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節 狂疾

　　貿易區今天平靜無事，來了幾個新的游商，又走了幾個老的游商。整體來說這些天來似乎一切風平浪靜，無人知曉千年來埋藏在地下的熔火已經即將爆發。

　　唯一讓張成感覺到高興的時候，至少社區內的人少了一些。南鈴也察覺到了什么倪端，所以以“冬修水利”和其他此類工作的名義，將一部分人轉移到社區之外。如果未來一切災難依然會發生，那么也許這里一部分人可以保全。僅僅是也許。

　　張成帶著小灰灰出門閑逛，想辦法盡量增強彼此感情，降低它反抗的幾率。他現在越來越覺得制造生物卡牌太難了，必須在對方完全不反抗甚至配合的情況下才能完成。這意味著必須先養熟，否則根本沒不可能。而且不是那種普通的養熟，必須養得心意相通才行。

　　回來的時候，張成有些意外的看到了布。布的神色惶急，仿佛發生了什么大事。

　　該死，那些犬戎的使者不會在這個節骨眼過來吧？不過這樣也好…張成這么想著，卻不料布噗通的一聲跪下來。

　　“張成公子，”布說道。“我知道不該再有要求，但是這次…請再幫幫我。”

　　“啊，不是地下有動靜了？”

　　“地下沒有任何動靜，但是…但是…我妹妹她…”

　　張成還記得上一次自己見到的布的妹妹。那是一個體型瘦小的女孩，雖然不知道是什么病，但病因是很清楚的，那是營養不良。小熊似乎也說過，對于這種性質的疾病來說，治好一次其實沒什么用。法術的治療只是治標不治本。

　　“她怎么了？”張成明白布的妹妹已經舊病重發…雖然說出乎意料之外的早，但是也是之前就預料過的。“又那個…”

　　“她發了狂疾！”布說道。“張成公子，無論如何，請救救她…”

　　“狂疾？”張成不解。前面說過，這個詞是隨身翻譯器翻譯過來的，應該是最貼切的名詞。不過他確實聽說過營養不良會誘發很多莫名其妙的病癥，包括精神方面的。“她怎么了？”

　　“焦躁不安而且胡言亂語，情緒崩潰，已經完全無法對話了。”布低下頭。

　　“好吧，我去看看。”張成說道。他從懷里摸了摸，這方面他有很多的卡牌。不過他有點懷疑，移除疾病、治療疾病這種方面法術到底能不能對付精神方面的問題？不過他馬上明白自己想多了。只要被稱為“疾病”的東西，這個系列的法術基本就能對付。至于原理，他只能說這不科學，但很魔法。

　　“真奇妙啊，狂疾。”腦海里，小熊突然提示了一句。

　　“怎么？”

　　“那個小姑娘上次還很正常。”小熊提醒道。“狂疾這種東西，一般都是慢慢增強，又或者發生了某種極大的劇變，否則是不會這么立刻如此嚴重的。”

　　“這個…”張成撓了撓頭，“去看看不就結了。布應該不會騙我的吧？”

　　不過騙也不怕。除了張成本身戰士兼法師的能力之外，他還有大批的卡牌作為自己的后盾。這全靠小熊薅羊毛的本事。治療法術是絕對用不完的，而攻擊防御輔助之類的法術也積攢了不少。將法術牌作為主要作戰方式的話，張成在靈活性方面要遜色于真正的巫覡或者說牧師，但是在法術的數量上可是大大超過了。而且真的遇到打不贏的對手，張成至少還有兩條逃生之路。第一條就是小熊的空間移動，另外一條就是“次元裂縫”。

　　除非對手一照面立刻能將張成毫無抵抗余地的秒殺，否則張成打不過也跑得了。至于會不會遇到這種對手…之前張成沒什么自信，但現在每次看看自己面板上“幸運10”的屬性之后，莫名就會覺得心里有底氣了許多。

　　把小灰灰塞進專用背包，他來到了布的棲身之地，前面說過，那是一個極具特色的窩棚。話說這個社區內絕大部分的居民都是住在這種并不怎么舒服的居所的。張成還記得上一次他來的時候的樣子，現在看起來…似乎也上一次也沒什么區別。當然了，這才正常。

　　布的妹妹還在家里。這是一個瘦瘦小小，發育遲緩，以地球人的觀點差不多6、7歲的小女孩。不過布說她已經十歲了。上一次的治療是有效的，她之前那種病色已經消退不見，但艱苦的生活條件依然極大的影響了她，讓她頭發枯黃，面無血色。上一次張成進來的時候，她是躺在臥鋪之中動彈不得，而這一次她則是窩蹲在家中一個角落，用驚惶不安的目光看著進門而來的陌生人。

　　兩個人隔空對視。張成注意到小女孩眼中的那種驚恐絕非偽裝。真的是某種精神疾病嗎？

　　“你好…”張成不知道如何開口，只好隨便的說了一句。他必須先想辦法稍微安撫一下女孩，讓她不要亂跑亂動，然后給她上一個“治療疾病”。如果無效，他可以試一下“痊愈術”。這個高階的牧師法術可以治療一切身體上的問題…不，應該說它不是治療，而是將身體恢復到之前狀態。如果痊愈術也不行，那估計就得靠小熊出手，看看能不能從諸神哪里薅到合適的羊毛了。

　　這個聲音讓小女孩的目光中突然出現了一種神采。她猶豫著，但最終還是開口了。

　　“張成？”

　　“啊，你知道我的名字啦？”張成以為這是布告訴她的。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是第二次見面了，但他居然還不知道這個小姑娘的名字叫什么。“嗯，你哥哥…”

　　“張成！張成！”小姑娘跳起來，又哭又喊，朝著張成這邊就撲了過來。也幸虧她的動作并看不出威脅，所以張成只是警覺的后退，卻沒有拔劍或者施法。

　　“張成！”小姑娘一把撲在張成懷里，滿臉鼻涕眼淚。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場面有點熟悉…

　　“呃，那個，”雖然知道小姑娘得了狂疾，或者按地球的說法神經病，但這個表現還是大出張成的意料之外。一時之間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處理這種局面。

　　“張成，是我，我是蘿莉塔！”她終于稍微平靜了一點下來，抬頭看著張成。

　　“是你！你…你怎么在這里？”張成大驚。他定下神來。雖然兩個身體情況是完全不同的，但是真的定下神來去看，依然能看出兩個不同的身軀之中有著類似的反應和神情。

　　“那個…那個…”小丫頭收回眼淚，開始吞吞吐吐的坦白自己通過無線WIFI入侵了他的手機，看到了他的網頁記錄。

　　張成哭笑不得，這個只能說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不過他心中也明白，自己終究是太不謹慎了。通過WIFI可以入侵手機并非什么秘密，他看過此類新聞。

　　簡單的了解之后，他就知道小丫頭運氣很糟糕，要面對非常惡劣的局勢。因為首先，她語言不通。和部分穿越者一來就自帶翻譯器不同，小丫頭沒有攜帶任何一種翻譯器。就連布說的話她也聽不懂。其次就是生活條件很差——這個就不必說了。而且這個身體本身的身體素質也很差。在地球上，小丫頭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是那也是中產階級的生活水準，肉奶是管夠的，生長發育沒有任何問題。而這副身體則是實打實的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發育遲緩。事實上，如果不是張成之前給她治過一次，她現在應該是重病纏身，不說還能活多久，至少是沒力氣下床行動的。

　　不過幸好她在這里遇到了張成。否則不管小丫頭智商有多少，面對這種局勢也是一個死局。就像是張成開局遇到了那個殘廢的豺狼人，那是二話不說就要決一死戰的類型。這種情況智商情商之類都沒卵用，只能看自己的戰力。

　　“好吧，現在你跟我來。”兩人稍微說了一陣，讓小丫頭明白穿越者的情況。最終張成決定還是先將她帶走。畢竟夏墟這里并不是他一個人，已經有一整個穿越者團隊了。

　　“那個…”小丫頭羞紅了臉。“那個…我肚子很餓…可不可以先給我點吃的東西。”

　　布在住處外惴惴不安的等候了很久。上一次張成公子只是花費了很短的時間，大概也就是五六分鐘就出來，并且宣布治療完成。但是這一次，他在里面起碼十幾分鐘了。

　　狂疾——在這個時代，是很危險的疾病。按照地球上的理論，人類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疾病都可以自愈。而精神類疾病卻大部分都在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里面。在沒有合理的治療手段情況，狂疾只會越來越嚴重。

　　張成公子真的能治好妹妹嗎？亦或者發生了什么意外？布很緊張，只覺得內心七上八下，但是想要進去看看卻不敢。

　　又過了很長時間，張成終于從窩棚里出來了。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而是牽著妹妹的手。

　　“張成公子，她…”至少看起來，妹妹的神色比較平靜。唯有嘴巴，她手里不知道拿著一塊肉干還是拿著一塊干糧，總之小嘴宛如土撥鼠一樣動個不停。就連嘴角黏上了一些食物殘渣也沒空去收拾。

　　“她應該已經沒事了。”張成說道。“不過，需要一段時間觀察…”他知道這已經不是布的妹妹了，而是從內部整個替換掉成了一個穿越者。張成不知道要怎么解釋這種情況，最后決定隱瞞。“我想帶她在我身邊。”

　　布大驚。“張成公子…舍妹年齡太小…”他想說什么，但是卻說不下去。他妹妹一邊吃東西一邊看過來，那道目光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生疏冷漠，絲毫沒有對血親的熱情。

　　狂疾只是暫時壓制下去，并沒有痊愈嗎？可是如果這樣被張成帶走的話…布有一種隱約的直覺，如果妹妹被帶走，她就可能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可是如果她留下來…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沒有治好她的可能。

　　他的身份是逃奴，除了夏墟這里外，根本無處可去。哪怕他成功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將自己偽裝成一個野人甚至是國人，他也沒有錢請巫覡治療。

　　“嗯，這些錢給你。”張成給了布一袋子錢。

　　“張成公子，你想要買走她嗎？”布滿心痛苦，卻又無可奈何。“她還這么小…”

　　然后他看到妹妹上前一步，說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話。這顯然是狂疾的癥狀——說的都是你聽不懂的胡話了。但是縱然你聽不懂，話語之中的那種味道卻是很明顯的。那是很明顯的敵意，反感，以及厭惡。

　　“張成，原來你在這里！”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張成看去，卻看到鈴鐺喘著氣在邊上。鈴鐺看都沒看布一眼，“巫鈴大姐急事找你！”

　　張成猶豫了一下，他想要對布解釋，卻又知道無法解釋，干脆轉身離開了。

　　一小會之后，張成就見到了南鈴。事實上不只是南鈴，其他穿越者也都已經在這里聚集了。

　　這段時間，張成一直窩在住處制造卡牌，不知道其他幾人的情況如何。不過看起來大家的情況都還不錯。潘鵬已經換了一副盾牌，不過盾牌上依然寫上了“我是地球人”這樣的字眼。這是吳嵐的好經驗，自然可以繼承下來。

　　“張成，你怎么帶了一個小的過來？”有人發現了小丫頭。

　　“你們都是…”小丫頭看著這些全副武裝的人，聲音有點窒息。“…穿越者？”

　　“按這個世界的說法，叫做‘異人’。”南鈴開口回答。她聽到對方用的是華語，所以不用問也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了。又有一個新的穿越者來了。而且，她知道張成這段時間并沒有離開，所以這個答案就是她的社區里也出現了一個穿越者。而且還穿成了一個小女孩。

　　話說穿越者魂穿成什么身份都不奇怪，畢竟這個完全是隨機的。其實說起來，小女孩倒還不算最糟糕，要是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年人，那真的完蛋了。

　　“張成哥哥…”小丫頭本能的縮在張成身后。她也注意到了南鈴。在地球這個年代，東西方審美雖然還有偏差，但是偏差已經不是很大了。南鈴放在任何國家里，那都是美人無疑。

　　“啊，”不知道誰說了一句。“你認識張成？”

　　“我是他女朋友。”小丫頭用力拉住張成的衣角。“我叫蘿莉塔。”

　　大家都沒說話，但眼睛里都帶上了幾絲鄙夷。穿越是個坑，居然把自己身邊人都拉過來了…不管有意還是無意，這都是張成的鍋。至于蘿莉塔這個名字倒是無所謂，顯然只是個代稱。

　　“沒時間了，我們出發。”南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