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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傳令,攻山

  大明一方的戰略,就是將計就計,以吳三桂和張誠兩部強軍為主力,分別攻取石門山與黃土嶺清軍陣地。

  再以東協總兵曹變蛟、前屯衛總兵王廷臣兩部兵馬,合為一路,待吳三桂攻取石門山后,伺機從東西石門殺出,進兵錦州城下。

  而山海關總兵馬科所部兵馬仍駐扎乳峰山上,洪承疇的中軍行轅也設在這里的一處高峰之上,他們固守為主,觀戰場情勢變化再作定奪。

  同時,遼東祖大樂、薊鎮陳仲才、宣大郭英賢,各自抽調的精銳騎兵四、五千不等,他們都聚集在松山西側平川,整軍待命。

  按照預想,明軍全力攻打石門山、黃土嶺,擺出一副要進解錦州之圍的態勢,以誘使韃賊主力出擊,好見招拆招。

  依張誠猜測,小凌河東岸必然駐扎有清軍精銳,他們或過河支援黃土嶺,或在更南段渡河,突襲小凌河口。

  而女兒河畔白廟堡韃賊精騎,一旦得知這邊明軍主力被黏住后,也必定迅速奔襲杏山,但他們的如意算盤注定打不響。

  因為,長嶺山、五道嶺、杏山周圍駐守的各將早就得了信,已經有所防備,又豈會被韃賊輕易襲破?

  而且在張誠的估算內,就算韃子有心引誘明軍攻打黃土嶺,但也絕不會允許明軍渡過小凌河。

  畢竟一旦明軍在小凌河東岸建立營寨,韃子就會顯得被動許多,不得不留一支強軍在那邊監視渡河的明軍。

  否則,明軍沿小凌河東岸北上,不但可與錦州城內祖大壽等匯合,還可進襲小凌河堡,在那里建立根據地。

  如此一來,包括糧草薪材等各種物資,便會源源不斷沿小凌河逆流而上,運進錦州城中,那清軍再圍錦州,意義何在?

  目前看來,清軍的一切反應都還在眾人意料之中。

  黃土嶺下,大明宣府鎮將士軍容嚴整,他們每一列軍陣的前邊,都是一排黑黝黝的鐵炮。

  很明顯,戰車輜車往山嶺上推行不易,但這些安裝在車上的小型佛郎機,以及那些臼炮、虎蹲炮都是極為輕便。

  張誠原本安排打制這些小型火炮的目的,就是圖他們輕便,在戰車和輜車上時,也不會大幅影響到車輛的負重。

  而一旦遇到復雜地形,更可將這個小型火炮從車上卸下,每門小炮兩三個壯漢就可輕松抬起,無論是臨時轉移陣地,又或者是登高爬嶺,都很便捷。

  此戰,擔任主攻的是李際遇登封營,再有戰車、輜車各一部助戰,他們主要負責提供火炮支援。

  黃土嶺下,準備攻山的登封營將士皆身披輕甲,一桿桿千總、百總認旗迎風飄揚,還有槍旗、背旗獵獵作響。

  雖然,張誠、張若麒等人都在期待著即將到來的攻堅戰,但在黃土嶺上駐守的清軍眼中,山嶺下明軍的表現與往日并無不同。

  前時宣府軍各營在黃土嶺上輪戰清軍,幾乎也是步營與車營相互配合,由車營將士抬著各式輕便火炮,在側翼輪番轟擊清軍陣地。

  而步營將士則以甲為單位,借著山勢掩護,逐步攀登向上,火銃輪射,每每都使山嶺上的清軍鬼哭狼嚎。

  今日雖多出一支車營的將士,然李際遇的登封營又較之張國棟赤城營兵少,與張誠中軍兵力差不多。

  原本就輪到李際遇今日攻打黃土嶺,但張誠考慮到今日是真攻真打,最初還是想以赤城營為攻堅主力。

  但李際遇堅決不讓,他甚至割破了手指,寫下血書,親自向張誠請戰,并在中軍大帳內當著眾將的面立下了軍令狀。

  本來張誠中軍的兩位千總杜有為與賀寬,以及宣府鎮標左營何振雄,都很是積極請纓,但見到李際遇如此堅持,便不再與他相爭。

  中間列陣的是登封營將士,他們列裝的都是云州二式自發火銃,裝配比例超過了三分之二多,今日攻打山嶺,中軍騎兵也都下馬步戰。

  在登封營兩側各有一營車兵列陣,他們也以甲為單位列陣,每一甲操持兩門佛郎機炮,或是虎蹲、臼炮,基本是三人抬炮,兩人背著藥包和炮子。

  還有一些甲中弟兄則是抬著飛礞炮,這個火炮的原理比較類似后世的迫擊炮,與這個時代臼炮極為相似。

  經過前些日子的輪戰驗證,張誠堅持的大車小炮原則很有道理,這些四號佛郎機,尤其是輜車上裝配的五號佛郎機,還有虎蹲、臼炮、飛礞炮等輕便火炮。

  在這種陣地戰中雖然優勢不很明顯,但還可以用數量上的優勢進行彌補,可一旦從戰車上卸下,由單兵攜帶,進入這種攻山戰或移動戰之時,其優勢便一覽無余。

  因其輕便,通常兩名強壯的軍士即可抬著奔跑如飛,再者操作簡便快捷,不說佛郎機炮有子銃,就說這虎蹲、臼炮也都是藥包和炮子預備好,落炮后直接裝填就可打射。

  而飛礞炮就更厲害了,若是身強體壯,幾乎一人就可將其扛起健步如飛,而且其也是藥包配合子銃,其所發射的子銃更是會在飛入敵陣后自行爆炸,是這個時代的“開花彈”!

  高臺上,張若麒一臉得色,他喜笑顏開的說道:“忠忱將軍,是否可以傳令進兵?”

  張誠看了看天色,與以往攻山時辰相比,還略早了一些,正可打嶺上清軍一個突然襲擊。

  他轉頭笑著對張若麒道:“時辰已到,張總監可要親下這攻山的軍令?”

  “哈哈哈…”

  張若麒爽朗的大笑起來,一副意氣風發的神情躍然臉上,他高舉起右手,在空中略作停頓后,便狠狠揮下,大聲道:“傳令,攻山!”

  “嗵!”

  隨著令旗揮舞,頭聲號炮響起,軍陣上各大小旗幟都動了起來,陣型也隨之開始變動,原本緊密的陣列瞬間就向四周散開。

  “嗵!”

  二聲號炮傳來,三個軍陣前的將旗高高舉起,揮舞三次后,便緩緩往前移動起來,隨之后面千總認旗,百總認旗也相繼揮舞,與下面的隊官們彼此確認之后,也向前稍稍移動。

  “嗵!”

  三聲號炮,就是進軍的命令,軍陣前的主將旗高高舉起,迎風率先向前行去,接著整個軍陣就移動開來,數千人整齊的踏步聲,敲擊著堅硬的地面。

  “殺!殺!殺!”

  伴隨著大軍前行,諸將士整齊的口號聲,回蕩在中軍將臺周圍。

  看著眼前威武雄壯的宣府軍陣列,張若麒心中亦是激蕩不已,他那志得意滿的樣子,眼中也是滿滿的成就感。

  張誠也不再看他,望著漸漸遠去的軍陣,對身邊諸將沉聲說道:“除了中軍留下,余者諸人,都各去準備吧。”

  “喏!”

  張廣達、張國棟等諸將齊聲唱喏接令而去。

  前日晚間軍議結束后,第二日清晨開始,吳三桂、白廣恩、唐通等人的大營,都移到了松山堡城之南,黃土嶺的東側。

  造成明軍主力云集在石門山下的假象,以誘使清軍戰略上的判斷失誤,將防守的重點放在石門山方向。

  這樣張誠攻占黃土嶺后,或許會有機會搶渡小凌河,深入河東去威脅清軍后方,甚至威脅清軍糧道安全。

  再不濟,也可使清國君臣誤以為明軍要全力救解錦州,以引誘清軍進襲杏山,至少張誠堅信長嶺山將成為清軍虜騎無法逾越的阻礙。

  洪承疇立身在乳峰山的中軍將臺之上。

  這里是一處突出的山石平臺,再用巨木搭建起堅固的高臺,便作為薊遼總督洪承疇的中軍將臺使用。

  站在此處,再配合千里鏡,可以清晰看到對面錦州城南清軍營寨內外情形,亦可看到右側不遠處的石門山上一些情形。

  然此刻,薊遼總督洪承疇的目光卻是望向了東南方向。

  他似乎能透視山體,看到遠處黃土嶺下宣府鎮中軍將臺,看到在那里揮斥方遒的宣府總兵張誠,洪承疇似乎看到了在張誠臉上的淡淡笑容。

  他始終無法完全看不透張誠內心中的思想。

  這個近幾年才迅猛崛起的年輕軍頭,似乎并沒有什么強大而有力的背景,何以竟從一個普通的千總,一路榮升宣鎮總兵之位?

  而且,別看張誠年歲稍淺,然其城府之深,處事之老辣,便是自己宦海沉浮多年,但是在面對這張誠時,也隱隱有一股力不從心之感啊!

  他不由心中暗嘆。

  現在的援遼大軍中,張誠似乎已越來越有分量,尤其是在他繼任宣府鎮總兵官,接管楊國柱帶來的援遼大軍后。

  如今的張誠已不僅是援遼諸鎮總兵中實力最強者,其已隱然成為宣大一系援遼兵馬的主事之人。

  最叫洪承疇難做的,更是因為張誠非憑自己軍力,胡攪蠻纏,而是每出口言及軍略,盡皆頭頭是道,就算各人口中不服,但在各自心下,也不得不嘆服不已。

  洪承疇與邱民仰等遼鎮諸官,雖然一心力挺寧遠總兵吳三桂,山海關總兵馬科,薊鎮總兵白廣恩,密云總兵唐通等諸員遼東一系官將。

  但若是此番松錦戰事,他們各總兵大將都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他即使是薊遼總督,也不好在明面上過于支持。

  現在,洪承疇只希望這一次的石門山之戰,薊遼各總兵大將們能有一個好的表現吧!

  就比如前次石門山大戰,宣鎮兵馬就連斬清軍兩個固山額真,那可是實打實的戰績,今次薊遼各將匯兵齊攻石門山,若是也能似宣鎮那般斬殺一二清軍固山額真,至少也可搬成平局。

  遼東的大明十數萬大明官軍,此刻已隱然分成三派,其中宣大一系是最為孤立的一派,但因為張誠的存在,目前也是最為強勁,實力不凡的一派。

  而遼鎮又是一派,他們隱隱以寧遠總兵吳三桂為首,其背后更是遼西祖家的強大勢力在支持著。

  再有就是薊鎮各將,以及東協總兵曹變蛟、前屯衛總兵王廷臣,他們雖未明顯站位,但卻是薊遼總督洪承疇忠實的小迷弟,只以洪承疇軍令馬首是瞻。

  吳三桂的寧遠軍,白廣恩的薊鎮軍,唐通的密云軍,三鎮大軍加在一起,足足超過了四萬人馬,與張誠、王樸等攻打黃土嶺的兵馬不相上下。

  兵力基本相當,剩下的就看各人的發揮了!

  石門山下,數萬薊遼大軍正沿著山腳滾滾向前,他們在當地一個被稱為大慕屯的地方暫時停留下來。

  此時,擺在薊遼大軍前方是起伏的山嶺,地勢由南向北,由東向西,慢慢高了起來。

  薊遼大軍的西側再前行數里,便是西石門,乳峰山與石門山的相交處,也是前任宣鎮總兵楊國柱殉難之地。

  此處為兩邊山勢中間的一段峽谷道,但因為谷道彎彎曲曲,兩側又都是山嶺起伏,戰車通行不易。

  西石門谷道,不但易守難攻,且更容易設伏,當初楊國柱的宣府軍,便是在此間被清軍伏擊,攔腰切為幾段,使之首尾不得兼顧。

  既是宣府軍之頑強,雖也在陣前斬殺清軍固山額真何洛會,然自身也是損傷慘重,總兵楊國柱更是在此戰中為國捐軀。

  但若是能攻下此地,那么大明的援遼兵馬便可順著谷道,一直前進到女兒河與小凌河的相匯處,臨近錦州城下,而且此后便是一馬平川,再無山嶺阻隔。

  因此,該處向來也是清軍重兵把守之地,他們憑借山勢之險,多置銃炮,又是居高臨下,確確不易攻取。

  即使現在清軍撤下許多兵馬,但吳三桂等人仍是沒有多大的把握,就連洪承疇也是擔憂不已。

  而在石門山的中間部位,又有幾處較為平緩的山嶺坡地,清軍營壘也大多建在這些地方。

  至于小凌河與石門山之間的河谷地帶,便是東石門所在。

  這里地勢也大多平緩,只是寬度不等,有的地段可寬達數里,而有些地段又只有不到一里的寬度。

  此時,攻打石門山的三鎮大軍后方中軍處,吳三桂、馬科、唐通等幾鎮總兵,正意氣風發地對著一輛大車上的沙盤指指點點著。

  這塊沙盤,正是前日晚間軍議結束時,選副總兵張誠親自贈送與他們的。

  沙盤確是好物,排兵布陣,彼此雙方形勢,盡皆可一目了然。

  薊遼軍鎮中的各人就算對張誠再有想法,對宣府軍再有看法,然他們對這沙盤一物,卻都是愛不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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