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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一盞茶

  馬坊村北,約四里處,有一段道路,穿行于一片柳林間。

  如今這里已是一片狼藉,地上滿是悲鳴哀嚎的傷者,還有橫七豎八的尸首,一場慘烈的伏擊戰剛剛結束。

  大明宣鎮參將張巖麾下騎兵千總部左哨哨總張廣達,站在一具清軍尸體旁,對部下護兵說道:“趕緊救治傷兵,統計戰況。大家伙先休息下,一盞茶后,再出發。”

  不一刻,護兵便來稟報到:“我部乙哨甲隊柳林遇伏,斬殺虜奴八人,俘二人,傷重不得活,繳獲戰馬十三匹,兵器衣甲未算,搜到銀錢二百七十余兩。”

  “嗯。我部傷亡如何。”張廣達問道。

  “我部乙哨甲隊隊官劉全,及兩名護兵都負傷,一甲傷一人,為甲長杜春;二甲戰亡四人,傷四人,甲長白山子負傷,兩名軍士重傷;三甲戰亡四人,傷四人,一名軍士重傷。我部共戰亡八人,傷十一人,內三人傷勢危重。”護兵答道。

  “麻蛋的,才十個韃子,差點毀了我一隊人馬。”

  張廣達沉聲罵著,轉身又對那護兵說道:“你繞道,速去馬坊東南方官道,回報小總爺,我部行進途中,遇韃子馬甲十員,殺八俘二。”

  “是”那護兵答應一聲,轉身就往柳林外跑去,不一會就聽見急急的馬蹄聲逐漸遠去。

  “腦瓜砍下來,尸體就地埋了吧。”這邊張廣達轉身掃視了一眼那兩個清軍尸身,回頭說道,說完就轉身朝柳林外的道路上走去。

  秋風蕭瑟,柳葉蕩漾,道路兩旁的柳枝迎風擺動,“嘩…嘩嘩…”的聲音響成一片,除此之外一片寂靜,就算道路上站滿了一排排頂盔摜甲的騎士,他們卻如處子般安靜,沒得一絲聲音。

  道路邊,齊刷刷的,擺放著八名戰亡的宣鎮軍士尸首,他們的斗篷都已解下,正蒙在他們的尸身上,張廣達走上前,擺了擺手,便有軍士把那紅色的斗篷掀起,待張廣達走開,再給戰亡軍士蓋上。

  每看完一個軍士的尸身,張廣達都會嘆一口氣,他們都是爹娘的好兒郎,是英勇的宣鎮騎兵。

  “該死的韃子。”張廣達嘴里嘟囔著,就來到隊官劉全身前。

  劉全此時躺在一副簡易的擔架上,右腿上的箭矢已拔出,包扎傷口的布條上還有血漬滲出,一甲長杜春和二甲長白小子依次躺在他旁邊。

  三甲長孫大山正守護在劉全身畔,見張廣達過來,忙起身,哽咽著說道:“張哨,劉隊他…”

  張廣達擺擺手不讓他再繼續說,蹲下來看著劉全,劉全眼里含著淚說道:“張哨,俺隊里弟兄…”

  張廣達同樣擺擺手,不讓他繼續說下去,溫言對他說道:“你們干掉十個韃子馬甲,大功一件,總爺必有封賞!”

  “好好養傷,弟兄們都是好樣的!”張廣達最后安慰他說道。

  張廣達站起身,對三甲長孫大山說道:“甲隊全隊留守此地,暫由你來統領,照顧好受傷的弟兄,戰亡的兄弟尸骨,也都收好。”

  “對了,把那倆韃子給爺看穩嘍,別讓翹了辮子。”張廣達本已走開,又轉會身吩咐道。

  說完他繼續往前走著,看到一個個受了傷的軍士在他眼前強忍著傷痛,心里有如刀割一般,讓他心痛不已。

  一陣悲涼的秋風吹過,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張廣達的眼中隱含著淚珠,剛剛還是生精虎猛的小伙子,此刻卻都躺在這里,雖然每個人的傷勢皆不相同,但都強自忍耐著,他們盡最大的氣力忍著不叫出聲來。

  張廣達來到傷兵的最后,這里都是重傷號,其中一個軍士肩部插著一支箭矢,面部一柄飛斧插著,他躺在那里,已然不知疼痛,但雙眼卻仍是圓睜,滿含著不甘和殷切期望。

  張廣達蹲下身來,略有些哽咽的對他說道:“你叫啥名?”

  那軍士嘴唇微微動了動,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旁邊三甲長孫大山上來回道:“張哨,他叫程龍,家中還一個老母,一雙弟妹。”

  張廣達默默的點了點頭,輕聲對程龍說著:“兄弟,放心走吧,家里的事,莫擔心,老母弟妹俺們給你養起…”

  程龍滿含殷切期望的雙眼,一直盯著張廣達,閃現著絲絲幸福和滿足,還未等張廣達說完話,他便走了,他的嘴角還隱含著一絲笑意,放心的去了。

  馬坊村西約二里遠處的官道上,四百多人散在兩旁的柳樹下,他們個個頂盔掛甲,每人都還牽著一匹戰馬,似乎是在等待著什么。

  在官道東北方約二里處,就是馬坊村,一條道路自官道而下,直入馬坊村內。

  馬坊村內,多處濃煙滾滾,西面出村道口與道路相連處,橫著幾根大木,能看見有約十余人往來巡邏,靠北面一處房屋坍塌,只余殘墻破壁,那里燃燒著很旺的篝火,數個披甲的清軍圍坐在一起,似乎吃喝著。

  在村西南方向約百多米遠,有一處木柵欄圍起的簡陋馬廄,如今卻有近千衣衫襤褸的貧苦百姓,被關押在里面。

  他們蜷縮在一起,抵御著深秋寒風的侵襲,內中竟是老人孩童和壯年男子居多,婦女極少,想是被另行關押于別處。

  馬廄周圍,有一些木樁,上面都拴著一些馬騾,差不多竟有近一百多匹,三五成群的人往來巡視著,他們都沒有披甲,應是那些清軍披甲的包衣阿哈,他們或拿刀,或持槍,不時對著柵欄內的百姓笑罵呼喝。

  馬坊村外無城垣等防御措施,但村西約二百米外有一條淺溝,寬約五步,蜿蜒向南直至官道,溝兩邊都是雜草灌木,唯有一條道路,可直接進村,道路不寬,僅可容兩輛大車通行。

  淺溝再向西約四百米外,有一處洼地,同樣布滿雜草灌木,想是擱荒許久無人耕種之地。

  寒風習習,吹動著雜草灌木,此起彼伏的草浪,風聲夾著雜草擺動的聲音,幾個身影在人高的雜草灌木間閃動,不時向馬坊村方向張望比劃著。

  他們正是剛剛在官道上斬殺十名清軍馬甲精騎的張誠等眾人,把騎兵大隊留在官道休息待命,他只帶著兩個哨總和一些護衛,潛入到這處洼地附近,近距離窺察清軍防守布置情形,以便確定下進擊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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