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這段時間,我總夢到預言中的場景,在很多人的注視下,我走進光里,成為英靈的一部分。我好像失去了自我,只能感受到他漫長人生中的怯懦,勇敢,迷茫,哀默。然后,我被拉普拉斯的聲音喚醒,從英靈內心深處重生,直到,英靈成為我的一部分。”
“夢的最后,我總會聽到李涼叫我的名字。”
“拉普拉斯說,當它的本我意識徘徊在阿其路與耶其拉時,它經常想起一句話,‘永恒的激流始終席卷著一切在者,穿越兩個領域,并在其間湮沒它們’,它不記得什么時候聽到過這句話,是在過去,還是在未來。”
“它說,時間是一團聚散的碎片,像湖面反射著夕陽,風吹過,閃閃發光。”
“我質疑過拉普拉斯,但它讓我看到了一些東西,現在,我愿意相信它。”
“K,錫森博士,我們距離那個崩壞的結局已經很近了,其實沒有更好的選擇,唯一能讓我們都活下來的機會可能只有一次。”
“我需要你們的幫助,幫我走到預言應驗的那一刻。”
該隱牽著李小孩的手,目光平靜。
K俯身,將裝有靈核的盒子塞到了背包下面,轉身走到該隱身邊。
他扶了扶墨鏡,低沉道:“我不可能相信一個織布機,但是沒辦法,我相信你,該隱。”
“哎,巧了,我也是,”錫森博士攏了攏白頭發,雙手撐著腰,“說起來,我收到普羅米修斯的信時,哪兒能想到會遇到這么多事情?”
“害怕了?”K攬住博士的肩膀。
“沒有,就是吧,下次再有這種事情,一定別叫上我。”
下一刻。
門外的一切從定格中掙脫,時間開始流逝。
飛船碎屑隨著沖擊波四散開去,草葉紛風,一道光束從上方的遠征軍飛船投射下來,光柱中出現數道模糊的人影。
K回頭瞥了一眼通往二樓的樓梯,原來,偽裝成該隱的神秘人一直在靜靜等待他們做出選擇。
他突然反應過來,或許神秘人每一次出現的時機都是命運的十字路口,而神秘人本身,已經超出了命運的桎梏。
究竟是誰呢?
這時。
該隱低聲笑道:“考驗你們演技的時候到了。”
K回過神來,瞬間領會了該隱的意思。
他神情變得冷冽,舉槍對著草坪上剛剛現身的士兵扣下了扳機。
然而,空氣中突兀出現一個深邃的黑色空洞,悄無聲息地吞噬了子彈。
與此同時,K如遭重錘,身體向后飛去,手中的槍甩落在地,已經變成了廢鐵。
四名身著魚鱗狀戰術外甲的士兵沖了進來,托舉的武器閃爍著耀眼紅光。
“夠了!”
該隱佯裝怒意。
士兵們立刻停下腳步,姿態極為戒備。
遠征軍飛船投射下的光柱中走出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男人,雙手攤開,指尖隱約閃爍著微光。
“我要見英靈,”該隱傲然說道。
灰袍男人微笑頷首。
片刻。
四名士兵押解著K和錫森博士走了出來,K昏迷不醒,博士邊掙扎邊嚷嚷,把這輩子聽過的所有臟話一股腦噴了出去。
這演技…
該隱本來板著臉,牽著李小孩走出門后實在沒忍住,嘴角勾了起來。
等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光柱中,灰袍男人獨自走進安全屋,目光掃過大廳,皺起了眉頭。
地上扔著一把扭曲的老舊手槍,除此之外,竟然空無一物。
瞳孔中光影晃動,他喚醒視網膜投影,系統記錄顯示,這座移動樓體已經在這里停駐了許多年,使用記錄清楚明了,沒有任何身份可疑的使用者。
兩分鐘后。
星際遠征軍飛船逐漸和周圍的空氣融為一體,消失不見。
飛船尾部的一處艙室內,K,錫森博士,該隱,李小孩被分別關押在單人囚禁室。
黑暗中,K睜開眼睛翻身坐起。
單人囚禁室隔絕聲音與光線,他心里默數計時,同時回憶起見到李涼后發生的一切。
短短十多天的經歷比他前半輩子所有遭遇的事情加起來還要離奇,幫派生涯教給他的人生經驗變得無足輕重。
什么時候開始毫無保留地相信李涼?又是在哪一刻決定不再回頭?
好像從沒想過。
他摘下墨鏡,用衣角輕輕擦拭著鏡片,又想起該隱。
他很了解該隱,一向以心狠手辣著稱,非法仿生改造,殺人搶劫,綁票勒索,短時間讓蜉蝣積累了大筆現金,捍衛者號上的人口比十年前翻了至少一倍。
長老會很早之前就被架空,連帶著他們這些中間人也逐漸被邊緣化。
這樣的人為什么會信任李涼?他沒有問過,但是很清楚,如果該隱決定背叛李涼,會毫不猶豫地除掉他和錫森博士,所以該隱說的很可能是真的,只是有所保留。
不過他很難說服自己信任一個“織布機”,況且幾天前新世界還是他們的死敵。
想到這里,他搖了搖頭。
魔法和道術太神奇,什么都有可能發生。
就像呼應他的想法,黑暗中突然出現一株小小的嫩芽,散發著綠瑩瑩的微光。
他愣了一下,嫩芽似乎直接長在金屬地板上。
下一刻。
一根纖細的綠絲從嫩芽頂端甩出,瞬間近在咫尺。
K本能地后滾翻,卻在彈身而起時撞在囚禁室墻壁上,無處可躲。
綠絲剎那刺中他的眉心。
一種強烈的撕扯感襲來,他竟然聽到了該隱的聲音。
“K,是我,我們已經進入卓斯總部的范圍,這里的靈很多,拉普拉斯可以使用一部分艾露恩的能力。”
K放松下來,重新坐下,看著空處問道:“嗯,接下來怎么做?”
“剛剛我和錫森博士溝通,他說有些門閥直系后裔有一種神經元編程系統,對大腦結構進行映射儲存。”
“是,四公主的脊柱上就有這種系統,能接進神經漫游的虛擬場景,但是,除了李小孩,還有誰是卓斯直系后裔?”
“李昊。”
講到這里,該隱突然沉默下來。
空蕩蕩的“月宮”寂靜無聲。
“后來呢,”李涼輕聲問道。
“后來錫森博士取下了李昊和小孩的神經元編程系統,把我和拉普拉斯的意識做了備份,并且接入了神經漫游,那時我才明白,預言里,被英靈抹去記憶后,我為什么能被拉普拉斯喚醒。”
李涼緩緩說道:“英靈怎么會給你機會做備份?”
“拉普拉斯有一部分艾露恩的神力,”該隱笑了笑,“在中京的時候,它能夠影響支配人的思維,就算被一分為二,借助殘留的神力它還是能操控幾個普通人,而且我們到這里的時候,英靈已經進入月核,腦子不太清楚。”
她走到李涼面前,聳聳肩,輕松道:“還有什么想知道的?沒有的話,我們該…”
“有,”李涼直視她的眼睛,“在涅槃大廈,你為什么愿意主動接納新世界的本我意識?”
“嗯…”該隱歪頭,“就像我對K說的,因為我怕死啊。”
“說實話。”
“說實話當時拉普拉斯挺有誠意的…”該隱一本正經。
“差不多得了,該隱,”李涼目不轉睛,“你為什么會相信新世界?”
該隱噗嗤一聲笑了:“還是你了解我啊。”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李涼身上比劃了一下,認真道:“李涼,你有沒有想過,在另一個天靈眼中,你是什么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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