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見濟是等阮伯山他們出發之后才在內閣上面說這事的。
作為特務組織的大頭目,馬忠的行動還是很讓人關心的,就算內閣大臣們心中坦蕩,根本不怕別人搞特務搞到自己身上,可也會有人主動向之匯報透露。
畢竟萬一遇見大事,要殃及池魚了,自己也好找個靠山。
也有可能某件事兒正好牽扯到了上位者身上,自己這么一透露,讓他們有了防備,從而安全脫身…那功勞可就大了!
再加上隨著錦衣衛的擴張和在地方上的信息收集制度已經慢慢完善,馬忠這條服侍過兩任皇帝的老狗早就不親自走動了。
很多時候就是把控大局,然后在京城這邊監督中央級別的官員。
也只有高級官僚,才配得上讓錦衣衛指揮使出動!
現在他突然離京去了外地,還是如此迅速,輕裝簡行,擺明了不是辭職回老家的模樣。
這老狗肯定要搞事!
在城門口偶爾遇見隊伍,還恰好認得馬忠等錦衣衛的人有些擔憂。
好在馬忠在出城后不久也反應過來,自己動作有點大,拉胯的動靜可能會把某些人驚著。
只是已經做了這些事,一下子改變更顯得自己“做賊心虛”,便臨時換了個方向,沒有繼續打馬向荊襄,而是去了東南地區。
一看他這方向,大家就安心了——
東南嘛,
事故多發地帶,
京城里的大佬早就習慣了那邊出問題惹得皇帝降下天雷了。
不說那邊的六部,就說那邊的老牌勛貴,哪個不是個能惹事的?
像上次在查田的時候,新上臺的魏國公還企圖阻攔,還是被定國公親自出馬給摁住揍了一頓的。
這回要是再出某位大爵爺的問題,那讓指揮使動下也是應該。
只是那邊的官場也不全然讓人放心。
畢竟東南富庶之地,開海以后各種財富都從那邊流入中華,讓原有的利益網更加擴大和盤根錯節了。
牽一發而動全身,
誰知道會牽扯到誰身上?
至于阮伯山那邊,倒是平靜很多。
作為另一個特務頭子,他的存在感雖然很強,但大多時候都待在皇宮里跟隨在皇帝身邊,是不能被人時時盯著大門,看他今天吃了幾碗飯,出了幾趟門的。
而且皇帝除了阮伯山外,不少時候會帶著馬忠以及其他的幾個太監在身邊,刷新出阮伯山的幾率本就不是百分百。
所以朝臣一見廠公沒有露面,一時之間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皇宮里每天都會派出采買宮人出來購買新鮮東西,以供皇家貴人使用,進進出出的,人員都不是固定的。
阮伯山就這樣混著出了宮,又給自己請德云社的高人化了個妝容,貼了個假胡子,就大搖大擺的向著湖廣而去。
胡子這個裝飾品作用可不小,
有時候有它沒它,能讓人看起來呈現兩幅面孔。
阮伯山一個打小進宮的,自然也沒人見過他長胡子的模樣。
“李原交待出來的東西,朕覺得很不對味,還是要辛苦下吏部和都察院的。”
“對了,白卿家此前,任過湖廣布政使,對其地其民感覺如何?”
白圭擔任湖廣的頭部行政官,那還是景泰朝的事情。
景泰九年的時候,因為執政浙江有功,景泰帝本來是召他入京,擔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結果中途遇上了貴州那邊東苗干把豬等人叛亂,便隨軍平定。
之后景泰帝見他一個文官有武功在身,又覺得只在京城搞監察有點委屈人才,便讓他留任湖廣布政使,安撫一下那邊的流民——
在景泰朝的時候,荊襄流民問題已經傳到中央君臣的耳朵里了。
只是要不要解決,怎么解決,還沒有正式提出來。
白圭在那邊也沒有待多久,平定了幾次小規模的流民暴動后,滿了任期,便被調去南京接任吏部尚書,不知道皇帝為什么突然提起快十年前的事。
“湖廣之地,民風淳樸,物華天寶…乃是大明朝未來的糧倉!”
自打朱見濟提倡讓人打表看報告以來,對中央官員的影響力是不小的。
起碼白圭可以從各種報表中看得出,在朝廷用十年時間去安撫流民之后,湖廣的潛力是被開發出來了的。
糧食產量年年增長,物價局那邊也有統計,湖廣地區多有米糧作為商品沿著長江運往各地,在江案延伸出不少米市來。
這種變化放在中央決策者的眼里,說不高興是不可能的。
朱見濟點點頭,不多說什么,只是又問都察院御史原杰,“原卿家經略過鄖陽,對于流民狀況,想來了解不少。”
原杰乖乖作答。
比起離開湖廣日久,在其他地方也頗有政績的白圭,原杰才是在場眾人中,跟湖廣牽扯最深的人。
因為他能升任京中要員,本就是依靠經略鄖陽安撫流民的功勞。
而且他入京之后,擔任的還是都察院長官,正好撞上了,朱見濟剛才說的“李原暴亂,多有貪官污吏所逼”的事。
要地方上真有如此貪污,那豈不是說明都察院沒有做好工作?
朱見濟還是點頭。
“好,都好!”
“那就請兩位卿家好生的替朕處理了湖廣那邊的事務吧。”
“朕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些不做人的東西,在欺上蒙下!”
不過一月,在輕裝簡行又沒有繞路的情況下,阮伯山率先到達戰場。
他來到了鄖陽。
距離襄陽府和荊州府都不遠,同樣是當年流民遍布之地。
好在原杰經略到底不是白費的,鄖陽這邊在安撫了流民后,設立起來了不少新的州縣,讓流民就地立籍成戶,還分配土地,成為了“有產人士”。
隨著地方發展,鄖陽又位于湖廣、陜西和四川多省的交界處,經濟情況看起來還是不錯的。
阮伯山先是頂著假胡子在府城之中轉了轉。
他這胡子的質量還是能讓人看出是貼上去的。
不過在朱見濟的努力下,這幾年來,民間漸漸流行起來了尚武之風,一些長的有點柔弱的,或者對自己留起來的胡子不滿意的男子,剃了自己再貼也是常有之事。
阮伯山也說自己是外地來的老板,因為途中濕熱臉上發了疹子,不得已剃了胡子,到現在還沒重新長,又習慣了沒事摸下巴,便給自己貼了個假的上去。
他說話的聲音有點尖細,但沒有常人印象中宦官的矯揉造作,所以也糊弄了過去。
太平世道里,人都得為了自己的小日子忙碌,誰閑得無聊去追究一個外來商戶的問題?
“這里的官衙修的倒是簡樸…”
打著招待護送自己進城的極為馬車夫的理由,阮伯山裝作無意的感慨,“看來當地有位清官,我來這邊經商倒是方便了。”
下面幾個對視一眼。
吃喝了阮伯山一頓,覺得不說點什么對不住出手這么闊綽的老板,只能大膽開麥。
“錢老板莫要以貌取人…官衙只是老爺辦事的地方,你要是去人家住的地方看看,才叫真看清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