆車而激昂的情緒迅速消散，恢復冷靜的芬格爾緩緩降低車速。
一段時間后，芝加哥火車站候車廳內。
昂熱等人行走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嘈雜的聲音傳進眾人的耳中，行人說話聲、汽車鳴笛聲、列車班次播報聲、車輪和鐵軌的摩擦聲，以及更多其它聲音。
來到位于邊緣地帶的月臺，在月臺旁邊停著一列火車，而火車站里的人就像是沒有看見那輛車一樣，好似那輛車并不存在。
車是黑色的，流線型的車身，耀眼的銀白藤蔓花紋在漆黑的漆面上展開，華麗如一件藝術品，整體顏值不低，按理來說不應該被人忽視。
昂熱回首看了一眼路明非等人的表情，沒有從他們的臉上看見驚訝之類的情緒，頓時將涌到嘴邊的解釋話語吞了回去，帶著人登上列車。
由于是校長帶隊，所以列車員也沒有檢票。
衣著墨綠色列車員制服的年輕人搖晃著鈴鐺，目光掃過路明非等人，沒有看見某個熟悉人影的他出聲問道：“芬格爾呢？他不是去接你們了么？”
列車員詢問的人是路明非，為何挑路明非進行詢問，估計是路明非給人一種挺好說話的感覺。
“芬格爾學長去還車了。”路明非回答。
租來的車肯定是要還的。
“哦哦。”列車員點了點頭，思考著是否等芬格爾。
“emmm…等半小時吧。”
列車員的低聲嘀咕沒人聽見。
車廂是典雅的歐式風格，四壁用維多利亞風格的花紋墻紙裝飾，舷窗包裹著實木，墨綠色真皮沙發上刺繡金線，沒有一處細節不精致，透著一股有錢的氣息。
在更衣室里換好衣服的幾人陸續匯聚到車廂之中，昂熱和上杉越坐在一旁喝酒敘舊，西裝革履的古德里安教授，好似刻意進行過打扮，整個人看起來很精神，有種精英的氣質，與平常邋遢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古德里安教授的想法很簡單，為了給他的終身教授評級再加幾個保險，他決定再忽悠幾個優秀新生成為他的學生，眼下列車里的新生最低都是A級血統，是上好的“獵物”。
沐陽低頭看著卡塞爾學院校服，白色的襯衣，墨綠色的西裝滾著銀色細邊，深玫瑰紅色的領巾，胸口的口袋上繡著卡塞爾學院的世界樹校徽，衣服用料非常好，穿著非常舒服，但是…
沐陽虛著眼睛說道：“為什么是綠色？”
旁邊的羅納德·唐聽見沐陽的嘀咕，不由好奇問道：“你不喜歡綠色？”
沐陽聞言扭頭看向羅納德·唐，輕聲對他解釋道：“綠色是非常健康的顏色，在網絡用語中是代表原諒的顏色，經常和帽子進行搭配。”
經過沐陽的解釋，車廂內的氛圍變得沉默，路明非等人紛紛眼神復雜的看著墨綠的校服，怎么說呢，感官突然變得復雜。
一旁喝酒的昂熱和上杉越嘴角一抽，喝進嘴里的酒差點吐出來，正在心里措辭的古德里安聽見沐陽所說的話，思緒頓時跑偏。
“校長，不穿校服也沒問題吧？”沐陽問道。
“除了一些必要的場合需要穿校服，其余時間你想穿什么衣服都行。”昂熱回應道。
沐陽微微頷首，沒有絲毫猶豫地脫掉外套，將外套扔在沙發上。
路明非和羅納德·唐糾結一會兒也脫掉外套，但兩人沒有將外套扔在沙發上，而是抱在懷里。
繪梨衣和康斯坦丁、芬里厄不諳世事，不明白沐陽話里的意思，依舊穿著外套，利姆魯和蜘蛛子思考一會兒，終究還是脫掉了外套。
一行人坐在橡木條桌的一邊，古德里安教授站在條桌的另一邊，背靠著墻，后面是一幅被帆布遮擋起來的巨畫。
“咖啡還是熱巧克力？”
這是來自古德里安教授的詢問：“如果你想要一杯烈酒也是可以的。”
路明非、老唐、利姆魯、白織聞言紛紛歪頭，似乎不太理解古德里安教授所說的話。
繪梨衣和芬里厄沒想那么多，有人問就回答，于是兩人舉起手：“熱巧克力。”
“雪碧加冰。”沐陽說。
“82年的拉菲。”老唐決定試探一下。
“橙汁兒。”見同伴都在點單，路明非也不好不合群，也跟著點單。
“清酒和下酒菜。”利姆魯說道。
“水果芭菲。”蜘蛛子說。
“和哥哥一樣。”康斯坦丁說。
古德里安教授的表情逐漸僵硬，恰好此刻芬格爾推開門走了進來：“我聽見點菜的聲音，是要吃飯了么？”
接著他與古德里安教授對上視線，從那雙眼眸里讀出一絲絲的惡意。
惡意？
芬格爾神情一滯，心里忽然升起不祥的預感。
邁進車廂內的腳頓時退了回去，一邊關門，一邊微躬著身說道：“打擾了，你們慢聊。”
然而在門徹底關上之前，古德里安的說話聲傳進他的耳中。
“芬格爾，去吩咐廚房制作一份下酒菜和水果芭菲，順便拿些冰塊來，再去酒庫取一份清酒，去存放飲料的倉庫取雪碧和橙汁兒。”
作為卡塞爾學院專用的列車，這輛車內有著普通火車該有的設施，例如廚房和倉庫，也有著普通火車沒有的設施，例如存放煉金武器的武器庫。
芬格爾的表情逐漸扭曲，還是沒能逃掉啊！
車廂內傳出來的聲音并未停止，古德里安教授仍在說話：“兩位羅納德同學，列車的酒庫里沒有儲存82年的拉菲，你需要換一種酒。”
車廂外的芬格爾表情更加扭曲，居然是82年的拉菲，你丫的挺會享受嘛！
我當初入學輔導的時候怎么就沒想到點些好酒呢！
年輕！當時還是太年輕了！
“那就順便來一種好喝的香檳。”沒喝過高檔酒的老唐也不知道什么酒好喝，所以就直接說想要好喝的酒，讓懂行的人去挑選。
“我和哥哥一樣。”康斯坦丁的回答如故。
“芬格爾，聽見了就快去。”車廂內的古德里安催促道。
芬格爾一邊嘀咕著階級低的孩子就像騾子，就是勞碌命，一邊順著車廂走向廚房。
而在芬格爾登車之后，CC1000次快車也隨之啟動，在車輪和鐵軌的摩擦聲中，車輛向前駛去。
約一刻鐘后，端著一托盤酒水飲料和下酒菜的芬格爾回到車廂，將學弟們的點單依次放到他們的面前，之后托盤里剩下的酒水和下酒菜是他趁機給自己點的，他一個人點的酒水和食物比沐陽等人加起來都多。
不愧是你啊！
在心里感嘆一句，沐陽端起加冰的雪碧喝了一口。
古德里安看著在一旁不在乎形象，大吃大喝的芬格爾，臉色有些黑。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努力不去在意芬格爾吃東西時發出的聲響，從一旁拿出來一疊文件放在沐陽等人面前，溫和笑著說：“在進行入學輔導前，有份保密協議需要簽署一下。”
面對那份拉丁文混合著英文寫的古怪文件，沐陽等人沒有猶豫，拿起筆簽下名字。
古德里安小心地收起文件：“作為一家在美國教育部注冊的正規學校，卡塞爾學院一直致力于向有特殊才華的學生提供高質量教育和提供工作崗位…”
工作崗位是指屠龍勇士？
知曉內情的路明非等人臉色變得有些古怪，紛紛在心里吐槽一句。
不會讀心術的古德里安當然沒可能路明非等人的心里活動，依舊按照原定的腹稿講著話：“…學制是四年制…”
說著，古德里安教授的眼眸瞥向芬格爾：“當然也有芬格爾那種留級四年沒畢業的，不過那是極少數。”
想起這件事不是值得說的事，古德里安教授下一句話就轉回原話題：“我校是古典的封閉式教育，所有學生都需要住校，結業的時候，我們會頒發給你正式的學位證書，但是很遺憾，本校的學位證書在其它學校里沒有對應的專業，如果你想讀碩士或博士，還是只能選擇在本校就讀。”
能在其它學校找到屠龍專業才奇怪。
路明非在心里吐槽。
一般來說，非屠龍世家的學生聽到這兒多數都會提問，所以古德里安教授說到這兒就停了下來，等著學生們提問，然而這次的情況出乎預料，新生們都沒有提問，靜靜地看著他，仿佛在問他為什么不繼續說。
這情況和我想的不一樣。
在心里嘀咕一句，古德里安教授整理語言，繼續說道：“不同的學院研究的課題不一樣，就像神學院研究關于神的知識，醫學院研究人體機理，商學院研究‘交易’…卡塞爾學院也是如此，我們研究的是…”
古德里安教授轉身抓住帆布的一角，用力往下一扯，原本被掩蓋的畫面隨之暴露于燈光之下，在座混血種和龍類的視線觸及那幅畫的瞬間，紛紛產生應激反應。
羅納德·唐等龍王身體下意識地緊繃起來，那是刻在記憶里的反應，繪梨衣感受著血脈在躁動，仿佛有龍鳴響徹于車廂內，那是白王血脈對黑王的本能敵視，路明非仿佛聽見凄厲的巨獸嘶吼，點燃的黃金瞳好似燃燒的黃金，濃郁的威壓充斥于車廂內。
在座諸位之中，古德里安教授和兩個混血種女仆的血統等級最低，因此在面對高等級血統的威壓時，覺得自己有些胸悶，仿佛背負著重物。
昂熱微微瞇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路明非等人。
芬格爾咧嘴一笑，真是厲害的學弟們。
而此刻，沐陽正在看著那幅畫，天空是鐵青色混雜著火焰的顏色，唯一的一株巨樹矗立著，已經枯死的樹枝向四面八方延伸，織成一張密網，支撐著皸裂的天空，荒原上枯骨滿地，黑色的巨獸正從枯骨堆的深處騰起，雙翼掛滿骷髏，張開巨大的膜翼后，仰天吐出黑色的火焰。
“不錯的畫。”
沐陽的聲音令路明非等人回過神，黃金瞳緩緩熄滅，充斥于車廂內的威壓也隨之消散，但是被這么一搞，古德里安教授的情緒頓時不連貫起來，原本想說的話也忘記了。
重新整理語言，古德里安教授講述卡塞爾學院的目的：“卡塞爾學院的最終目的是屠龍。”
古德里安教授依然沒能看見驚訝之類的表情，在座的新生依舊淡定。
不，那些表情與其說是淡定，不如說是微妙。
恭喜古德里安教授達成成就·在龍王面前說屠龍。
路明非默默在心里配音。
雖然感覺氣氛有些古怪，但是古德里安教授沒有多想，在接下來的時光里，他認真的介紹著卡塞爾學院的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