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成思臉色大變,三步做兩步,奔到傳出聲音的地方。
只見一輛華貴馬車前,一名婦女癱在地上,在她旁邊,一堆布匹散落在地。看起來,似乎是抱著這些布匹行路時,被馬車給撞倒了。
那婦女抱住一名四十多歲的黑袍男子大腿,嘶聲喊叫著。
在黑袍男子身后,兩名家丁抓著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女,向馬車內走去。少女長的鐘靈俊秀,相比泣不成聲的婦女,顯得十分安靜。
黑袍男子一腳將婦女踢開,沒好氣道:“你這賤婦,好不識趣,難得我家少爺賞識你家女兒,肯帶她脫離苦海,你該高興才是,瞎嚷嚷什么?”
“老爺…小婦人如今一無所有,只有這么一個女兒了,沒了她,你讓小婦人怎么活啊!”婦人爬起身,鍥而不舍的又抱住黑袍男子的腳。
吳成思怒氣上涌,正要出聲喝止,有人卻先他一步出聲,而且還不止一人。
“狗東西,竟敢當街強搶民女,還有沒有王法了!”
“快放開那小姑娘,不然拉你去見官!”
“我舅舅是京兆府捕快,你們看著他,我這就去喊我舅舅過來!”
“天子腳下,豈容你胡作非為!”
“狗賊,再不松手,就吃姑娘一劍!”
吳成思吃了一驚,只見周圍百姓迅速將馬車給包圍住了,一副群情激憤的態勢。
就連遠處擺擂臺的一對父女都下了擂臺,跑了過來。最后一句話便是那名比武招親的藍衣女子說的。
眼見眾人紛紛喝止,黑袍男子卻毫不畏懼,惡狠狠道:“我家少爺姓賀蘭,你們想管閑事,可想仔細了!”
吳成思眉頭一皺,武則天姐姐武順的夫家就是賀蘭氏,賀蘭敏之是武則天親外甥,他妹妹賀蘭敏柔更是深得高宗皇帝李治的喜愛,所以說,賀蘭家在長安城頗有權勢。
本以為聽到賀蘭氏,眾人會紛紛退卻,然而只有一小部分人走了,大部分人并未被嚇到。
其中一名穿著白衣的年輕人高聲喊道:“就算他安遠縣伯就在這里,也不能如此目無王法,當街強搶民女吧!”
白衣男子剛說完,他旁邊的兩名年輕人急忙扯了扯他衣袖,似乎在勸他莫要太剛,只可惜白衣男子毫不領情,怒斥道:“爾等畏懼權貴,我可不怕!”
“說的好!”那名擺下擂臺的藍衣女子大聲稱贊。
便在這時,馬車車簾被人掀開,一名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走下馬車。
他向圍觀眾人掃視一圈后,厲聲道:“本官乃刑部郎中賀蘭操之,爾等刁民竟敢圍住本官的馬車,信不信本官將你們關入大牢!”
“你這貪官污吏,當街強搶民女,信不信我去京兆府告你!”白衣男子針鋒相對。
“對,去告他!”
“京兆府不管,就去御史臺!”
“御史臺不管,就去丹鳳門外告御狀!”
人群如同接力一般,紛紛出聲附和。
賀蘭操之畢竟年輕,被眾人群情威勢給嚇住,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人群見他退縮,頓時氣勢更盛,有性子暴躁的甚至喊出“打死他”的口號。
賀蘭操之咬了咬牙,怒聲道:“這兩人是掖庭宮的罪女,你等為她們說話,莫非與她們有什么瓜葛不成?”
聞聽此言,圍觀人群都愣住了 掖庭宮內,都是犯下大罪的官員女眷,為他們打抱不平不僅會牽連自己,還可能被當做犯下大案的同黨,到時候就是全族遭難了!
人群頓時一哄而散,包括白衣男子和擺擂臺的藍衣女子。那女子和她父親又爬上擂臺,繼續比武招親,仿佛剛才什么也沒發生一樣。
由于旁邊人走光了,還站在原地的吳成思變得十分顯眼,他正打量著那名年輕人,總覺得對方有些眼熟。
年輕人自然也注意到他了,臉色一變,快步上前道:“武公爺,您怎么在這,是不是有事要交代給下官?”
吳成思眼下還有要事在身,便懶得和他廢話,直截了當的說:“光天化日下,你竟敢做出這種事來,還不給我快滾!”這個“滾”字說的奇爽無比。
年輕人愣了一下,又上前兩步,低聲道:“武公爺,此女是我堂兄指名要的,還請莫要讓小弟為難。”
“我管是誰!再不滾,我就拉你去京兆府!”吳成思半點不留情面。
年輕人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怒色,命手下人放下少女后,拱了拱手告辭了。
那名婦人急忙將少女抱在懷中,向吳成思行了一禮,道:“多謝恩公搭救小女,小婦人感激不盡,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舉手之勞,不必道謝。”吳成思擺了擺手,目光轉向那名正在給母親撫拭淚水的少女,奇道:“你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事嗎?”
“自然知道。”少女瞥了他一眼。
“那你怎么不哭?”
“哭又有何用,只會讓母親更加悲傷。”少女低聲道。
那婦人聞言心中悲痛,又道了聲謝后,將地上布匹抱了起來,拉著少女想要離去。
那少女卻拉住婦人,輕輕說道:“母親,他們不會放過女兒的,不如咱們向這位武大爺求求情,興許他能救我們。”說完又偷偷看了吳成思一眼。
“我們不過沖撞他們馬車,當不至于苦苦相逼吧?”婦人愣愣道。
“他們是故意撞我們的,您沒發現王公公和其他人都不見了嗎?”少女冷靜道。
婦人吃了一驚:“你是說王公公和他們也是一伙的?”
“是的,不然這種出宮的差使,怎會突然輪到母親頭上,還非要指名帶上女兒?”少女輕輕道。
“可他們又沒見過你,為什么要抓你?”婦人還是不信。
“母親,其實…其實前些日子有名官爺來掖庭宮找過我,說只要我跟了他,就幫我脫去罪籍!”少女低著頭說。
“還有這等事,你…你怎么不與我說,哎呀…你干嘛不答應他?”婦人表情數變。
“母親,我怎能丟下你一人?而且他是騙我的,我看得出來。”少女幽幽道。
見這對母女當著自己的面聊起天來,吳成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抓了抓頭道:“我說…你們到底要不要我幫忙啊,我可是很忙的!”
少女急忙向吳成思走了過來,斂衽一禮道:“還請武大爺救我!”
吳成思近距離看了她一眼,更覺她靈氣逼人,尤其是那雙眼睛,就好像黑珍珠一樣,不由問道:“你要我怎么救你?”
“若是可以的話,請武大爺幫我去找那位官爺說一聲,請他放過小女。”少女低聲道。
“你說的官爺莫非就是賀蘭敏之?”吳成思摸著下巴問。
“就是他。”
“可就算我去找他,只怕也沒什么用。”在武承嗣記憶中,他和賀蘭敏之關系并不大好。
少女低著頭,眼圈終于還是紅了。
“算了,我幫你去說一聲就是,能不能成功就不能保證了!”吳成思急忙道。
“多謝武大爺!”少女欣喜道。
“沒事。”吳成思擺了擺手,轉身就要離去,忽然,轉過身問道:“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女微微一笑,道:“小女上官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