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搖了搖頭:“他對弘兒傾注了不少心血,絕不會輕易放棄弘兒。不過他也對太子的怯戰有些憂慮,他已下了旨意,封劉仁軌為太子太師,讓他教導太子。”
武承嗣點了點頭,這道旨意正是要安眾臣之心,表達皇帝的態度。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太子依然難改軟弱性子,隨著時間推移,李治對他的耐心會慢慢耗盡。
這次不處置沛王,便是李治心境變化的一個標志。盡管沛王做下這等事,但在李治心中,沛王的地位很可能不降反升。
這也難怪武媚會和李治吵上一架。
“承嗣,還記得半個月前,本宮和你提到的那個秘密嗎?”
“記得。”
“昨晚的事,多虧你揭破了李賢的陰謀,將來他很可能會對付你。雖然有本宮在,他不敢太放肆,但為了你的安全,本宮還是決定將他的身份告訴你。”
武承嗣躬身道:“回姑母,侄兒曾聽太子提過此事,不過不知是真是假。”太子口風不嚴,遲早會泄露出去,這種事還是早點告訴武媚為好。
武媚臉色微變:“太子說什么了?”
“他說李賢并不是您的親生兒子,而是陛下和韓國夫人所生。”
武媚猛的站起身,厲聲道:“他是從哪里知道這件事的?”
“太子說,是沛王告訴他的,沛王還欺騙說這消息是侄兒傳出,目的是為了讓太子對我們武氏心生不滿。”武承嗣趁機道。
武媚銀牙緊咬:“好個李賢!原來他早就知道了,難怪他變化這么大,難怪要奪儲君之位。”
“姑母,侄兒懷疑是賀蘭敏之將這消息告訴沛王的。”
武媚一怔:“他不是被本宮發配到嶺南去了嗎?”
武承嗣當即將賀蘭敏之逃跑的事說了。
武媚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臉色陰晴不定,過了好半晌,緩緩道:“這件事本宮知道了。”
“姑母,要不要派人去抓回賀蘭敏之?”
武媚臉上露出幾分陰冷之色,道:“這事本宮會處理的。”
武承嗣在武媚語氣中感受到幾分殺氣。
那也是,如果賀蘭敏之將沛王身世傳的天下皆知,不僅皇室顏面無存,她們姐妹也將受天下人恥笑。
三日后,長安城又下了場大雪,白雪紛飛中,武承嗣將驃國三人送到南門,又給他們派了十名護衛,護送他們到邊境。
沙坨坨感激道:“多謝武公爺高情厚誼,讓我驃國能歸附大唐,從此不再受南詔國威脅!”
武承嗣朗聲道:“沙王子,如果你們驃國真想繼續存續下去,就必須讓自己強大。我們唐人有句話: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如果只想著依賴外部力量,遲早避免不了滅亡。”
沙坨坨愣了一下,感嘆道:“您說的對,這句話小王會牢牢記在心中。”向武承嗣揮了揮手,和夜夜羅、蘭瑪上了馬車,車輪滾動,馬車向南方緩緩而去。
當長安城消失在視野中時,夜夜羅像松了一口氣似的,微笑道:“終于離開這里了,本姑娘以后再也不來這里了。”
“為什么?這里不好嗎?”沙坨坨不解道。
夜夜羅哼道:“這里的人都太聰明了,你沒發現嗎?咱們完全被李云仙給利用了,這個武將軍更厲害,揭破了李云仙的陰謀,咱們的小命完全就捏在他們手里。”
沙坨坨點頭道:“那倒也是。”
“唉,還是驃國好,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笨,讓本姑娘感覺很舒服。”
沙坨坨哼道:“我們笨,顯得你聰明,對嗎?”
“嘻嘻,就是這樣。”
蘭瑪沒有加入兩人的對話,掀開車簾,回頭向長安城方向看去,她酷愛學習,其實希望能留在長安城,在這里充實自己。
然而她也知道李云仙背后還有唐朝的權貴人物,若不是那位武將軍保護著他們,那名權貴人物絕不會放過他們這些人。
“再見了,長安城,希望將來還能有機會再來這里。”蘭瑪心中想道。
接下來的時日,武承嗣一直忙著準備大婚事宜,婚事操辦完之后,他就要去遼東,故而每日都極為忙碌。
李云仙的案子是由大理寺秘密審辦,李沖被削奪爵位,判為死刑,本來是立即執行,因李氏諸王求情,才改為秋后問斬。
武承嗣能夠瞧出來,李沖雖然犯下大罪,但畢竟是李氏一脈,諸王能求情一次,便還能想出別的辦法,李沖將來未必會死。
只要不死,等沛王登基,他就能咸魚翻身、東山再起。
火鳳社的人只抓了不到十人,其余人都戰死在道德觀,調查火鳳社的事已交由諸葛三元負責,武承嗣沒有多操心。
一月二十六,太平公主府。
太子妃裴氏沿著青石小路,來到公主府后園的水閣中,一路上公主府的下人都小心翼翼的,瞧見裴氏后連頭都不敢抬。
進入水閣,只見太平公主靠在寬闊的窗戶邊,雙手搭在窗檐上,望著外面的景致出神,就連裴氏走到她身邊都沒有察覺。
“太平,你沒事吧?”裴氏出聲道。
太平公主微微一驚,轉頭一看,勉強笑道:“皇嫂,你怎么來了?”
“太平,你是不是生病了?我聽城陽姑姑說你已經快十天沒有出門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裴氏關切道。
太平公主嘆道:“我也不知為何,就是有些不開心,想來過幾天就會好些吧。”
裴氏微笑道:“后天可是你二表兄的大婚日子,你有什么不開心的?”
太平公主沉默不語,表情似乎比剛才更加抑郁。
裴氏是過來人,心中一驚,道:“太平,你該不會是…”
太平公主忽然道:“你們都退下!”
一旁的侍女齊齊應了一聲,退出了水閣,太平公主隔了一會,方緩緩道:“皇嫂,我只要一想到二表兄后日要成婚,心中就會不舒服。”
“太平,你該不會喜歡上你二表兄了吧?”裴氏沉聲道。
太平公主苦著臉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愛和他玩,希望他能陪我玩一輩子就好了。他結婚后肯定會只顧著他娘子,不會再陪我,一想到這些,我就很不舒服。”
裴氏松了口氣,太平公主年紀還小,對這方面還不太懂,所以陷的不深,現在勸說還來得及。
“太平,你要牢牢記住,你二表兄娶的是李司空的女兒,以你們兩人的身份,是不可能嫁給同一個男人的。”裴氏鄭重道。
“真的不行嗎?”太平公主抬起頭,一臉期盼。
“當然不行,就算是你皇兄也不可能同時娶司空之女和公主,除非…”
“除非什么?”太平公主忙問。
“沒、沒什么。”
“你快說呀,這里又沒有別人!”
裴氏左右看了一眼,小聲道:“天下間只有一人能做這種事。”
太平公主知道她說的是皇帝,大為失望,嘆了口氣,將目光又看向窗外的遠景。
“皇嫂,謝謝你來看我,我難受兩天就沒事的…”
裴氏心中忽然一陣苦澀。太平公主過幾天也許就會沒事,但她卻不一樣。
她本來以為皇家夜宴之后,太子會對她好上一些,畢竟夜宴之前,她一直幫武承嗣說話,而那個突厥側妃一直說武承嗣的壞話。
結果武承嗣在夜宴上幫了太子,太子應該明白她和那突厥女人誰更加賢惠,誰知太子依然只寵愛突厥側妃,對她不理不睬。
本來還想找太平公主訴訴苦,見太平公主這模樣,也只能下次了,幽幽嘆息一聲,裴氏轉身離開了水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