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節 決斗1

　　甲板上，即將決斗的兩個陣營各自占據了一側船舷。

　　一邊是十幾個魚人，另外一邊則是四個人類。萊夷頭目站在部下前方，揮舞著手中的叉子，向著部下們炫耀自己雄健的肌肉。其他魚人歡呼喝彩聲不斷。相反人類這邊，包括虎臣在內，四個人都是一聲不吭。

　　其實虎臣還好，姜考一臉都是灰敗之色，姜黑也是如此。更別說那個船夫了。兩個人都很清楚這些萊夷是什么貨色。落到他們手里當奴隸…那等于把自己送上餐桌啊！

　　“那個家伙害怕啦！”有魚人喊道。

　　魚人雖然能正常說話，但是他們的聲音有一種黏糊糊濕噠噠的味道在內，讓人聽著就覺得很不舒服。也不能說難聽，但是就是聽著怎么都不太對味。

　　但是這次決斗已經不是普通的兩個人或者兩伙人的事情了，它得到了某個更高存在的認可，現在哪怕雙方想停也是停不下來的。所以張成在船艙里遲遲不見出來倒是沒讓人懷疑。萊夷將此事視為對方的怯懦，但也不擔心對方可以逃走。

　　然后船艙門終于再一次打開了，張成從里面走了出來。

　　萊夷們還在高聲呼喊，為頭目打氣加油。但是萊夷頭目的動作卻慢了下來。他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張成一路出來。張成一邊走一邊脫下了舒適但是累贅的貂皮外袍，丟到甲板一角。他的手握在劍柄上，將其迅速抽出。

　　說不清楚這是什么情況下，轉眼之間一片鴉雀無聲。雪亮的劍光倒映在一群萊夷的眼中，這把劍在出鞘的時候發出一聲龍吟一樣的嘯鳴。一種讓人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就算是這些蠻勇無畏的萊夷也是感覺到了那股沉重壓在心頭的壓力。

　　他已經很久沒有抽出劍來了。一直以來張成都將自己定義為一個方士的，但是他終究是兼職。

　　13級死士，這就是他現在的能力。在他的專長欄里，他有著順勢斬、精通先攻、閃避、撥打箭矢、寓守于攻5個和戰士相關的專長。在他的狀態欄里，他有著蠻力術，輕靈術，祝福術、援助術、能量防護、防護邪惡、神圣光環、自由術、加速術、高等虛假生命、氣勢如虹、英雄氣概、高等魔化武器、鋒銳武器、龍皮術、石膚術、預知術…一共四十一種狀態魔法。

　　嗯…層層疊疊的BUFF太多，導致面板無法顯示。但這是小熊告訴他的，數量上應該不會出錯。四十一種狀態魔法，堆積在一個13級戰士身上。這會是什么效果？張成不知道。但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間起，他清楚的感覺到萊夷頭目的臉變白了。

　　當然這個“臉變白了”只是一個虛指，并非如字面意思。因為萊夷的頭部呈現是魚類的膚色，本來就沒有如哺乳動物一樣變紅變白的能力。作為一個戰士，萊夷已經有所察覺。

　　“可以開始了嗎？”張成問道。這個問題牽動了冥冥中那難以名狀的存在。張成清楚的感覺到那個存在發出許可。決斗已經算是開始了。

　　這是一場生死決斗。戰敗者一方就算幸存下來，也要淪為奴隸。

　　萊夷舉起手中的叉子，嚎叫著沖上來。一叉子刺向張成。

　　完全沒意義的一擊，因為在魔法的支援下，張成清楚的感覺到整個世界都在自己掌控和預料之中。在對方刺出這一叉之前，張成已經預判到對方的叉子將如何發力，鋒利的叉尖將落在哪個位置，以及對方為了刺出這一下，自己自身將出現哪些破綻。

　　當你提前幾秒鐘就預判了一切未來的細節，那么躲避這次攻擊也就成了非常簡單的小事。

　　萊夷一叉落空，順勢用身體發起一次撞擊。想要用體重的優勢為自己贏來一次機會。然而同樣沒有用。張成腳步輕旋，輕而易舉的避開了他的撞擊。不止如此，張成還借著雙方近距離錯身而過的機會，用拳頭狠狠的砸在魚人的肚腹之間。

　　在營丘城中就聽人說萊夷身體很健壯結實。他們皮膚雖然無鱗，但像魚皮一樣光滑堅韌，加上體表天然分泌的粘液，天生就有很強的卸力效果。這意味著他們看似不披甲，但效果卻和披甲差不多。只要攻擊角度稍有一點偏差，武器就會在他們肌膚上滑開，最多造成微不足道的小傷罷了。

　　事實證明傳說是對的。這一拳簡直毫不受力就滑開了。拳頭上一片黏糊糊的冰涼感。

　　魚人果然厲害。這些家伙簡直就是天生的肉搏職業，強悍的身體素質，外加這種身體結構…只能說雖然比羅剎妖差一線，但也差不太多了。當然在防御魔法方面魚人的優勢就沒這么大。話說羅剎妖那種物魔雙免的防護力場簡直是作弊，不在常理討論范圍之內。

　　決斗的兩人錯身讓開，不約而同的拉開距離。單挑的時候，雙方都有足夠的時間和經歷細細打量揣測對手，可以反復試探，慢慢尋找敵人的弱點，等待有利戰機。相反群毆要簡單的多，更多的時候，只需要你無腦向上莽就對了。

　　張成的目光看向面前的萊夷，后者瞪大了一雙眼睛，手中晃動著叉子，向慢慢挪動腳步。

　　“你叫什么名字。”張成問道。正如這個世界的禮儀，他問完之后立刻補上自己的。“我叫張成。上士張成，昆吾大夫的封臣。”

　　“我叫直。”萊夷頭目回答道。“灰藻國的方伯之子。”

　　名頭聽起來很嚇人，算是一個王子。但是張成知道萊夷的社會大體上還處于原始部落狀態。每個部落，按照人類的標準，其實都可以被算作為一個“方國”。部落頭目都可以被稱為“方伯”。而且魚人是卵生的…明白這一點你就知道，一個普通魚人有幾十幾百個孩子都很常見，更別說一位方伯了。總而言之，魚人的方伯之子和人類的“公子”稱呼差不多，幾乎沒有含金量，隨處可見。按照這個世界的規矩，他的正式名字就叫萊直。

　　“很好！萊直！”張成主動踏步上前，居然將長劍收回劍鞘里。魚人一叉刺來，但在刻不容發的間隙被張成側身避開。現在兩個人貼近了。魚人身體堅韌，那健碩的肌肉簡直就是一副肌肉構成的天然甲胄…但是任何東西都是有弱點的。“吃我一招！”

　　張成這次一拳砸在萊直的鰓上。魚人是水生種，和魚一樣有鰓。雖然說萊夷身體皮粗肉厚，防御力很強，但他就不相信鰓這種富含大量血管神經的器官也能有防御力。

　　人類鼻子上挨上一拳都能因為酸痛而暫時失能呢。這還只是鼻子，不是肺。

　　雖然只有一拳，但是和剛才那一下完全不同。沒有那種不受力的打滑感，而是結結實實的落在鰓上。張成本來的力量不大，但是此刻他的力量由魔法加持到13，達到普通壯漢的程度。這一拳力量當真不小，命中的又是要害。萊直連連后退，頭昏目眩之中胡亂揮舞手中的戰叉，想要擊退敵人。但是他的速度不足，不足以抵擋對手。面前的人類宛如跗骨之蛆一般，接二連三的命中他的鰓。

　　劇烈的酸痛讓他幾乎喪失了知覺，但是卻也激發了他身體內狂暴的力量。萊直丟開無用的戰叉，雙臂抱向前方。這一下子終于成功的將對方的身體抱住了。

　　“抓住你了！”他在狂暴之中依然保存著一份理智，瞬間激發出了自己身上手鐲的力量，那正是準備好的“解除魔法”。

　　他挑選方士作為決斗對手并不是隨隨便便選的。而是他真的有較大勝算。和方士打，最大的麻煩在于要面對各種各樣的護身法術的。大部分護身法術可以通過反復攻擊來消磨，但那就太費事了。他手鐲是一個珍貴的寶物，可以如卷軸一樣藏著6個法術。這些法術必須由施法者添加，但不是施法者也能使用。6個法術中有兩個是“解除魔法”，另外四個則是用來加持狀態的增強法術。

　　也許有人說這擺明了不公平，但是憑借裝備優勢來擊敗對手從來都是聰明的選擇，傻瓜才會有優勢不用。而且別的不說，這場決斗的仲裁者本身已經容許了這件事情。

　　“解除魔法”是一個可以驅除幾乎所有法術的魔法。不敢說百分百，但起碼能驅除對方身上一半的狀態魔法。他估摸著。正如他預料的，懷中的獵物在失去了魔法的加持后似乎掙扎不動了。不過在他張嘴咬向對方之前，猛烈的一擊落在他的鰓上。然后又是一下。

　　轟然一聲，萊直如一座肉山一樣倒在了甲板上。

　　“好！好…好！”呼喊聲回蕩天空。一邊的其他魚人早就被眼前的戰局所震驚，出不了聲。這一次，響徹天空的叫好聲源自邊上的姜考和姜黑，還有那個船夫。

　　良久，萊直才恢復了一些，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他晃了晃腦袋，眼看著依然有些天旋地轉的世界。又過了那么一小會，他才算是徹底恢復過來。重新看著面前的敵人。

　　敵人因為掌握太大的優勢以至于沒有追擊，否則剛才他已經完了。

　　他給自己上了一個加持法術，可以清楚的看到對方身上的魔法靈光。而不加這個法術還好，加了這個法術，對方在他眼里簡直就是一片七彩絢爛。各種各樣的魔法靈光交織匯集成一團，幾乎能把人的眼睛晃瞎。

　　怎么還有這么多？

　　萊直知道自己低估了敵人。他怎么做到的？怎么給自己加了這么多狀態魔法？好在他還有第二個“解除魔法”。

　　在理論上，一個戰士肉搏戰之前幾乎可以給自己無限制的加持魔法。但是這實際上不是什么好主意。因為任何東西都是破壞容易建設難。給自己加持一大堆的魔法很厲害嗎？理論上很厲害，但是實際上一個“解除魔法”，或者一個“大裂解”，或者一個“魔力無效結界”，直接就能把對方打回原形。加持十分鐘，解除僅需一秒。

　　但是這一次萊直明白情況不對了。因為一個解除魔法下去，對方不閃不避，正面吃了這一招，身上的魔法靈光紋絲不動。

　　這不是普通的魔法…常規的手段顯然根本不頂用。

　　剛才的戰斗讓人明白，在這么多BUFF的加成下，萊夷的天賦條件完全沒有優勢可言了。

　　萊直在憤怒之中張開嘴，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吼聲。下一瞬間，他的身體上也是魔法靈光不斷閃起。他開始給自己上防護法術。將自己擁有的所有法術一股腦的給自己加持上。

　　張成一動不動的看著他施法。之前對方被擊倒的時候他都沒有追擊，眼下再等一段時間也無所謂。轉眼之間，萊直一口氣給自己加持了所有的狀態魔法，全身魔法靈光閃爍。

　　然后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張成…沒辦法比。哪怕他將自己所有的法術都加身上了也沒辦法比。無論是數量和質量都是如此。簡直就是螢火蟲和皓月爭輝，完全沒戲。

　　可是這決斗是不死不休的決斗！暴怒之下，萊直挺起身體，再次從地上撿起自己的叉子，從正面沖了上去。他的速度比剛才快了一籌，力量也比剛才更大。但是最終的結果沒什么不同。

　　他第二次被對方徒手擊倒在地。

　　這也是沒辦法的。這是身體結構導致的弱點。正如同人類哪怕被較輕的力量擊中下巴也受不了——杠桿效果而產生腦震蕩不是人類能抵擋的——魚人被擊中鰓那也是受不了的。

　　萊直第三次爬起來，左邊被攻擊的鰓上已經有鮮血流出。證明他確實受到了不輕的傷害。他這次取得了一點戰果——叉子總算是結結實實的命中了對手好幾下。然而一切都是沒有用的，強大的護身法術擋住了叉子。

　　“認輸吧！”張成說道。

　　“灰藻國只有戰死的勇士，沒有投降的懦夫！”這句話反而讓萊直狂暴起來。他揮舞著叉子再次撲上來。這一次叉子從正面擊中了對方的身體。

　　然而結局依然是那么令人絕望。這一次對方不閃不躲了，從正面吃了他一招。但是完全無傷。縱然是他全力以赴的一擊也不能突破那護身法術的防御。相反，他自己因為反作用力而后退了兩步。鰓部的疼痛讓他無力，但是此刻想要治療自己卻已經來不及了。因為每個人都看到張成再一次緩緩的抽出自己的長劍。

　　冰冷的劍鋒上閃耀著危險的光芒。這把劍…哪怕最無知的人，也能在看到這把劍的同時感覺到一種心靈受壓抑的感覺。毋庸置疑，這把劍上蘊藏著極為危險的力量，絕非凡物。而在旅法師卡牌的評價體系里，它被簡單而直接的命名為“弒神之刃”。

　　就算是神祇也抵擋不了這把劍致命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