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拜祭
在李山和錦衣衛們，抱著骨灰入城的時候，皇宮正陽門口也在準備著。
此時這里站滿了文武百官，和皇親國戚。
他們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十分嚴肅，可如果有人注意到他們的眼睛，就可以看出他們的不耐煩。
當初在李源提出，讓文武百官皇親國戚迎接陣亡士兵的時候，很多人都紛紛拒絕。
連稱他們身份尊貴，怎么可能放下姿態，去迎接那些身份低賤之人，哪怕這些是陣亡的士兵也不行。
對于百官的拒絕，李源只是平靜的說了一句。
“不去迎接也可以，回去讓你們子孫后輩收拾一下，前往北方戰場，到時候他們死了，朕看你們來不來接。”
也正因為這一句話，讓百官們徹底的啞口無言了。
開什么玩笑，讓他們家族子弟前往戰場，那不是讓他們送死嗎。
就他們那些只懂得玩女人吃喝享樂，偶爾吟出一兩句順口溜的后輩前往戰場，等打完仗以后，能活下來1，他們家里的人就能燒高香了。
眼看著李源不是開玩笑的樣子，一副你們不答應，我就把你們的后輩送上戰場的表情，眾人只能無奈的妥協了。
反正到時候只是過去裝裝樣子，就當去那里站班了。
而在皇宮門口，除了這些文武百官皇親國戚之外，周圍也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其實剛開始的時候，眾人還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是被喪鐘吸引過來的，后來經過打聽才知道，原來這些大老爺們出來，是迎接陣亡將士英靈的。
根據一個和宮里的護衛關系不錯的人打聽到，不但這些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們要來，就連皇后娘娘也會帶著皇家之人親自過來。
人是一種喜歡湊熱鬧的動物，當然了，威脅到生命的除外。
眼看著有一場盛世活動要舉行，他們怎能錯過。
隨著時間的流逝，聚集的人越來越多，街道兩邊路邊的大樹上，甚至一些墻頭之上，都或坐或站滿了人。
就在眾人等待有些不耐煩，心中想著，要不要先去買年貨的時候，正陽門的大門緩緩的被打開，隨后一隊整齊列莊的皇家護衛，邁著整齊的步伐走了出來。
而在皇家護衛的身后，是一群身穿素衣的宮女太監。
在這些宮女太監的手中，還端著一個個托盤。
有那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出了，那托盤之上，是一面面疊的整齊的軍旗。
當宮女太監們走出來以后，當今皇后娘娘柳煙，帶著皇家公主以及那些未成年的皇子們，面色嚴肅的走了出來。
見到皇后出來了，周圍無論是文武百官皇親國戚，還是外面看熱鬧的百姓，紛紛恭敬的彎腰行禮。
“參見皇后娘娘，娘娘鳳體金安！”
嫁入皇家十幾天的柳煙，已經習慣了這種禮儀，她微微的對著眾人點了點頭，伸手微抬了一下，讓眾人免禮。
當行禮的眾人起身以后，柳煙用著她那輕柔的聲音說道：“再過三天就是大年之日，本來在這歡喜的日子，是應該讓大家回家與家人共度除夕的。
但咱們能過上春節，可有的人過不了。”
她的玉手微微一抬，指向了北方，看著眾人聲音嚴肅的道：“在北方，陛下正帶著幾十萬將士，與金人鏖戰。
那些將士們也有妻兒老小，在這個重要的日子里，他們的家人也希望能與他們團聚在一起，共度除夕。
但自古忠孝兩難全，為了咱們唐國的這個大家庭，他們舍棄了自己的小家，用他們的生命和他們的靈魂，捍衛著咱們大唐的尊嚴。
在這短短的十幾天內，北方發生了數場大戰，無數將士為了咱們大唐浴血廝殺。
有的將士斬敵無數，立下了大功，得到了他應有的獎賞。
但有的將士，卻是永遠的倒在了那里，為了咱們的國家，為了咱們的大家，死在了與敵人的交戰當中。”
聽到這番話，現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看著沉默不言的眾人，柳煙表情沉重地說道：“戰死沙場，馬革裹尸是軍人最高的榮耀，對于這些陣亡的將士們而言，他們已經為了咱們唐國付出了一切，他們沒有愧對，他們曾經進入軍隊立下的保境安民的誓言！”
看著周圍正在認真聆聽的眾人，柳煙聲音微微提高了幾分。
“陛下曾跟本宮說過，對于那些為了國家，為了百姓，愿意付出生命的人，他非常敬佩。
但縱觀歷史，可這些人都是默默無聞的。
沒有一個國家和勢力，會為這些死去的將士們，舉行隆重的儀式來祭奠他們，來顯示他們的功績和榮耀。
甚至很多將士的遺體，會直接丟棄在戰場，任由豺狼虎豹吞噬。
還有許多將士的家人，甚至在其親人死后多少年，都不知道自己的親人已經陣亡，讓他們的親人流血又流淚！”
此言一出，周圍圍觀的百姓，有一些人的臉上露出了悲傷之色。
很顯然，他們就屬于這種人。
目視著那些臉上露出悲傷的人，柳煙聲音凝重的道：“所以陛下當初就下了決定，他絕對不會虧待這些，愿意為了他付出生命的人，就算是再困難再艱苦，也要把這些將士們送回家。
是陛下他的一聲令下，把這些將士們從他們的家人親人身邊帶走的，所以無論如何，他也要把這些人給帶回來，不能讓這些為了大唐流血犧牲的將士們，客死異鄉，變成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同樣他也會讓天下人，記住這些人的名字，記住這些為了大唐付出生命和鮮血的將士們。”
“吾皇萬歲，大唐萬盛！”
“吾皇萬歲，大唐萬盛！”
“吾皇萬歲，大唐萬盛！”
隨著柳煙的話講完，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了熱烈的歡呼。
實話實說，在古代人命是最不值錢的，特別是在爆發的戰爭的時候，將士的生命，就仿佛如野草一般，割之不盡，燒之不絕，哪怕損失再多，只要一聲令下，隨時可以召喚更多而來。
所以這些人的死亡，對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來講，只不過是一串數字吧！
可這些大人物們不在乎，但這些將士們的親人卻在乎。
在生產力低下的古代，往往一個青壯就是一家的頂梁柱，一旦這個頂梁柱倒了，整個家就要毀了。
可朝廷的命令又無法拒絕，畢竟他們沒有抗拒命令的權利和地位，他們也拿不出錢收買那些征兵官，只能強忍著不舍，讓自己家的男子前往戰場。
甚至有的家庭為了保住自家的頂梁柱，還會用其他方法收買那些征兵官，讓對方放自己家一條生路。
比如讓自家的女兒陪對方一宿，亦或者是讓自家的兒媳做這件事情。
或許這種事情在現代人看來，是一件非常惡心的事情。
為了保住自家男子的命，既然逼著自己家的女人，去做這種惡心的事情。
可現代人又如何知道，在這個古代生活的家庭，如果沒有自家的頂梁柱，整個家庭可能會更加凄慘。
所以在整個家庭和個人的名聲兩者之間，他們只能選擇前者。
可有時候這種方法也是不頂用的，畢竟一種方法成功了，肯定會有無數人去模仿。
往往征兵官在進入某個村子的時候，就仿佛進入了花樓。
都會在那些前來打招呼的女子中挑挑選選，等挑出來滿意的時候，便讓其他人回去。
或許會有人說了，他為什么不多停留幾天一同收了，畢竟這種齊人之福，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
可話雖然是這么說，那也要這個征兵官敢享受，一個村子里少征收一兩個人無所謂，可一下子一個村子沒征到一個人，那他回去就要完犢子了。
畢竟完不成任務，可是要砍頭的。
所以便有了就算是人去了，也不一定被對方看得上的情況。
沒被看上，那家里只能讓男人去上戰場了。
畢竟在朝廷的規定當中，敢抗拒征兵者，一律按謀反罪處理，那可是要殺九族的。
而人這一去是生是死，那全部看老天的意思了。
當自家頂梁柱走的那一天，全家人都在心中默默的祈禱，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夠平安歸來。
可如果祈禱有用的話，那就沒人會死了。
當戰爭結束的時候，往往他們得到的都是沉重的打擊，甚至連消息都收不到。
畢竟戰場那么混亂，鬼知道人死在哪里了。
如果打勝仗了還好，最起碼己方還可以收攏尸體，如果是打了敗仗，那就完蛋了，這種情況連尸體都不一定收得到。
甚至到最后連軍隊那邊，都無法確認這個人是死是活，最后只能按失蹤來判。
而一旦判了失蹤，那這個家庭連最基本的撫恤金都領不到。
當然了，就算是那些能領到的，也只是幾斤米面，或者是十幾個銅錢罷了。
沒錯，就是幾斤米面，十幾個銅錢，在這個時代，人命只值這個價。
甚至如果發放撫恤金的官員貪一點，可能連這些都得不到。
而如今聽到柳煙說出的話，在場之人心中都激動不已。
他們沒想到，朝廷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前段時間公布的新的撫恤金額，已經讓所有人吃驚了一把，沒想到今天竟然還得到了，可以領回親人骨灰的事情。
就在眾人歡呼的時候，皇城樓上突然響起了號角聲。
隨著這號角聲的響起，鬧哄哄的人群，慢慢的安靜下來，整齊的把目光看向了道路的盡頭。
“兄弟們，跟緊了，排好隊，咱們要道回家了。”瑞王贏高 “兄弟們，跟緊了，排好隊，咱們回家了。”
隨著這一聲聲的呼喚，人群當中有不少人都眼圈泛紅。
聽到這些呼喚，他們想起了一直毫無音信，不知道死在哪里的親人。
而在皇城門口，柳煙聽到這聲聲呼喚后，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站到了一個供桌的后面。
而在她站好以后，他的爺爺柳相和狗子，也站到了她的身后。
“爺爺都準備好了嗎？”
注意到站到身邊的爺爺和狗子，柳煙看了一眼越來越近的隊伍，小聲的問道。
柳相微微的點了點頭，已經準備好了。
隨后他又害怕自己孫女，第一次主持這種事情緊張，便小聲的安撫道：“千萬不要緊張，按照我教你的做便行了，萬事有爺爺為你扛著，不要擔心，害怕出了問題。”
聽到爺爺的安撫，柳煙深吸了一口氣，捏了捏因為緊張而冒汗的手心，微微的點了點頭。
很快，李山便帶著隊伍來到了皇城門口。
等后面的眾人抱著骨灰壇，整齊的列陣完畢以后。
柳煙先是恭恭敬敬的拿起了三柱香，點燃以后對著眾多骨灰壇拜了三下。
而在她身后的柳相和狗子，也恭恭敬敬的行了三禮。
而其他圍觀的眾人，以及文武百官，和皇親勛貴們，也在柳煙拜下的同時，整齊的躬身行禮。
三次行禮完畢，柳相大步的走上前看著一個個骨灰壇表情嚴肅的說道：“將士們，你們的功勛將永遠被大唐所銘記，你們的英名將永遠為世人所熟知，你們已經用生命實踐了自己的諾言，大唐以你為榮，咱們的陛下，為有你們這些忠英勇的士兵為榮！”緊接著柳相仿佛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的吼道：“將士們，你們到家啦！”
隨后再場的武將，以及所有的士兵們整齊的大喊。
“兄弟們，你們到家了！”
悲傷的氣氛，漸漸的在周圍彌漫，女眷們眼圈紅紅的，看著那一個個骨灰壇暗暗垂淚。
而那些男子們，只是緊緊的攥著拳頭，微微的仰著頭。
就在這時，城樓上的號角聲再次響起。
那一聲聲低沉的聲音，仿佛這些將士們的歡呼，他們終于回家了。
當號角聲落下以后，柳相深吸了一口氣，帶著身后的兵部官員走上了前，來到了第一個骨灰壇旁邊。
看著那寫著名字的骨灰壇，柳相先是拱手行了一禮，隨后慎而重之雙手接過骨灰壇。
“記！”
隨著一個記字喊出，身后的兵部尚書藍玉，從身邊的官員手中，接過了一面巴掌大的靈位，提起了朱筆，做好了準備。
這些小靈位是專門為這些將士們準備的，上面會記錄士兵的名字，籍貫以及所立的戰功，戰死于哪一年。
等將來凌煙閣建立好以后，這些靈位都會一一的請到里面，享受大唐的國運和供奉。
以后逢年過節的時候，李源會帶著文武百官來拜祭。
“姓名：牛小胡，籍貫，齊洲天陽，大同鄉，牛家村人。
亡于：安平三十八年，臘月初三。
一生功績陣斬五人，追封左軍校尉，”
柳相那洪亮的聲音，不單念出了士兵的姓名，籍貫，還喊出了朝廷對這名士兵的追封。
等藍玉登記完以后，他便抱著這個骨灰壇，走向了柳煙。
看到爺爺抱著骨灰壇走過來，柳煙微微的對著骨灰壇彎了下身，隨后從旁邊的宮女手中端的托盤上，取過一面軍旗，輕輕地蓋在了骨灰壇上。
等這一切做完以后，旁邊一名早已經準備好了錦衣衛，雙手恭敬的接過壇子，隨后用一面白布包裹好軍旗和骨灰壇，緊緊地綁在了自己身上，與兩名士兵翻身上馬，快速的往城外而去。
他們要在三天之內，把這位將士，平安的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