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率領大軍向扶余城急行,也不知為什么,他心中忽然有種不安的感覺。
但仔細思索一番,并不覺得哪里有問題,便沒有多想。
這時,他身后的武攸暨道:“二哥,您還真說對了,淵男生真的守住了七天,如今樂伯的軍隊人困馬乏,絕不是我們對手!”
韓成道:“只可惜靺褐人太狡猾,得知我們到附近后,便沒有再攻打扶余城,并沒有太大損失。”
武攸暨哼道:“那些靺褐人不過是幫烏合之眾,不去管也行。不過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樂伯大軍明知道我們到了附近,為何還要猛攻扶余城?”
韓成摸著下巴道:“他已經攻打了快一個月了,想來不肯就這樣撤軍放棄,可能是希望在我們救援之前,打下扶余城。”
武承嗣也陷入思索中,他帶著小股部隊看過樂伯大軍攻城的景象,那種慘烈情景,比他當初在慈悲嶺伏擊高麗軍還要殘酷的多。
據他估計,城內的淵男生部隊已經快頂不住了,再不出兵,扶余城即將陷落。
他已經達到了既救援淵男生、又削弱他的目的,至于樂伯為何不肯退去,也許真如韓成所說吧。
大軍前行十余里后,前方隱隱可見扶余城的輪廓。
一名斥候來報,說有一支高麗軍馬在前方阻路,先鋒黑齒常之的部隊已經和高麗軍馬廝殺在一起。
武承嗣當即傳令下去,全軍加速前進,進入到前方的戰爭中。
戰斗只持續一個時辰不到,唐軍便輕松取勝,樂伯大軍向東面的‘東團山’撤離,北面的靺褐人得知樂伯戰敗,也向北撤離了。
武承嗣率領大軍來到南門之外,只見城外盡是尸體和攻城器械,忽然間,城門大開,一眾高麗人從城內奔行而出,一字排開。
一名黑須大漢帶著幾個人迎了過來,向武承嗣拱手道:“我乃莫離支手下大將宣弓,多謝唐軍前來救援,我家莫離支因守城時受了傷,正臥養在床,故而讓末將代他迎接唐軍!”
武承嗣關切道:“你家莫離支傷的不重吧?”
黑須大漢沉聲道:“肩膀上中了一箭,性命無礙,不過將士們傷亡過重,莫離支十分悲痛。”
武承嗣嘆道:“真對不住了,我軍在路上耽擱了一陣,來的晚了,我這就隨你入城瞧瞧你們家莫離支吧。”
本來若是淵男生手下三萬人馬具在,武承嗣并不會輕易入城,但如今淵男生兵力損失過半,而且人困馬乏,并不足為懼。
宣弓驅馬讓開路,拱手道:“將軍請進,不過將軍的人馬,不知能否留在城外。”
武承嗣心知對方是怕他反客為主,不過局面到這個地步,已經由不得對方了,當即面色一沉,并不言語。
黑齒常之大聲道:“豈有此理,我們遠來救援,你們卻要讓我們大軍在城外駐扎,要是樂伯的軍隊忽然來偷襲怎么辦?”
武攸暨冷冷道:“而且你讓我們大將軍就這樣進去,要是你們存心加害怎么辦?”
宣弓急忙道:“貴軍是來救援我軍的,我家莫離支歡迎還來不及,又怎會加害?”
武承嗣微笑道:“雖然我很想入城看望你們家莫離支,但我手下的弟兄們不答應。既如此,我還是帶著大軍在城外駐扎,等你們莫離支身體好些了,再出城相會如何?”
宣弓皺了皺臉,苦笑道:“既然如此,我這就去向莫離支請示一下。”說著策馬入城。
不久,宣弓從城內返回,拱手道:“我家莫離支有命,請唐軍入城。”
武攸暨哼了一聲,道:“這還差不多。”
由黑齒常之帶領前鋒五千人進了城,武承嗣率領一萬五千騎跟著入城,剛穿過城門,只見城內一片空曠,街道上看不到人影。
武承嗣眉頭一皺,悄悄向宣弓瞥了一眼,只見他低頭看不到表情。
武承嗣心中一沉,尋思:“我軍是前來救援的,這種情況下,如果我是淵男生,一定會讓百姓夾道迎接,怎會一個百姓也看不到?”
想到此處,勒馬停住,朗聲道:“衛恒,你過來一下。”
衛恒快步靠近,武承嗣附耳向他吩咐了幾句,衛恒目光不住閃動,臉上卻沒有露出太多表情,拱手道:“屬下領命。”
說完,勒馬向城外而去。
宣弓急忙上前道:“武將軍,您讓那名軍士干什么去了?”
武承嗣淡淡道:“我是讓他去告訴裴行儉將軍,讓他暫緩進軍,等候我的命令。”
韓成聽到后眉尖跳了一下,不動聲色的向武承嗣靠近了些。
宣弓吃了一驚,脫口道:“裴行儉將軍?他不是去攻打鴨綠城了嗎?”
武承嗣右手五指猛的握緊,隨即慢慢松開,微笑道:“那不過是我的一個惑敵之策,裴將軍向東前進一百里后,就會悄悄走小路,轉道向北,與我合擊樂伯的軍隊。”
宣弓微微變色,強笑道:“將軍不愧是大唐名將,就算樂伯碰上了將軍,也只有吃敗仗的份了。”
武承嗣擺了擺手,道:“宣將軍過譽了。”
就在這時,衛恒去而復返,急道:“將軍,剛剛斥候來報,裴將軍部遇到了樂伯的軍隊,雙方正在廝殺!”
武承嗣一揮手,道:“傳令下去,全軍止步。”
宣弓驚道:“武將軍,您這是?”
武承嗣冷冷道:“沒聽到我部將的話嗎?裴將軍與樂伯打了起來,我要立刻出軍消滅樂伯。傳令全軍,前隊換后隊,立即出城。”
宣弓又驚又急,眼望著武承嗣帶領著唐軍向城外撤出,牙關緊咬,目光猶疑不定。
唐軍全部撤走后,他身邊的副將急切道:“將軍,剛才為什么不動手?”
宣弓低吼道:“怎么動手?樂伯大軍在與裴行儉交戰,根本不可能過來。靺褐人見他沒有到,也一定不會出兵。僅憑咱們城內的一萬多疲困人馬,怎么和唐軍打?”
“那…那怎么辦?武承嗣若是援助裴行儉,樂伯將軍必敗無疑,咱們之前的犧牲不就白費了嗎?”
宣弓咬牙道:“唐人太過狡猾,竟然還藏了一支人馬,這事我也拿不了主意,我需要向莫離支請示。”
便在這時,一名高麗兵急奔而來,拱手道:“將軍,唐軍向北去了。”
宣弓身后的將領吃驚道:“他們不是要去救援另一只唐軍嗎?應該往東去才對,怎么繞到北面去了?”
宣弓一跺腳:“哎喲,不好,上了他們的當!”
唐軍離去后不到一刻鐘,一支軍馬急奔而來,正是樂伯的軍隊。
扶余城大門很快打開,淵男生親率宣弓等將領出來了,樂伯心中一沉,道:“左莫離支,你怎么親自出來了?你可別告訴我唐軍不在城內!”
淵男生是名近五十歲的禿頭男子,過年期間,淵男建派使者向他談判,提議高麗設立兩個莫離支,兄弟倆一人做一個。
淵男生也被唐軍夷滅契丹人的手段嚇到了,同意了自家弟弟的要求,與樂伯聯手設下圈套,希望活捉武承嗣,逼唐軍退兵。
“唐人不知從哪里發現了破綻,編了個理由逃走了。”淵男生苦笑一聲,將剛才的事說了。
綠甲將領聽完后,怒不可遏:“這種蠢話你們也相信,你們都是豬腦子不成?”
宣弓怒道:“混賬,你是什么東西,也敢辱罵左莫離支?”
綠甲男子正要反駁,樂伯喝道:“都冷靜點,局勢還沒有到最糟糕的情況,我已經派人入駐西面的永安城,堵住唐人退路,他們逃不了!”
他手下五萬軍隊中,有兩萬步兵,三萬騎兵。
其中步兵在攻城戰中損耗的差不多,而且疲憊不堪,正留守大營,只有三萬騎兵隨他出擊。
再加上淵男生的一萬騎兵和靺褐人的一萬騎兵,總兵力是唐軍的兩倍多,又成合圍之勢,他相信己方獲勝的把握極大。
淵男生急忙道:“樂將軍,唐軍沒有向西走,而是去了北面!”
樂伯吃了一驚,叫道:“不好,他們想從靺褐人那里突圍!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