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喝了口茶,抬著眼皮道:“你擔心我變成什么樣?”
太平公主掰著手指頭,一根一根數道:“例如像薛仁貴將軍一樣的石像,又或者是蘇老將軍一樣的山賊,或是李老將軍一樣的老狐貍。”
武承嗣見她形容的貼切,忍不住笑出聲道:“那在你心中,我本來的形象是怎樣的?”
“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太平公主小心翼翼道。
“算了,你別說了…”
太平公主噗嗤一笑,仰著頭道:“有時像個呆笨的傻瓜,有時又像個機靈的小狐貍。”
“我看你才是小狐貍!”武承嗣沒好氣道:“對了,你昨天去哪了,我去你府上找過你。”
太平公主微笑道:“這事待會再說吧,二表兄,我先向你介紹兩位才子。”說著向杜審言二人招了招手。
兩人有些拘束的走了過來,太平公主指著杜審言道:“這位杜公子是去年科舉榜眼,文采非凡,依我看并不輸于二皇兄手下那個陳子昂哦。”
武承嗣道:“杜公子,不想這么快又見面了。”
“學生見過公爺。”杜審言恭敬道。
太平公主奇道:“原來你們見過面呀。”
武承嗣點點頭,將昨日黎園相遇的事簡略說了,說完微感奇怪道:“太平,你不是一向很喜歡熱鬧嗎?昨日黎園的事怎么沒去?”
太平公主眸光一亮道:“你是想說李云仙道長的事吧?”
“怎么,你已經聽說了嗎?”
“那是自然,咱們長安城出了這么一位神仙人物,本宮哪能不知道!”
武承嗣哼了一聲,道:“看來你已經相信那道士有看人生死的能力了?”
太平公主歪了歪頭,道:“聽說很多人都親眼目睹了呢,二表兄,你不是也在現場嗎?莫非傳言有假?”
武承嗣沉吟不語,雖然他認定李云仙是個江湖術士,那起車禍事故有問題。但又無法說出問題在哪。
便在這時,那名少年書生忽然道:“公主殿下,公爺,在下聽說那位李道長是從南方驃國而來。”
武承嗣轉頭看去,打量了他一眼,有種看到諸葛南兄弟的感覺。
兩人不僅年紀差不多,而且眉宇間一樣充滿傲氣,只不過諸葛南給人的感覺是外放,這名少年則是內斂。
“不錯,他確實從驃國而來。”武承嗣回答。
少年書生朗聲道:“南蠻之地神鬼之教眾多,在下覺得,李云仙能有此手段,或許與此有關。”
太平公主拍手笑道:“不錯,他說不定就是從那地方學到道術的。”
少年書生搖頭道:“在下并不是這個意思,南蠻之地的教派都是些旁門左道,就算真有道術,也應該是出現在我中原道教之中。然,古往今來,并沒有聽說有誰能羽化登仙的。”
太平公主柳眉一皺,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少年書生聽出她語氣不悅,向她拱手道了聲歉,這才道:“在下是說,南蠻之地教派眾多,這些教派必然有吸引信徒的手段,李云仙的手段說不定就是學自那里。”
武承嗣眉尖一跳,這少年說的頗有道理,那些神棍最擅長鉆研騙術,說不定真做了什么手腳,一時瞞過了自己眼睛。
回思此事,如果斷定李云仙搗鬼的話,案情有兩個關鍵點。第一,怎么控制那匹馬突然發狂,第二,怎么確保那名被撞之人死在馬蹄之下。
只可惜,這兩個點目前都解釋不通。車夫說馬只是因發情而狂,而且是隨機性,這要如何才能控制?
另外,那名死者身上并無特殊痕跡和傷口,李云仙是怎么確保他一定被馬車壓死?
正自思索,太平公主喊道:“二表兄…二表兄?”
武承嗣回過神來:“怎么了?”
“姚公子在向你見禮呢,你怎么不理人家?”
武承嗣轉頭一看,這才瞧見那少年書生向自己拱手,面色微微有些尷尬,溫和一笑道:“我剛才想事去了,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姚崇,見過武公爺。”少年書生拱手道。
武承嗣猛吃一驚。姚崇?那不是唐朝四大賢相之一嗎?他忍不住又看了太平公主一眼,這姑娘年紀雖小,挑人的眼力還真沒的說。
太平公主笑吟吟道:“姚公子不僅是國子監最優秀的生員,而且他哥哥還是二表兄你的屬下呢!”
屬下?莫非他和諸葛南真是兄弟?但兩人姓氏不一樣啊?武承嗣忙問道:“他哥哥是誰?”
“家兄是大理寺丞姚建。”姚崇恭敬道。
武承嗣愣了愣,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普通的臉孔。嚴格來說,他并沒有見過姚建,只在原主記憶中見過此人,沒想到他竟然是姚崇哥哥。
太平公主道:“二表兄,這兩人就是我幫你選的人才,你覺得怎么樣?”
“非常好!”武承嗣由衷道。
看到被自己夸獎而露出微笑的太平公主,武承嗣微微感嘆,歷史中姚崇是太平公主的死對頭,沒想到因自己的到來,太平反而成了姚崇的知遇之人。
“杜審言,姚崇,本公想將你們兩人收入翰林院中,不知你二人可愿意?”
杜審言激動的微微發顫,連聲道:“學生、學生愿意!”
姚崇臉色也有幾分微紅,猶豫半晌,說道:“還請…公爺給在下一點時間。”
太平公主笑臉頓時消失,冷冷道:“姚公子,你這是何意?”
姚崇急忙道:“在下是希望明年科舉之后,再投身翰林。也好讓世人知道,能進入翰林院的人都是有真才實學的人!”
“好,有志氣!”武承嗣贊道。
太平公主哼了一聲,還是有些不悅,一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吧。”
二人拱了拱手,一起告退。
武承嗣笑道:“太平,別生氣了,他只不過是想證明自己。”
太平公主哼道:“入翰林院后一樣可以考科舉嘛,盧照鄰入翰林院之前還不是沒功名,依我看,那個姚崇是想給自己留后路。”
“留什么后路?”武承嗣奇道。
“當然是等著別人來拉攏他了,只要科舉取得前幾名,大皇兄和二皇兄都會搶著拉攏他。”
武承嗣搖頭笑道:“別胡說。你是女子,所以不太明白男人的想法,此人只是自尊心太高,希望能堂堂正正進入翰林院。”
太平公主哼道:“算了,不提他了。二表兄,你不是問我昨天為何不在府中嗎?”
“嗯,你干什么去了?”
太平公主目光中露出幾分惱色,哼道:“昨日一大早,我陪裴姐姐出城散心去了。”
“裴姐姐?哪個裴姐姐?”
武承嗣記得太平公主雖然還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姐姐,但都待在冷宮之中,應該不可能出來陪她閑逛才對。
“就是大皇嫂呀,你應該也見過吧?”
又是一個只在原主記憶中出現過的人物,武承嗣點頭道:“自然見過,她怎么了?為何要陪她出城散心?”
太平公主冷哼道:“還不是因為大皇兄,自從突厥人給他獻了一個女人后,他就被那蠻女給迷住了,將裴姐姐這個正牌太子妃冷落在一邊,太不像話了。”
武承嗣聽武媚提過這事,那名突厥女子是突厥大首領溫傅的妹妹,只是沒想到那突厥女子這么有手段,竟能迷住太子。
大唐朝廷中,有幾大貴族派系,其中裴氏一族一向支持太子,主要原因便是因為裴家女嫁給太子的原因。
如今太子竟因一個外邦女子而冷落裴氏,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太子身邊的人沒有勸過他嗎?”武承嗣問。
太平公主思索了一下,說:“好像有幾個低級官員勸了幾句,結果被太子免職了,別人也就不敢勸了。”
武承嗣:“…”
太平公主越想越氣:“二表兄,你是不知道那蠻夷女子有多無禮,她身為一個妾室,不僅見到裴姐姐不行禮,還經常穿便裝在外面亂跑。”
武承嗣露出深思的表情,他心中已經將溫傅當做隱患,將來遲早要解決掉。太子如此寵幸溫傅的妹妹,對他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