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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你還我娘親

  五月十七日,酉時,雖仍是晴空萬里無云,然日已西沉,隨著陽光不再燒灼大地,人們頓感涼爽了許多,尤其是在偶然吹來的晚風加持下,更是清涼。

  新城南三里外是一片官軍大營,東西綿延十里有余,層層花籬,道道壕溝,圍著內里一堵堵高厚的土墻,宛若一朵朵盛開的喇叭花。

  而土墻內則是橫豎幾條大道,劃分出一個個營區,看似雜亂,實則自有章法可循,雖是各色軍旗、營旗林立,卻并不十分嘈雜。

  此刻正是晚飯時間,將士們各以隊為單位,聚在一起吃著饃饃,喝著一碗碗的肉干燉菜湯,每一隊還能分得一罐魚干,以增加葷腥補充營養。

  每一名勇毅軍戰士的臉上都泛著紅光,豆大的熱汗順著他們的臉頰淌下,有的用布巾擦拭,有的甚至就直接撩起衣襟下擺上去就蹭了一下。

  各隊的戰士們皆彼此熟悉,他們在就餐時也會小聲說笑幾句,但也都控制在彼此間可以聽到的程度,畢竟若是大聲喧嘩,一旦被巡察的上官們聽到,那可是穿耳游營的后果。

  在這一大片營盤里居中的那一座,便是勇毅軍威遠營的中軍大營,永寧伯張誠的中軍行轅也是設在了此處。

  威遠營只有羽林騎、虎衛騎,再加三部輜車隨行出戰豫南,再有朱雀營的重騎部具甲騎兵也配屬行轅指揮,再有陳忠的沇河營三千多人馬,如今也隨著永寧伯的中軍大營一起駐扎。

  所以,單只這一座中軍大營就占地十分廣闊,別看人馬并不是很多,但因為幾乎全都是騎兵,除了英勇的戰士之外,還有眾多的戰馬和騾馬。

  更何況此刻的中軍大營內,還有輜車三部以及大批的糧草、火藥、炮子等諸多軍資!

  而營地內也是一排排齊胸的木柵,將整個大營又再分割成一塊塊的小營盤,同樣又各有營門與馳道、伙房、茅房等等。

  如是外人冒然進入了這座龐大軍營內,又無人為其領路的話,必然會迷失在其間,成為那各個道口、營門處守衛軍卒們的俘虜。

  水坡集那邊的滾滾硝煙似乎只被定格在那一方天空之下,就連那邊的“隆隆”炮聲和連連慘叫哀嚎,也同樣因為地域的局限而沒有影響到新城這邊。

  按照永寧伯行轅的統一安排,勇毅軍各營正在進一步加固營壘,以準備迎接闖軍即將到來的雷霆一擊。

  與此同時,在各營內部也緊張地開展著戰前動員,除了不斷召集各大小軍官宣講“結硬寨,以守為攻”的總方針外,還進行著一場場別開生面“文藝匯演”。

  對,就是“文藝匯演”,這個說法還是永寧伯張誠親口提出來的呢!

  這“文藝匯演”里面既有軍歌合唱,也有地方戲曲,而最受歡迎的節目當屬“話劇”了,因為其表演形式新穎,且又十分的貼近生活,在勇毅軍各營中那可真的是喜聞樂見。

  甚至連文藝匯演中途進行的各隊拉歌競賽,都沒有能夠蓋過“話劇表演”的風頭。

  永寧伯張誠他們來到小教場的時候,這邊的演出已經開始了。

  只見正東方向搭起一處高臺,其南北足有六丈長,東西寬也有三丈多,其上還有用氈布搭起來的棚子,足可防日曬和風雨的侵襲。

  高臺上影影綽綽的有十多個人影,后面是吹拉彈著各式各樣中華傳統樂器的樂手,前面則是六七個演員,他們中既有青年、也有老人,還有婦女和孩子。

  永寧伯張誠等一行人來到的時候,中軍官張成芳原本要上前為他們在前面安排座位,卻被張誠給制止了。

  然而,一名在現場維持秩序的值班百戶也看到了張誠等一行人,他急忙一路小跑著過來行禮,接著就要去向上官匯報,也被張誠揮手示意喝止。

  此刻現場足有近千人的觀眾,他們一個個都在聚精會神地觀看著演出,許多人更是一副咬牙切齒狀,眼中還含著一汪晶瑩的淚珠。

  雖然張誠他們現在的位置已經是最后排,但舞臺上演員的聲音仍是能夠隱隱傳來,只是略小了一些,若是有其他雜音影響可能會聽不真切,但現在的舞臺下卻出奇的寧靜。

  張誠指著前面遠處的演出舞臺,對孫時相輕聲說道:“這下面究竟埋了多少口大缸,我們離得如此遠,聲音卻仍是清晰入耳。”

  孫時相笑著回他道:“三尺見方的大缸,足足埋下十五口之多。”

  張誠也是笑著點了點頭,他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可目光卻被前方的舞臺所吸引,竟也是全神貫注地看了起來。

  只見從舞臺東側又沖出幾名破衣襤嗖的男女人等,他們各人的手里不是拿著土筐,就是拿著草袋子,緊隨其后的是三名闖軍打扮的壯漢。

  “都給老子聽好嘍,今日你們如不能填平前邊的護城河,就不要吃飯啦!”

  一個老人似乎是想要回頭與那闖軍戰士打扮的人理論:“都三天沒得吃食,人都快要餓死了,哪里還有氣力填壕,軍爺您行行好,先給孩子口吃的…”

  那闖軍戰士似乎不耐煩了,不待老人說完就抽出腰間鋼刀,猛地一刀揮去,就見那老者“啊”地一聲慘叫,便即栽倒舞臺上。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股血箭自那老人倒下的地方噴濺而起…

  舞臺下,立時便傳來一片驚呼之聲,間夾著幾句怒罵,旋即便被各上官們輕聲喝止住了,沒有蔓延開來。

  可接下來就見舞臺上,一個已經衣不遮體的婦女沖上前,一把抱起那倒地的老人,尖利的聲音叫喊著:“阿爹…阿爹…”

  那女人哭喊了幾聲,可老人已死,又如何能夠回應于她…

  忽然,女人猛地竄起直撲那闖軍士卒,同時口中怒喝:“我同你拼啦!”

  可是,她還未及近身,就見寒光一閃間,血箭再次噴涌而出,女人“撲騰”一下就栽倒臺上,再無一絲聲息。

  “你們是想跟她一個下場嗎?”

  “不想死的都給老子去填壕,回來時還要帶來一塊城磚,否則都餓死吧!”

  就在這時,一個八九歲的孩子突然撲了上來,他抱住那闖軍賊兵的大腿哭喊:“娘親,你還我娘親…還我娘親來…”

  “啊!”

  隨著一聲慘叫,那孩童也被賊兵一刀砍倒,當血箭再次噴濺而出的時候,舞臺下登時便響起一片罵聲…

  “畜生…真他娘的畜生…”

  “闖賊真不是人…連女人孩子都不放過,還是人嘛?”

  有些勇毅軍戰士氣憤不過,竟將不知從哪里撿來的石塊土塊紛紛往舞臺上丟去…

  甚至還有三個坐在前排的戰士,飛身而起,口中大叫著“老子跟你拼啦”,就要翻上舞臺去跟那四個闖軍賊兵拼命。

  幸虧舞臺邊負責守衛的戰士反應夠快,及時將他們拉住,才沒有引發更大的騷亂和事故出來!

  看著舞臺上的表演和戰士們反應的張誠,雖然神情依然平淡如初,但微微揚起的嘴角卻透漏出心中對此番演出的態度。

  他回過頭對劉承祖輕聲說道:“承祖,你這個‘脅饑民填壕’編的十分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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