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州是唐朝臨海州之一,以境內天臺山而得名。
漢朝時屬會稽,到了唐朝才單獨劃為一州,因人口不足兩萬戶,列為下州。
州內共分五縣,其中臨海縣是整個臺州的中心區域,刺史府便設立在臨海縣中。
武承嗣幾人經過一個月的路程,終于來到臨海境內。
時值七月,若是在長安,天氣必然是酷熱難耐。然而隨著南下,武承嗣明顯感到氣候轉涼。
這一日下午,四人向路人詢問,得知臨海縣城已不足二十里,于是放慢腳步,在路上找了間茶棚歇腳。
忽然間,諸葛南伸出拇指,指向一個方向,武承嗣瞟了一眼,不禁暗暗好笑。
不遠處,徐文清和她那名高個子丫鬟躲在一棵樹后面。
兩人還一人折了根荷葉撐在頭頂,看起來就像打著把傘一樣。
自從那日在南風客店分別后,這對主仆便一直跟著武承嗣,兩人跟蹤技巧和她們化妝的技巧一樣拙劣。
不過武承嗣也沒有拆穿她們,任由她們跟著。
他本就對這兩人有些興趣,而且她們剛好也要去臺州,在南風客棧分別時,還曾邀請過二人同行。
只是沒想到,徐文清境拒絕了他。
然而,拒絕之后,這姑娘又一路尾隨,著實令他摸不著用意。
就在這時,那對主仆商議了幾句,將荷葉扔了,一同向茶棚走了過來。
“咦,這不是吳公子嗎?好巧啊!”徐文清一副突然遇到武承嗣的樣子。
“對啊,真巧。”武承嗣十分配合。
徐文清走到桌子旁,目光盯著諸葛南屁股上的椅子。
諸葛南知道她想坐在這,哈哈一笑,跑到韓成旁邊跟他湊著坐。
徐文清微笑道:“謝謝。”和蘆葦一同坐下,向武承嗣問道:“吳公子,你來臺州是有什么事嗎?”
武承嗣道:“辦點私事。”
徐文清“哦”了一聲,熱情道:“吳公子,我舅父在臨海縣擔任縣令,你在路上幫過我的忙,不如住到我舅父家中去吧。”
武承嗣道:“多謝好意,不過在下在臺州不會待太久,還是不打擾了。”
徐文清露出失望之色,低著頭不語。
就在這時,忽有幾騎從官道而來,騎行速度極快,一陣風的功夫,便奔到茶棚附近。
徐文清忽然叫了一聲,武承嗣眉宇間也多了幾絲怒意。
只見經過的幾騎中,有一騎的馬尾上綁著根繩子,繩子另一頭綁在一名穿著深藍衣服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如同沙袋一樣,被拖行在地上。
諸葛南大怒,站起身便要動手救人,卻被諸葛三元拉住。
諸葛三元目光看向武承嗣,問道:“公子,管不管?”
武承嗣點了點頭。
諸葛三元松開抓住諸葛南的手,伸出兩指,架住一根筷子,對著遠處一擲。
隨著他動作,拖行那藍衣男子的繩子應聲斷裂。
前方騎馬奔行的幾人猶自不覺,沒一會,馬隊便消失在道路盡頭。
諸葛南來到被拖行的男子身邊,只見他渾身傷的極為嚴重,已陷入昏迷。
“公子,這人傷的很重,需要去看大夫。”諸葛南將男子扛到茶棚內,說道。
便在這時,茶棚掌柜走了過來,苦著臉說道:“幾位客官,你們還是將這人放回道上去吧,不然會惹來麻煩的。”
諸葛南昂著下巴道:“你看我們是怕麻煩的人嗎?”
諸葛三元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微笑著問道:“店家,不知會惹上什么樣的麻煩?”
掌柜目光一直盯著官道,似乎擔心剛才那些人隨時會回來似的,回答道:
“你們是不知道,剛才那些人是平昌男府中的人,在這臨海縣內,那是萬萬得罪不得的。”
徐文清好奇道:“那平昌男是誰呀,難道比縣令還大?”
掌柜直擺手道:“別說王縣令了,就算是刺史老爺,也要讓平昌男幾分。”
“王、王縣令?臨海縣令不是姓孫嗎?”徐文清一雙大眼睛瞪的和貓頭鷹一樣。
那掌柜道:“孫縣令一個月前已經調走了,現在只有王縣令!”
徐文清慢慢低下頭,望著桌子發呆。
她千里迢迢來臨海,就是為了找她舅父孫縣令搭救自家爹爹的,誰知他竟然調走了。
頓了一下,她又抬頭問:“掌柜,你知道孫縣令調到哪去了嗎?”
“聽說是調到嶺南哪個縣擔任縣丞吧。”
不僅官變小了,而且調去的還是嶺南,幾乎和發配沒什么區別了。
徐文清一時悲從中來,趴在桌子上嗚嗚哭泣。
便在這時,一道溫和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徐姑娘,你家中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抬頭一看,問話之人正是武承嗣。
她心中涌起一陣委屈,淚眼婆娑道:“吳公子,我爹爹是揚州長史,因為遭人誣陷,給下入大獄了…嗚嗚…”
武承嗣早猜到她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只是沒想到她竟是揚州長史的女兒。
揚州刺史和長史都是武媚的人。
包括這兩人在內,淮南、江南兩道中,武媚安插的所有人檔案,他在出發前都看過。
揚州長史徐元舉是一個能力非常強的人。
他在揚州的五年時間里,讓整個揚州的稅收提高了一倍,這點令武承嗣記憶尤為深刻。
這樣的人必定十分精明,不會那么容易被陷害,而且,還有揚州刺史袁書同幫襯,本不應該這么容易中套。
然而,從他女兒的話來看,徐元舉還是栽了跟頭,這說明揚州局勢比他想象的還要嚴峻。
于公于私,徐文清的事武承嗣都決定插手,正當他準備出口時,旁邊忽然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
“久聞揚州長史徐元舉是一位好官,不想竟遭人誣陷下獄,真是可悲可嘆。”
轉頭看去,說話之人是位穿著黃杉的年輕公子。
這人身上帶著股富貴氣,年紀看起來比武承嗣還要年輕兩歲,在他身后,站著名雙目低垂的枯瘦老者。
那公子見徐文清看了過去,微笑道:
“徐姑娘,在下雖從未見過你爹爹,卻對他仰慕已久,如今他發生這種事情,在下絕不會坐視不理,還請過來說話。”
徐文清并沒有回他的話,蘊著淚珠的目光又轉回到武承嗣身上。
她有時雖然會缺根筋,但有時又比誰都警惕,不然不會拒絕武承嗣在商州的邀請。
經過她一路的觀察,這才判定武承嗣不是壞人,故而向他求助。
武承嗣瞥了黃杉公子一眼,見他被徐文清無視之后,表情有些尷尬,笑了笑,說道:
“徐姑娘不必擔心,等忙完了臺州的事,我便去揚州,設法救出你爹爹。”
徐文清又驚又喜:“當真?”
武承嗣笑著點了點頭。
徐文清擦了擦眼淚,破涕為笑道:“那好,你在臺州要做什么事?我給你幫忙。”
武承嗣回想起她在路上干的那些傻事,覺得自己的事還是不讓她知道為妙,以免她說漏嘴。
“多謝姑娘好意,不過在下要做的不過是些小事,不用幫忙。”
徐文清信以為真,笑道:“那好吧。”
武承嗣又將茶掌柜喊了過來,問道:“掌柜,你剛才說的平昌男是不是叫武威?”
聽到武威兩個字,掌柜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他見武承嗣氣度不凡,試探道:“客官,您莫非認識武男爺?”
武承嗣搖了搖頭。
那掌柜賠笑道:“客官,我這邊挺忙的,您要打聽事情,可以去問別人。”說完快步便離開了。
武承嗣雙眉揚起。
這掌柜顯然是懼怕武威,故而不敢在背后議論,再加上剛才武威手下用那種方式折磨他人。
看來他真如周裳所說,是這臨海縣一霸。
就在這時,但聽馬蹄聲響,武威那幫騎馬的手下終于發現丟了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