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目光頓時都向她看去,嫣然得意道:“我曾在溫傅的營帳中瞧見過大賀隆古,隆古那家伙肯定被溫傅收買了,一定是溫傅指使他做的。”
羅素皺眉道:“就算隆古勾結了溫傅,溫傅又為什么指使隆古殺李盡忠?”
“那還不簡單,李盡忠心向唐朝,溫傅肯定想除掉他,讓契丹人能換上一個反抗唐朝的首領。”嫣然理所當然道。
咄古大聲道:“不對,我很清楚隆古的為人,契丹八部首領之中,沒有人比他更愛自己部落的子民了。他曾經有一次為了救被毒蛇咬傷的同胞,親自幫對方吮傷口,差點中毒死掉了。”
“你的意思是說他不可能被突厥人收買?”武承嗣問。
“是的,他不僅愛自己部落的子民,也關心其他部落的子民,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背叛我們契丹人的。”咄古肅然道。
武承嗣思索片刻,問道:“那后來呢?”
“當時的變故發生的太突然,摩羅趁機逃出帳外。因為他先一步集結了軍隊,趁我們三人還沒準備好,將我們打了個措手不及。我們這才落敗。”
其實他是正面對決輸給了大賀摩羅,但說出來太丟臉面,便稍稍修改了過程。
“也就是說,現在的八部中,只剩下大賀隆古、大賀苦離和大賀摩羅三部了。”武承嗣眸光中閃爍著光芒。
咄古低下頭道:“情況就是這樣,我聽說摩羅合并了伏部和絕便部,如今實力大增,恐怕苦離部和隆古部遲早也會被他消滅。”
武承嗣托著下巴想了想,讓親衛將嫣然和伏念帶了下去,凝視著大賀咄古道:
“實話告訴你,我這次出兵契丹,全是因為大賀摩羅扣押唐使的緣故。你們契丹人誰做大首領是你們自己的事,但只有摩羅不行,他必須受到懲罰。”
咄古心中一振,忙道:“我獨活部永遠追隨唐朝!”
武承嗣微笑道:“很好,我以遼東道安撫大使的身份,暫時任命你為松漠都督、契丹大首領。朝廷那邊我會幫你請旨,你可以用我朝的名義整合其他部落,我會幫助你打敗大賀摩羅!”
咄古喜出望外,拱手道:“多謝安撫使。”頓了一下,訕訕道:“安撫使,我的部落被叛徒控制了,您能先幫我奪回部落嗎?”
武承嗣微笑道:“當然沒問題。衛恒,你去選一間營帳,安頓好大賀都督,再傳令下去,讓幾名將軍都收軍回營。”
衛恒應了聲諾,帶著大賀咄古出去了。
一個時辰后,黑齒常之和韓成都回來了,武承嗣立即將從大賀咄古那里打探到的情報說了。
黑齒常之興奮道:“將軍,真的和您說的一樣,打殘一部,契丹人就分崩離析了!”
武承嗣搖頭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早已超出了我的預算。不過話說回來,李盡忠一死,對我們來說反而是個好機會。”
羅素冷冷道:“不錯,有李盡忠在,我們還不好弄他們。如今李盡忠一死,他們又發生內亂,正是趁火打劫的好機會!”
韓成感嘆道:“只是沒想到黎部如此頑強,被咱們毀了根基,竟然還能在內戰中取勝,重新壯大起來。”
羅素冷冷道:“黎部主力與其他三部戰斗中必定損失慘重,如今雖然又集結了伏部和絕便部的人馬,但不過是烏合之眾,一戰就能擊潰他們。”
武承嗣看了羅素一眼,道:“羅郎將,你覺得我們應該直接去攻打大賀摩羅嗎?”
羅素連連道:“末將不敢,將軍您的一切決定末將都忠心擁護,只是我覺得大賀咄古剛才說的話,有很多都是謊言。”
武承嗣微笑道:“我也知道他在說謊,那又有什么關系呢?別忘了我們這次進軍契丹的主要目的。”
羅素明白自家將軍是想讓契丹人陷入持續內戰中,從而削弱契丹人的力量,不過他覺得有更好的辦法。
“咱們若是擊敗大賀摩羅,直接將契丹人的領土都奪過來不是更好嗎?若是將大賀咄古扶持起來,他遲早也會生出異心。”羅素直言自己的想法。
武承嗣搖頭道:“羅郎將,就算我們唐軍擊潰大賀摩羅的部隊,也無法長期占據這里,這里是草原,遲早會落入其他游牧部落手里。”
羅素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己依然在用突厥人的思維考慮事情,唐朝是農耕國家,草原并不適合他們生存。
韓成道:“將軍,那咱們不能筑城墾田嗎?”
武承嗣搖頭道:“有些事情是無法一蹴而就的。國家人力物力有限,相比全是草原的契丹土地來說,高麗國更適合我們發展。那里是農牧混合地區,等我們先將高麗國領土劃入我朝之后,才能再向契丹草原發展。”
韓成一怔,總算弄明白朝廷為何一直要攻打高麗。
黑齒常之大聲道:“將軍,那咱們接下來怎么辦?”
武承嗣凝思半晌,微笑道:“咱們一步步來,第一步,先幫大賀咄古奪回他的部落。”
當天下午,武承嗣派黑齒常之率領五千騎兵,助大賀咄古奪回部落。
在大賀咄古的帶領下,唐軍來到一片鄰水的草原附近,大賀咄古指著前方道:
“黑齒將軍,那里就是我的部落了,叛軍人數不超過三千,您護送我過去后,只要告訴他們我被唐朝封為松漠都督,相信他們就會重新歸順我了。”
黑齒常之冷冷道:“不行。他們既然背叛過你一次,就必須立威,狠狠擊潰他們一次。等他們投降時再收服他們。如此這些人才會服你,否則,將來他們隨時可能在戰場上反叛!”
大賀咄古愣了一下,低聲道:“您…說的對。”
黑齒常之大手一揮,嘶吼道:“兄弟們,隨我沖鋒!”一馬當先,向前方奔馳而去,大賀咄古隨著其他唐軍急忙跟了上去。
金烏西落,余暉漸盡。
此時本是牧民趕著牛羊返回部落的時候,然而桑子河西岸的契丹部落,正在進行一場血腥的廝殺。
戰斗雙方分別是契丹牧民組成的抵抗軍和從北面而來的侵略軍。
戰斗持續了兩個多時辰,抵抗軍被侵略者擊敗,這個契丹部落的人都將成為這支侵略者的奴隸。
侵略者正在打掃戰場,部落中最大的帳篷被侵略者首領選為自己的牙帳。
牙帳中,上手位置坐著一名戴著五色雜珠的魁梧男子,他便是侵略者首領,室韋族大首領豕庫。
豕庫一邊啃著羊腿,一邊哈哈笑道:“豆干,聽你的果然沒錯,我們室韋人已經有幾十年沒有吃到從契丹人搶來的牛羊了!”
大嚼幾口后,又用牛骨做成的酒杯大口飲酒,因酒杯缺口過大,只有一半的酒進了他嘴中,另外的全都灑了。
坐在豕庫左手邊的一名男子微笑道:“大首領,打敗契丹人不算什么,咱們還要奪取他們的草原。”
這男子名叫張焉豆干,四十歲不到,一雙眼睛極為明亮。
他是室韋最擅長說唐語的人,頭腦也遠勝別人,故而被稱為室韋第一智者,豕庫的唐語就是他教的。
其他將領聽到他的話,皆大聲喝彩。
豕庫皺眉道:“聽說三天前,唐人冊封大賀咄古為松漠都督,還出兵幫他奪回部落,只怕唐人不準我們占據契丹人的草原。”
張焉豆干微笑道:“大首領不必憂慮,唐人遲早會離去。經過這次內亂,契丹人實力已經不如我們了,等唐人走后,我們可以悄悄蠶食契丹人的土地,就像他們以前對我們做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