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四章 番外十五 多少英雄都無名一
一九八二年錢小寶剛剛下飛機就被一輛轎車載著趕往京西賓館。
京西賓館的一間會客廳里一個老人看見錢小寶走進來急忙站起來伸出手與錢小寶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張先生，恭喜你又出來工作，我們兩個快三十年沒有見面了。”錢小寶說道。
張法五年紀比錢小寶大十多歲，現在顯得十分蒼老而且行動有些不便。
“是啊，我也沒想到那年在hk，我們兩個在轎車上談話后會這么長時間沒有見面。”張法五說道。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彼此都是久別重逢的欣喜。
“歡迎高島先生到中國投資啊。”張法五說道。
“我等著這一天等了三十年了，現在終于有機會回來了。”錢小寶答道。
“現在中國全力發展經濟，歡迎一切的海外投資。現在是我們發展經濟的好機會也是你們的好機會。”張法五說道。
“我已經決定在大連建立一家合資企業，生產農藥和化肥。”錢小寶說道。
按照現在中國的政策是不容許外資在中國建立獨資企業的，所以錢小寶只能選擇與國內企業合資，由高島株式會社提供資金設備和技術，國內企業提供土地。
“前不久我帶隊去歐洲考察心里很受觸動，我們與國外的差距太大了。現在我們的發展還有很多困難，要資金沒有資金，要技術沒有技術，希望高島先生還要像以前那樣真誠的幫助我們。”張法五嘆息著說道。
“除了資金和技術，管理也是一門科學。”錢小寶補充道。
“這一次高島先生從日本到大連又到京城，還準備到哪里？多看一些地方嘛，一定還會找到投資機會的。”張法五說道。
“我還打算去哈爾濱等地方看看，看看那里的發展情況。”錢小寶答道。
“以前高島先生幫助我們付出了很多，現在好了，互利互惠嘛，你投資的越多對我們越有好處對你自己也越有好處！”張法五說道。
錢小寶只是微笑著點頭沒有接話。
這一次他到中國明顯感覺到各個地方渴望投資的急迫心情，張法五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希望他投的越多越好。
可是作為一個資本家來說，錢小寶自然是希望多看看，仔細考察后再說。
他和張法五聊了兩個多小時，回憶了過去那個艱難的歲月，張法五顯得很激動。
“一切都過去了，我們要總結歷史開創未來！現在要大力的發展經濟，讓人民過上好日子！”張法五說道。
談話結束后張法五執意留錢小寶一行人吃飯，錢小寶喝了半瓶貓臺也吃了很多。
與張法五依依惜別后錢小寶坐上轎車趕往賓館與河本太郎匯合。
在轎車上錢小寶好奇的問送行的同志道:“我一九七三年來中國的時候看見女人們都留著短發，我問過之后知道那是叫五號頭。今天我看見賓館里面的女招待員的發型改變了，這是怎么回事”
聽見客人居然關心女人的發型問題，司機和送行的人都不由得笑了。
“最近一個日本電視劇在中國很流行，女人們很喜歡電視劇里面的女主角，所以都在模仿她的發型，這叫幸子頭。”送行的同志解釋道。
“幸子是誰？”錢小寶疑惑的說道。
“幸子就是山口百惠啊，她演的電影電視劇在中國非常受歡迎。”送行的同志解釋道。
“我明白了，原來是她啊。她很不錯，不過我更喜歡吉永小百合，她是我心中的女神！”錢小寶點頭說道。
司機和送行的同志頭一次聽見女神的說法，送行的同志吃驚的看著變的不太正經的高島會長。
“不過山口百惠已經結婚了，她已經退出演藝界了，以后不會再演戲。”錢小寶突然說道。
司機的雙手突然抖了一下，轎車歪斜了一下然后又被迅速的糾正過來。
按照紀律在這種場合司機是不容許說話的，可是他卻心急的問道:“她已經結婚了？和誰，是光夫嗎？”
“光夫是誰我不知道，她就是和總和她在一起演戲的那個男人結婚的。”錢小寶答道。
司機和送行的同志都松了一口氣然后心滿意足的點頭。對于這個結果他們都很滿意。
不過有一點他們想不通，結婚和演戲有什么關系，為什么一定要退出演藝事業？
一直把錢小寶送進賓館房間送行的同志下樓坐進轎車。
“小路，你今天犯了嚴重的錯誤！開車發生了狀況而且居然違反紀律和客人說話。”送行的同志嚴肅的說道。
“石科長，我錯了。”司機說道。
兩天后錢小寶和河本太郎抵達哈爾濱。
省市兩級領導早就接到通知舉行了熱烈的歡迎儀式然后安排具體同志在隨后的幾天帶著錢小寶一行人在哈爾濱進行投資考察。
夜晚，錢小寶終于耐不住性子和河本太郎走出馬迭爾賓館。兩名負責的同志急忙跟著他們出來。
錢小寶走在熟悉的大街上，仿佛又回到了幾十年前。他就像夢游一樣沿著街道走著，直到被一股洶涌的人流擋住。
錢小寶一下子驚醒，他抬頭左右看了看，這里就是原來敖連特電影院所在的地方，只是現在電影院上面有幾個大字:和平電影院。
上千人正從電影院里面涌出來，走到大街上擋住了錢小寶的路。
錢小寶看了看手表，現在已經將近晚上十點了，可是還有大批人等著入場看電影。
“這么晚還有電影場次？是什么電影？”錢小寶納悶的問道。三四十年代哈爾濱看電影的人比現在少多了。
“高島先生，是少林寺！這部電影非常受人民群眾歡迎，這些天場場人滿為患！”跟著錢小寶的人解釋道。
看著電影海報上男主角金雞獨立的樣子，錢小寶說道:“我們也進去看看！”
隨行的兩名同志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這部電影場場爆滿，電影票早就賣光了。
不過一定要滿足客人的要求！
一名同志轉身走了，他攔住幾個看電影的人，本來一毛錢一張的電影票他以兩塊錢一張的價格買了四張！
四個人走進電影院入座，不一會電影就開演了。所有的人都陷入到緊張新奇的武打場面中。
錢小寶沒有心思看電影，他在黑暗中環顧四周，整個電影院格局變化不大，就是包廂部分全部變成了座椅。
他站起身彎腰走到后面靠著墻站著。點燃一顆煙一邊抽一邊回想著過去發生在這里的事情。
往事一幕幕像電影回放一樣出現在錢小寶眼前。在這里他數次與舒爾茨接頭給舒爾茨傳遞情報，一晃居然三十多年過去了。
錢小寶拿煙的手在顫抖，眼淚禁不住流出來。
“會長，你哭了？”河本太郎問道。
在電影院外面攔人高價買票，四個人并沒能坐在一起。那兩位同志完全被電影情節迷住了，根本沒有發現錢小寶已經離開了座位，只有河本太郎注意到了，他也走到了后面。
淚眼朦朧的錢小寶看著銀幕上女主角揮舞著鞭子唱著牧羊曲，他一邊擦眼淚一邊說道:“這首歌太好聽，太感人了！”
“如果提前三十年，他們應該請會長出演男主角！”河本太郎說道。
“太郎，你進步了，馬屁拍的非常好！”錢小寶說道。
“沒有會長就沒有河本太郎的今天，這一切都是從哈爾濱開始的！”河本太郎由衷的說道。
電影散場，四個人走出電影院，錢小寶吃驚的發現居然還有大批的觀眾等待入場看電影！
“馬上就要午夜十二點了，怎么還有電影場次？”錢小寶問道。
“這部電影應人民群眾的強烈要求現在一天二十四小時連軸放映。電影膠片都燒壞過！”隨行的同志說道。
“這是多么龐大的市場啊。”錢小寶喃喃的說道。
回到馬迭爾賓館，錢小寶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當年山本平作帶著他到馬迭爾賓館來拜訪即將到瑞典擔任武官的日本在歐洲的情報頭子小野寺信。
現在小野寺信和他那個著名的老婆小野寺百合子已經死了，可是他們的兒女依然活躍在日本外交界，錢小寶都認識。
第二天隨行的人員陪同錢小寶和河本太郎用早餐，錢小寶指著街角的一處修鞋攤說道:“現在又有修鞋的了，我七三年回來的時候還沒有看見有修鞋的。”
“個體經營嘛，現在國家政策容許個人通過各種手段自食其力。不過現在東北修鞋的大部分都是從江蘇浙江福建一帶來的。”隨行人員答道。他的回答帶著一點點自豪感。
國家施行開放政策后，工業基礎最雄厚的東北地區經濟形勢很不錯，其他地方的無業人員都跑到東北來賺錢。
“現在工地上干活的大部分也是南方人，他們冬天就住在沒有取暖的房子里，很能吃苦的！”另外一個隨行人員補充道。
上午是省里市里經濟部門的同志陪同錢小寶到擴建中的藍天洗衣機廠參觀。
“我們的洗衣機暢銷省內外，供不應求啊。我們馬上要在整個省內進行工業大布局，大發展，牡丹江j等地有三四家電視劇廠要立項建設，還有洗衣機，電冰箱，擴建原有的手表廠，自行車廠！高島會長也可以參與啊！”經濟部門的同志介紹道。
錢小寶是歷經日本戰后三十年發展的人，日本發展過程中出現的問題他都看見了。況且現在日本各個廠商正大力生產顯像管和機殼出口到中國，在中國各個省成立的電視機廠組裝成電視機。
日本的各大廠商賺的盆滿缽滿，其實中國的這些電視機廠只是賺到一些加工費而已。
這些情況錢小寶怎么會不知道？生產電視機殼就要用到化工原料，高島化工也很賺了一筆。
“企業發展一定要有自己的核心技術！那怕是偷是搶也要搞到手！還有，日本在發展過程中也是經歷了殘酷的競爭的，大部分企業都被淘汰了，市場競爭太殘酷了，你們一定要有思想準備！”錢小寶提醒道。
河本太郎吃驚的看著高島會長，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把自己秘不外傳的看家本領都說出來了？
“據我所知，日本只有一億人口，電子廠家卻有幾十家，中國的人口是日本的七八倍，有幾百家電視機洗衣機電冰箱生產廠不過分吧？”經濟部門的同志自信的說道。
“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錢小寶欲言又止的說道。
下午，錢小寶讓河本太郎留在賓館里整個送來的各個投資項目的材料，他讓隨行人員送他去石人溝轉轉。
轎車經過南崗頤園街的時候錢小寶從車窗里向那座不大的樓房看了一眼。那里就是原來關東軍情報部的所在地，作為重要的一分子他曾經在那個罪惡的機構里面干過八年。
石人溝周邊散落著幾個小村子，人口比幾十年前多了很多。
轎車停住了，山間公路路況太差不能往前走。
錢小寶打開車門沿著溝底山路向前走著，又走了四五里錢小寶突然向側面溝頂爬去。
隨行的兩名同志吃驚的發現年過六十的高島會長身手矯健居然從立陡的坡面爬到山坡上面。
錢小寶站在山坡上看向被大水沖走三分之一山體形成的溝底。
現在溝底有一個小村子，原來那里只有兩戶人家，是兩男兩女四個土匪建立的保安局情報點。
那個晚上錢小寶一舉擊殺了四個土匪只留下一個吃奶的孩子。
錢小寶轉身望向灌木叢生的山坡，這里和四十年前抓捕大個子時沒有什么變化。
那個大個子命真是大啊，光錢小寶知道的他就三次逃出了大搜查的哈爾濱。
可是四三年他終于沒有逃出去。
在重重包圍中大個子掏出手榴彈想要引爆，可是急于立功不惜犧牲自己的小松少尉撲過去緊緊的抱住大個子的胳膊不讓他磕響手榴彈。
當時錢小寶離的最近，看的最清楚，大個子一臉的絕望表情，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吃飯根本沒有力氣掙扎，可是他實在不想被日本人活捉經受酷刑折磨。
當大個子看向錢小寶的時候，錢小寶端起步槍瞄準大個子的腦袋扣動扳機！
“就是這兒，就在這里犧牲過一個英雄！”錢小寶指著腳下對隨行的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