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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援軍來啦

  密密豎起的盾牌后,軍士們粗重的呼吸聲,側耳可聞。

  在他們的后面,是兩排長矛手緊握著長矛嚴陣以待,再后面還有數百弓箭手正坐在地上休息,回復著體力,尤其是臂力。

  而此刻雖外有數千韃賊虜騎環繞,然明軍陣前的民夫潰兵卻也消失不見,炮手們也終于可以安心上前。

  他們輕手輕腳的將戰車扶正,清理著上面的尸首,至于滿車的血漬就隨他去吧,強忍著陣陣血腥惡臭的氣味,在暗紅色的血泥里艱難移動,稍不小心就會滑倒。

  總有那不夠小心的踩到殘肢上,不慎跌倒,滿地尸骸正與他來了一個親密的貼臉殺,直嚇得陣陣驚叫,不時在戰車左近響起。

  而步陣后的騎兵甲士這邊,就平靜許多,他們個個都是整裝待發的樣子,各人看護著自家的戰馬,鞍轡都已上好。

  因剛才他們中只有一少部分人出戰,對付那些手無寸鐵的民夫和潰兵,自然是如砍瓜切菜一般,并未耗費太多體力。

  不過,剛才出戰的騎士們的心里都覺得十分的憋屈,他們歸隊后,個個沉默不語,有些人還跑到無人處嘔吐起來。

  畢竟砍殺了太多自己人,雖平日里各在本營,少有走動,然大家都是山海鎮的軍馬,多少總有些相熟,而此刻為了自己的生死存亡,卻只能將他們砍殺當場,如何心安理得?

  而在馬科正兵營后翼,還有一些逃過來的潰兵,他們個個精疲力盡,橫躺豎臥在民夫軍壯陣中,只知大口喘著粗氣,久久不能平復。

  周圍有數百手持軍械的正兵營將士看管,更有一些軍中小校,正對這些潰兵逐個詢問,想要知曉左翼營瞬間崩潰的緣由。

  馬科也是十分焦急,他在營內四處巡視,心中也是憂慮不已。

  他來到陣前,望著己方軍陣外不住往來巡視,一副耀武揚威姿態的韃賊,不無擔心的對親將馬智勇道:“虜騎眾多,我軍可否守住營壘,以待援軍?”

  “大帥,觀韃賊已有近萬之數,若是左翼營未潰,與我互為犄角,或可擋得一時。而今,只憑正兵營數千軍馬,怕是難以抵擋。”馬智勇回道。

  馬科聞言更顯焦急,他略有些不知所措道:“那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他此刻已然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尤其是在左翼營瞬間潰散的刺激之下,這時已經完全亂了方寸。

  猛然間,馬科的雙眼放光,他轉身對著馬智勇問道:“趁韃賊還未發起攻勢,我等撤軍東去,如何?”

  “不可!”

  馬智勇聞言一驚,他急忙出聲制止后,才頗有耐心的解釋道:“大帥,萬萬不可做此打算。韃賊雖對我營壘攻打不急,然我師若是此刻向東退卻,則強虜環視之下,軍心必亂。

  若韃賊虜騎趁勢追擊,我軍將士怕是因此成了砧板上的魚肉,全無反擊之余地,惟有任虜賊宰割啦。”

  “如何是好,那可如何是好?”

  馬科已明顯慌亂起來,心中全無謀略,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就連他的親將馬智勇都暗暗搖頭嘆息,但為了全軍將士考慮,他仍是耐心說道:“大帥,我軍陣外韃賊已近萬余,卻遲遲不肯發起攻勢,只是以游騎襲擾,其意難測,必有深謀啊。”

  馬科這時也回復了些許理智,聞言也不由向陣外望去。

  周圍不斷有蒙古的輕騎策馬奔騰而過,時不時的就是一叢箭雨襲來,雖傷害不大,但卻也不得不小心防備,騷擾之功效頗大。

  又有滿洲各旗中的騎兵在正西面整隊,他們也派出一撥撥騎士策馬奔來,除了遠距離拋射外,更是奔至近前,拋出一些標槍、甩刀、飛斧、鐵骨朵等諸物。

  特別是他們投擲出來的飛斧,許多都纏有一段鐵鏈,在投射出手的一瞬間輕輕拉動,鐵鏈帶動飛斧旋轉而進,大有面殺傷之奇效,確是難防。

  他們縱馬奔來奔去,不時大聲嚎叫呼喝,氣焰囂張至極。

  然雖是如此,但卻似乎并無大軍進攻之態勢,見此情形,馬科的心中也頓覺安心不少,他甚至暗自猜想:或許是自己此前與虜酋的通信,起了作用,他們該不會將自己逼迫成落湯雞,若是那樣,不止是自己在韃子眼中失去了作用,就是對他們來講也是不利。

  “大帥,末將已命韓士臣領百騎家丁,若事態危急,也能護著大帥脫離出去,只要大帥安好,末將就無所顧及了。”

  馬科聞言也是頗為感動,這馬智勇對自己一向忠心可靠,又是一把帶兵打仗的好手,每臨危急之刻,總是最先顧及自己的安全。

  他不由暗自慶幸自己的眼光:我真是沒有看錯人啊!

  “有你在軍中,本帥就是心安啊。”

  馬科夸贊著馬智勇,卻不再提撤軍東走之事,他望著陣外往來不斷的虜騎,又道:“韃子遲遲不攻,你以為如何?”

  馬智勇接言道:“末將以為,韃子是想要將我軍作為魚餌。”

  “魚餌?”馬科臉上顯出了疑惑之色。

  “大帥,你看這些韃子,兵鋒正盛,又狹擊潰左翼營之余勢,其若是一鼓蕩來,我正兵營斷無抵擋之力,必定會被其破陣而入。”

  馬智勇抬手指點著己方陣外的韃子騎兵,又繼續道:“而今,韃子兵力氣勢皆占優,卻頓兵不前,只一意襲擾,末將估摸著其意不在我,而在援軍。”

  “援軍?”

  馬科似乎警醒起來,他回身急切問道:“趙軍臣、包廣富到了何處?胡忠信又在哪里?吳三桂、唐通、白廣恩他們什么時候能破關過來與我匯合?”

  幾個親兵一直隨在他身旁護衛,此刻聽了他這一番問話,個個都是一頭霧水,不知所措。

  倒是馬智勇在一旁回道:“大帥,趙游擊與包游擊兵馬正在回援,估算著也快到了。胡忠信不進兵較快,適才回報正與一股韃賊交戰,待脫離戰場后,即刻回援。”

  他稍微頓了頓,又道:“密云唐總兵早就攻下水手營,卻不知為何,至今未能與其聯絡上,不知其密云軍馬已開進至何處。”

  馬科頓足痛罵道:“唐通個畜生,必是拿下水手營后,以為功勞在手,便磨磨蹭蹭,不肯用命,這狗賊誤我,今番脫困,定不饒此賊。”

  他轉眼望向西石門那邊,沉吟道:“聽聞薊鎮白廣恩所部就要襲破西石門,洪督才派我等前來與之匯合,不知為何遲遲不見薊鎮軍馬身影?”

  眾人都是一臉茫然,不知所以。

  就在此時,馬智仁慌慌張張的一路小跑著奔來,他才到馬科身前,就一臉興奮的大聲說道:“大…大帥…援軍…援軍…”

  馬科看著他的樣子,心中也是焦急,手中馬鞭揚起,就要抽打下來,然終究還是忍住了,大聲喝問:“援軍如何?速速報來。”

  馬智仁難掩一臉興奮之色,他連著咽了幾口唾沫,才斷續道:“援軍…援軍來啦…薊鎮白帥…白帥的兵馬…”

  “哈哈哈…”

  馬科得到確認援軍到來,不由開心得大聲狂笑起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快說,白帥現在何處?”

  馬智仁這時已經差不多將氣息喘息均勻,他一臉笑意回道:“回大帥,我哨騎探報,薊鎮白帥軍馬已攻克西石門,現正往我軍這里行來,距我約在二里開外。”

  “哈哈哈。”

  馬科聽聞有援軍到來,心情大好,他道:“真是天不絕我,天不絕我啊。”

  他回身對馬智勇道:“前方就交給你了,我去親迎白帥大軍。”

  馬科說完就奔后營行去,韓士臣領著一百家丁緊隨其后,馬智仁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兄長馬智勇,也轉身跟隨馬科離去。

  面對清軍虜騎的襲擾,明軍基本上還是以防御為主,他們盾兵躲避在戰車之后,每逢箭雨襲來,便上前為炮手們遮蔽落下的箭矢。

  不斷有在后面裝填完子藥的火銃兵,被逼迫著回到戰車后面的第一道防線上,雖大多并非情愿,但在馬科家丁們的逼迫之下,卻也無法。

  但虜騎拋射而來的箭矢,還算易于遮擋躲避,即使被射中,也多不在要害之處,雖威勢有些唬人,然威力卻是不足。

  不過,陸陸續續的也有一些韃子甲兵,尤其是那些各旗的巴牙喇兵、葛布什賢兵,下馬步戰,他們三五成群的欺身到戰車拒馬前幾十步內,不斷以強弓射出一支支重箭。

  慘叫聲偶爾傳來,每一聲慘叫都驚得明軍將士陣陣顫抖,炮手們也是畏畏縮縮、小心翼翼的檢查裝填炮子和藥包。

  雖然,明軍的火銃兵和弓箭手也在拼命還擊,不過騎馬射箭之技,塞外胡人,有著天然的優勢。

  而明軍之所以要大力發展火器與車營戰術,究其原因也就是如此,騎馬射箭之技無法與之比擬,便需另辟蹊徑,一技之長克敵之短。

  可惜,車營火器這么好的一個戰術手段,卻生生被大明諸將玩壞,甚至棄之不用!

  那些清軍中的重甲騎兵、巴牙喇、葛布什賢等兵,從數十步外射來一支支利箭,他們射得又準又狠,且專盯著明軍將士的面門、眼睛等要害之處。

  更為甚者,他們射出的許多箭矢都還用馬糞浸泡過,箭頭上飽含著毒素,凡面上中箭者,少有人可以活命到最后。

  看馬科的正兵營銳陣已不再嚴整如初,許多地方都被撕扯開一道道口子,陣內的明軍們雖在奮力抵抗,但從他們陣陣絕望的呼嚎之聲中,也可得知,其已無力扭轉局勢!

  正白旗固山額真珠瑪喇,狂笑著開口說道:“睿親王,鄭親王,孩兒們玩得差不多了,對面南軍隨時可破,下一步該如何打算?”

  未等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出言,杜度就在一旁接話道:“照我說,即令勇士們沖上前去,自此一路橫掃,南軍既是攻破石門山,也定必饑疲交加,更有何力來阻止我勇士前進的步伐!”

  濟爾哈朗也是不住點頭,他道:“杜度貝勒說得有理,我等奉了皇上御旨,在此截殺明軍,并未有保護馬科所部之意。

  我等雖有意以之為餌,誘使別處明軍來援,然區區一個馬科,斷不可與錦州城里的祖大壽相比,明軍大部主力未必會真心來救。

  況且我等也無須對其趕盡殺絕,只要將之擊潰便是,正可借其潰軍,給別部南軍些許壓力,或可更快結束此間之戰事。

  睿親王以為如何?”

  多爾袞瞇著一雙鷹眼,掃視著對面馬科正兵營軍陣,默思片刻后,才開口道:“馬科雖比不得祖大壽,然也是南國山海總兵,他們斷不會任其被圍,而不全力施救。

  否則,那南國洪總督又如何服眾,又如何指望來援各軍能齊心合力,與我大清勇士對抗?”

  他說到這里,抬眼看了看天色,才又道:“鄭親王適才所言也不無道理,我等確是無須將馬科所部徹底擊垮,只要將之逼退即可。

  如此,既能留之而為后用,又可打擊南軍士氣,壯我大清國勇士之聲威,可謂是一舉多得。”

  多爾袞目光深邃地掃視眾人,最后停在濟爾哈朗身上,對他說道:“鄭親王,不若再多候上小半個時辰,即可使我勇士多緩解一些疲勞,又可行圍敵打援之策。

  若是半個時辰后,仍不見南國援軍,我等便全力出擊,驅趕馬科一路向東,橫掃整個女兒河南岸,奪回水手營,擊潰密云唐通部兵馬。

  如此,鄭親王以為如何?”

  “睿親王深謀遠略,思慮周全,確叫本王欽佩不已。此間戰事本就睿親王主持,本王只是奉旨前來輔佐而已,何況又是以正白旗兵馬為主。

  既然睿親王有意如此,本王也覺確為妥當,自無異議!”

  濟爾哈朗含糊其辭的答著,他這番話可謂天衣無縫,既明確告訴多爾袞,此間你做主,我只是輔助,你拿主意就是啦。

  但骨子里卻是打得一副好算盤,此戰有功,他從旁相助自然少不了,而此戰無功,決斷在多爾袞一人,他自然也無罪責。

  這點小心思,多爾袞就在軍界官場打滾之人,又何嘗看不清楚,只是不愛搭理他就是了。

  忽然,幾騎策馬疾奔而來,他們直到多爾袞等人身前,大聲報道:“報睿親王,南國援軍正在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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