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節 戰爭殘痕

　　這天地之間，居然還有這樣的生靈？

　　不，這絕對不是正常生靈，這已經是…翰松子感覺到口干舌燥。一個字已經浮現在腦海里。

　　他想過這次來的不速之客會是誰，但真的沒料到來的居然是這么一個神性而壯美的生物。

　　雖然對方不是人類，但是看著那雙深邃的滿含智慧的眼睛，你就知道這不是野獸，而是擁有不輸給人類智慧的生物。也許是因為這個緣故，這巨龍雖然是如此龐大，但并沒有給人產生非常強烈的危險感。

　　“重霄派？”巨龍微微頷首，說出一個名詞來。

　　翰松子完全沒預料到對方主動開口，所以愣了半響才稽首回禮。“在下翰松子，敢問尊駕是？”

　　“我是東海君。”巨龍回答道。

　　這個名字聽起來似乎熟悉，細想又覺得陌生。縱然在場的都是道士，但細想之下卻并沒有想起有哪條龍叫做東海君。畢竟在傳說中，東海是東海龍王的地盤。有了東海龍王，那就不應該再有一個東海君了。當然這些話在肚子里想想可以，再傻的人也不敢直接說出來。

　　“敢問神君來此所為何事？”翰松子問道。

　　“我與重霄派有點故交，”東海君回答道。“這次即將離開此界，所以過來隨便看看，算是告別故人…但重霄派怎么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原本翰松子等人還都是將一顆心提在嗓子眼里，眼看著這條金龍承認自己是友非敵，個個才將一顆心放了下來。

　　“這個說來話長…”翰松子回答道。“只因重霄的靈脈破損，是故修行之路就此斷絕。”

　　這巨龍太大，隱仙觀大大小小的建筑，沒有一棟能夠容得下這條龍的，所以翰松子也沒有按照常規禮儀，將祂請入客廳招待，只能在外面聊了。

　　“靈脈？”巨龍似乎想到了什么，點了點頭。“這靈脈是怎么回事？誰制造的這個靈脈？”

　　“重霄祖師傳下的靈脈…據傳是祖師在仙人相助下制造的。”翰松子沒有隱瞞，反正這事情都告訴政府了，再隱瞞下去還有什么意思？他也就把當初和軍閥沖突，結果導致門派內損失慘重的事情再說了一次。當時敵人殺上山來，雖然被守山大陣擋住，卻也槍炮亂放，不知怎么的就給靈脈造成了破損。最終結果就是重霄一脈就此一蹶不振了。

　　“原來如此。可惜了，不過這應該天數如此，也不必太難過。”巨龍沉吟了一下。“你們沒想過修復嗎？”

　　對翰松子來說，不是不想，而是根本做不到。這是一個惡性循環，因為靈脈破損衰退，導致修士法力低微，因為因為法力低微，而導致根本沒辦法對靈脈進行修復。這次將事情告訴了政府，卻也是心有惴惴。畢竟修復靈脈這種事情，說著簡單，做起來幾乎不可能。

　　當然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如果政府真的能找到一批周法凈這樣的高手，其實修復靈脈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

　　“實在是…在下本事低微，祖師傳下來的要訣都無法解讀。想要修理靈脈，也無從著手啊。”

　　“原來如此…無法修復啊。”不知道為什么，巨龍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你說那個仙人，也就是幫你們祖師修建靈脈的那位是誰？”

　　“這個…這位仙人名聲在凡間不傳。”翰松子回答道。傳說這位仙人是祖師爺的師父，但是這個傳說其實別說外人了，他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太靠譜，不敢在這位神君面前說出來。

　　“名字已經失傳了嗎…”東海君說道。“罷了，既然如此，已經了解情況，我也該是告辭的時候了。”

　　“這個，神君…”

　　“我看你這里也沒有其他什么，就有幾株茶樹。不過這些茶樹三五年內一定會枯萎。我就幫你一把，讓它多延續幾年吧。”言畢，巨龍張開嘴巴，對著虛空中吐了一口什么。然后轉身飛走。只是須臾之間，就已經消失在濃霧之中了。

　　東海君離開之后，大概幾分鐘時間，這種不自然的霧氣也消退而去，什么都沒剩下。一群道士茫然若失，個個面面相覷，最后無奈的回去了。

　　靈性之域中，或者按照旅法師的說法，在精神界中，張成和小熊一起有些驚訝地看著面前交織而成的巨大法陣。

　　地球上荒蕪貧瘠的靈性之域中，居然有人在這里布下了一個法陣。

　　因為東海君理論上是旅法師的卡牌生物，所以雙方始終保持著精神鏈接。這讓張成已經知道了整個對話。而這里就是…重霄派的靈脈。

　　在古老的過去，由重霄派祖師在一位仙人的幫助下修建而成。

　　張成之前因為神孽的緣故，算是見識過法陣了。在異世界這不是很難的事情，因為可以從魔網之中抽取能量。但是地球上根本連魔網都沒有。偏偏有人在這里布下了一個法陣。

　　這個東西被稱為“人道靈脈”，在物質界可謂玄而又玄，壓根說不清楚這靈脈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在靈性之域中，一切都是一目了然的。

　　這其實就是將一定范圍內的智慧生物的精神能量進行抽取，同時保護它們不逸散…其實也不能說不流逝，只能說流逝速度比周圍慢了許多，從而在一個較小區域內形成富集地帶。

　　打個比方就是從巨大的池塘里將水抽到一個小小的澡盆里。縱然池塘的水非常淺，也能夠灌滿澡盆，從而人為的創造出一個“深水區”。

　　張成之前一直認為地球是無魔區，根本不可能存在超自然能力。但是現在看來還是他見識太淺薄了。

　　只不過完全無法理解那位祖師到底是怎么制造出這個法陣的。或者說，那位幫助祖師制造出這個法陣的“仙人”到底是誰。

　　東海君很快也進入了靈性之域，巨龍此刻就懸浮在張成身邊，和他一起觀賞著這個復雜的法陣。

　　由于精神界和物質世界的投影關系，張成可以推測這個“靈脈”實際上大概籠罩了整個三清山及周邊地帶。在這里，銀色的光點隨意散布在幾位旅行者上下四周的虛空中。這個環境比之異世界都還濃烈三分了。而在地球上其他地方，則根本沒有如此密集的銀色光點。

　　不過此時原本約束精神能量，使之流逝速度減慢的法陣已經出現了多處缺口。雖然翰松子認為這是當初軍閥的軍隊槍炮亂放的情況下導致法陣破損，但張成覺得這應該是自然崩壞。

　　簡單來說就是這玩意的使用壽命到期了。

　　一切智慧生物的造物，終究抵不過自然法則。無非就是時間長短的問題罷了。

　　“居然想出這個方法來…”張成不得不嘖嘖稱奇。“但是這到底是怎么實現的？”

　　某位天賦具備極強力量的少年，他在自身力量被世界侵蝕殆盡之前，終于研究開發了自己的潛力。然后他制造了這一切？雖然這存在理論上可能，但感覺怎么都不像。

　　這種東西，不可能是一個人或者一代人就能設計制造出來的。必然要需要漫長的發展時間和知識積累才有可能。

　　“嗯，按我猜測，”小熊說道。“應該是位面戰爭的余波。”

　　“位面戰爭的余波？”

　　“還記得你上一次告訴我的比喻嗎？這個比喻其實很貼切，位面戰爭中可是有很多層面的。對于世界之主來說，直接把自己的部下送到這里進行跳幫作戰也是選項之一。只不過估計祂沒有料到蓋婭內部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構。過的來，但回不去。被蓋婭慢慢的吞噬了。”小熊說道。“而這個，大概就是那位不幸穿越者的遺產吧。他大概最初的想法就是在這里建立一個可供自己生存的區域。我得說，非常富有智慧和想象力。”

　　“可是…既然制造了這么一個區域，那制造者去哪里了？”這里最終沒有成為那個偉大存在暫時棲身的臨時住所，而是變成了重霄派的“靈脈”。

　　“被殺了吧。”小熊看著這個法陣，不太確定的說道。“也可能是找到機會逃回去了。不過后者可能性不大。”

　　“為什么？”張成問道。

　　“因為一旦逃回去，地球上的一切布置就都曝光了。”東海君幫小熊說道。“你也能理解吧，蓋婭將自身改造成這樣的格局之后，那是根本不怕這種類型的外敵入侵的。事實上，祂會希望來的越多越好——不管是來自混沌的神孽亦或者是另外一個世界的神祇。所以祂必然會把世界搞得像個老鼠籠子一樣，進來容易，出去難。”

　　東海君和小熊是靠著張成的卡牌“偷渡”過來的，所以沒有無法離開的問題。但對其他入侵地球的外敵來說，這里簡直就是一個絕望的沙漠，所有超自然力量都會被蓋婭吞噬掉。

　　“可是，這個法陣…”

　　“沒用，就算制造了這個法陣，還是不足以維持自身長期存在。如我們這樣的存在，”小熊說道。“力量降低到一定程度就會陷入沉眠。我如果被困這個世界無法離開，那么在這個世界大概會活躍兩三年吧。兩三年后會因為力量下降到極限而不得不陷入睡眠…但睡眠依然不能阻止力量流逝，估計十幾年后也就徹底消亡了。”小熊看了一眼東海君。“如果在這個環境里應該能稍微長一點，能多存在十來年吧。”

　　“應該是被吃掉了。”東海君突然說道。

　　“吃掉了？”張成不解。“被誰？”

　　“比方說曾經的同伴。在位面戰爭中，哪怕作為斥候過來，來的也應該不止一個才對。這個制造者制造這個法陣會花費很多額外的力量，這會導致祂遠在同伴之前就陷入睡眠。然后祂就被陷入絕望的同伴吃掉了吧。也許不能用‘吃’這個詞，但總之就是這么一回事。被掠奪走了所有的力量，然后消亡了。祂所有的智慧也隨風而逝。”東海君說道。“至于他為什么要過來地球…只能說位面戰爭比預想中的殘酷。但是反過來說，如果有所收獲，那么昊天，或者和昊天同類的存在一定會不遺余力的給予他褒獎吧。風險和收益是并存的。”

　　不知道為什么，張成總覺得東海君語氣里有一種躍躍欲試的味道。

　　“如果被同伴吃掉了，那么那個同伴為什么不留在這里？”

　　“可能性很多，比方說，一起來地球的同伴有很多個，所以這種臨時居所建造了不止一個。”敖廣解釋道。“亦或者制造者，或者同伴，本來是在這里沉睡的，但已經消亡了。”

　　所以，地球說到底還是一個無魔世界。只是隨著每次位面戰爭，不同世界的沖突，或者混沌的入侵，會偶然的產生一些不在地球發展軌道內的東西。但是沒關系，世界的規則決定了一切終究會回到正確的軌道上來。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重霄派是注定消亡的，不只是重霄派，所有的超自然能力，或者是超自然存在都是如此。最起碼也是靈性湮滅。

　　“這就是世界大勢啊。”敖廣說道。“影響和改變了許多人。逆天終究是徒勞的嘗試，不管怎么掙扎，最后的結果從一開始就被注定了。”

　　但是張成突然想到了一個事情，也許他可以在地球上好好探索一下。

　　如果有那些尚未消亡的存在，他們肯定愿意接受旅法師的節制，變成他的卡牌。

　　當然話雖如此，但他一時之間也全無頭緒，不知道要去哪里找。畢竟地球的靈性之域同樣無比廣大，在這里漫無目的找一個什么東西很難。

　　“如果這一切只是外來力量的短暫干涉，那看樣子昊天應該不會將諸神打落塵埃，然后允許‘仙’什么的出現。如此一來，我也不用想太多，朝著東海龍王努力就是了。對了，張成，在地球已經來回穿越了很多次了呢，我收獲了很多，已經抵得上我在神戰中付出的那個分身的價值了。所以我想，你差不多也到了該下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