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雙目光在佛堂內掃來掃去,忽然,視線在那座觀音佛像上定住了。
“張棟,狄寺丞檢查過觀音佛像沒有?”吳成思焦急的問。
“沒、沒有。”張棟驚異道。
吳成思目光一亮,大聲吩咐道:“你立刻帶幾個人檢查一下佛像,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機關!”
張棟吃了一驚:“公爺,您是懷疑佛像中藏人?”
“難道不可能嗎?”吳成思斜了他一眼。
張棟心中雖不信,但吳成思畢竟是他上司,只得叫上幾個吏卒,讓他們檢查佛像。
吏卒們先向佛像合手告了聲罪,才小心翼翼的檢查起來,檢查完后,回報說:“公爺,張司直,佛像內并無機關!”
吳成思不肯放棄,又問:“佛像距離墻壁有多遠,有沒有可能躲人?”
“距離墻壁不足一尺,不可能躲人!”吏卒回答。
吳成思眉頭蹙成一團,靜靜站立片刻后,心想,既然想不通此女死因,不如先放過去,從其他地方著手。
想到此處,大步出了佛堂。
來到庭院,忽然注意到庭院對面的走廊上,站著兩名吏卒。
吳成思記得自己剛進庭院時,那兩人就站在那里,頓覺有些奇怪,便走了過去,問道:“你們在這做什么?”
一名吏卒拱手道:“公爺,是狄寺丞命我二人看守在此處的。”
吳成思向兩人中間看去,只見地上有一堆泥土,蹲下身湊近一看,還能瞧見土中有一朵花,泥土周圍盡是瓦罐碎片。
似乎是什么人捧著花盆經過此處,失手打碎花盆。
吳成思托著下巴思索片刻,搖了搖頭,回到庭院,在石階上坐下。兩只拳頭撐在下巴上,皺眉苦思。
王秀云的死因暫不去想,那么還有什么地方能成為案情的突破口呢?
忽然,他一下子跳起身來,向白云庵外飛奔離去,韓成等侍衛急忙追了上去。
出得庵外,吳成思翻身上馬,向城內疾行!
他忽然想到一個關鍵地方,這起案件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構陷武承嗣,那么問題是武承嗣為何會去白云庵呢?
武承嗣記憶顯示,是國公府副管家曹琦勸他去的白云庵,那么他一定有問題!
吳成思心急火燎的回到國公府,進入外廳后,便讓韓成將曹琦叫了過來。
“公爺,您、您叫我?”曹琦畏畏縮縮的進入廳堂。
瞧見他表情,吳成思更覺有鬼,一把抓住他衣領,喝問:“是不是你小子害我,快說!”
“公爺,就算給小人十個膽子,小人也不敢害您吶!”曹琪雙腿一軟,跪了下去,吳成思被他一帶,差點趴到他身上。
他定住身形,喝問:“那你為什么慫恿我去白云庵?”
曹琪吶吶道:“這…這…”
“再不說,家法處置!”
國公府家法十分殘酷,曹琪頓時被嚇住,急忙道:“公爺,是小人與蔡進、張化和黃貴他們幾個喝酒時,聽他們說白云庵內有個貌美的小娘子,所以才…小人是真不知道會在庵中發生那種事啊!”
蔡進、張化和黃貴都是幾名武氏子弟府中的管家,同為管家圈子,一起喝酒聊天很正常。
莫非只是巧合?吳成思想了想,又問:“這話到底是誰說的!”
“是黃貴!”
吳成思一愣,黃貴是平陽伯武希玄家中的管家,按理來說,雖然武希玄與武三思關系最好,但與武承嗣關系也不差,沒理由會害他。
難道真是個巧合?
便在這時,文榮上前幾步,低聲道:“公爺,明晚的宴會還辦不辦?”
武氏子弟每個月都會聚在一起開一次宴會,彼此聯絡感情。吳成思都要發配嶺南,哪還有心思開宴會,一擺手道:“不辦!”
他徑直離開了國公府,一路向大理寺而去,接連兩條線索都斷了,必須再尋找新的突破口!
剛進入大理寺,便在走廊上碰到諸葛南,他臉色鐵青,一看到吳成思,便一拳打了過來,韓成上前一步,伸手架開。
諸葛南后退兩步,目光轉到韓成身上。
眼瞧著他還要動手,吳成思沒好氣道:“諸葛南,你有點長進行不行,就知道魯莽行事!我不管你從鄭家三女那里聽到什么,起碼先聽聽我的說辭,再判斷孰是孰非吧?”
諸葛南怒哼一聲:“不說別的,鄭家二女去京兆府告狀時,你指使京兆尹將她打了二十棍,然后扔出府衙,這事總不會錯吧?”
吳成思暗暗心驚,鄭家二女竟然還去過京兆府?而且還被打了二十棍?
俗話說官官相護,以他周國公的身份,就算他沒有去支氣,京兆府尹為了不得罪他,也很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此時爭辯也無用,吳成思抓著諸葛南手臂道:“到底如何,你我一同去京兆府問個清楚明白,如何?”
“去就去,誰怕誰?”
京兆府位于長安城西市旁邊的光德坊內,與西北角的大理寺相距不算太遠,吳成思和諸葛南穿過西市,急沖沖來到京兆府,誰知立刻碰了個釘子。
“明府正在審理一件案子,還請兩位稍等片刻。”京兆府判官,趙廣漢將兩人迎進偏廳,笑瞇瞇的回答。
“張府尹在升堂問案?”吳成思問。
“那倒不是,明府在二堂處理一樁案子。”趙廣漢回答。
一般只有重大案件才會升堂,小些的案件都是在二堂查問理清。
“我等有大案在身,還請轉告張府尹,讓他立刻過來一趟!”諸葛南不耐煩道。
趙廣漢心中暗怒,諸葛南品級還沒他高,說話卻如此沒大沒小,讓他很不爽。
不過顧忌吳成思在此,只得忍耐脾氣,拱手道:“兩位請稍待,在下這便去轉告。”
沒過多久,京兆府尹張敞和判官趙廣漢一同來到偏廳。張敞是名四十多歲官員,額頭開闊,鼻梁挺直,神情頗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覺。
瞧見吳成思后,他上前兩步,拱手道:“不知周國公駕臨,下官有失遠迎。”
吳成思站起身,還了一禮,說道:“張府尹不必多禮,我這次過來,是有一事想詢問張府尹,還望見告。”
張敞做了個請坐的手勢,等吳成思在上首坐下后,才在旁邊坐下,趙廣漢則在下首陪坐。
只有諸葛南抱著手臂站著,神情很不耐煩。
“公爺請問吧。”張敞言語雖客氣,神情卻是一絲不茍。
“你們京兆府一個月前,是不是接到過一個訴狀,狀告對象便是周國公?”不等吳成思開口,諸葛南便搶著發問。
張敞與趙廣漢對視一眼,點頭說:“確有此事!”
“那你們為何不接訴狀,還將狀告人打了一頓,扔出府衙!”諸葛南大聲質問。
“不,我們京兆尹接了鄭家二女的訴狀,然而經過審判,此案乃系鄭家二女誣告周國公。按照律法,誣告當朝國公是重罪,明府見鄭家二女是個孤苦女子,才只將她杖責二十,轟出府衙!”趙廣漢朗聲道。
這番話不僅諸葛南愣住了,就連吳成思也吃了一驚。
他只知武承嗣并沒有指使人去京兆府,還以為是京兆尹為了巴結武承嗣,這才顛倒黑白!
諸葛南反駁道:“不可能,鄭家三女說她們有證人,可以證明是周國公殺死鄭家長女,怎么可能是誣告!”
趙廣漢昂然道:“就是那名人證,當堂指證鄭家二女,說她用錢財賄賂于他,讓他指證周國公!”
諸葛南狠狠瞪向吳成思,他絕不信鄭家人會用錢買通別人做偽證,一定是武承嗣威脅那名人證,對方才在公堂反水。
不止是他,就連吳成思也不信鄭家人會用錢財賄賂他人,他望著張敞,沉聲道:“張府尹不覺奇怪嗎?鄭家與我無冤無仇,為何要買通別人,指證我?”
“下官之前也有過推測,認為鄭家人是因他們家大女被國公府所害,這才出此下策。其實下官也正想問問國公,不知鄭家大女的失蹤,是否真與國公府有關?”張敞灼灼的目光向武承嗣射了過來。
“不是!”吳成思沒好氣道。
張敞收回目光,淡淡道:“不知國公還有什么話要問詢的?”
吳成思想了想:“最后一個問題,那名證人是誰?”
張敞詫異的看了吳成思一眼,道:“此人正是您府上家丁,王六,您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