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二丫和勁松在家里的廚房里把一張張紙點燃。
“媽,你這是封建迷信!”勁松抱怨道。
“閉嘴!這是給你死去的二爺爺燒錢!”二丫答道。
齊二爺已經死去十來年了,這一次勁松要離開家去很遠的地方,二丫特意在勁松臨行之前讓他給齊二爺燒錢。
現在商店里根本買不到上墳燒的花紙,二丫把勁松用過的廢紙找出來雙手拿著人民幣在紙上輕輕按一下,每一張都要仔細的按,光是這件事二丫就忙了一個多小時。
不敢在外面燒紙,所以兩個人在深夜的廚房里給死去的齊二爺送錢花。
看著所有的紙都變成了灰,二丫說道:“給你二爺爺在天之靈磕三個頭吧。”
勁松急忙跪在地上對著那堆紙灰給齊二爺磕頭。
勁松明天就要走了,兩個人根本沒有睡意。
二丫嚴厲的對勁松說道:“在外面不要亂花錢!除了吃飯穿衣,剩下的錢都寄回來,我給你存著將來娶媳婦時候用。”
“好!”勁松答道。
“我這幾年省吃儉用攢了幾十斤糧票,十幾尺布票,等你結婚的時候還能攢的更多!再弄一張自行車票,買一臺收音機,兒媳婦就風風光光的娶進來!”二丫揚起頭一臉向往的說道。
四十出頭的二丫已經幻想著做婆婆抱孫子了。
外面街坊鄰居背后都傳說二丫是地主婆,家里私藏很多金銀財寶,可是二丫和勁松的階級成分那一欄里添的卻不是地主。
這也是勁松能夠順利考上哈爾濱那所比清北大學分數還高的軍事大學的原因。
現在他畢業后被分配到西北工作。
“不知道國家給不給你們分配媳婦?”二丫說道。
她已經在亞麻廠工作十多年了,工資待遇很好,房子是分配的,床桌椅板凳工作服鞋帽子毛巾肥皂都是工廠發的,鏡子臉盆茶杯是二丫作為勞動模范的獎勵品。
環視整個房間里面的東西幾乎都是工廠給的。現在在二丫心里覺得什么都應該國家分配,工人只要努力工作就行了。
現在二丫的心里充滿了工人階級的自豪感。
“國家怎么會分配媳婦?那是要自己去找的。”勁松哭笑不得的說道。
“自己找也可以,但是不能挑花眼,不要光看長相要找那種勤儉持家的!”二丫警告道。
“是!”勁松規規矩矩的答道。
齊二爺活著的時候勁松還敢和母親對抗兩下,齊二爺死后他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兒了。
兩個人合衣躺在床上都沒有睡意,這么多年二丫從來沒有讓勁松離開過自己。
第二天,二丫提前兩個多小時就送勁松去火車站,越是接近開車時間二丫心里越是覺得舍不得。
檢票的時候二丫站在不遠處看著勁松背著行李通過檢票口走向站臺,
她忍不住流出了眼淚。
坐了兩天火車勁松抵達京城,他要在這里報到然后再趕往西北。
招待所里已經住進十幾個等待一起出發的年輕人,就是家在京城的也要住在這里集中等待出發。這些人里面有幾個勁松認識,是同校不同系的同學。
一名四十多歲的軍人走進來首先看著檔案點名然后嚴肅的說道:“大包小包的,限一天時間全部清理干凈!你們現在要用軍人的標準要求自己!明天下午,我就帶領你們出發,要輕裝上陣!”
第二天下午,勁松他們從京城上火車經過四五天時間轉了兩次車才抵達目的地。
一輛卡車到這座無名的火車站接人。
十幾名剛剛畢業的學生上了卡車趕往深山里的研究院。
到了研究所后先安排住處,然后那名軍人帶著他們走進研究院的辦公地點。
軍人先是嚴肅的向他們交代各項紀律,各種注意事項然后帶他們去見研究院領導。從明天開始他們這十幾個人將被分配到各個研究所進行研究工作。
當把十幾個學生介紹給研究院領導的時候,那名軍人也就是研究院的政工干部挨個把這些年輕人的姓名畢業學校和專業一一說給那些研究院領導,同時也把這些領導介紹給勁松他們。
“這是關必成所長,是我們國家離心機方面最優秀的專家!”軍人指著一名身穿中山裝的中年人對勁松說道。
“這位是林勁松,是機械設計專業的高材生!”軍人對關必成所長說道。
關必成看著勁松忽閃的大眼睛,看著他挺拔的身材愣了很長時間。
“你的老家是哪里的?”關必成問道。
“東北”勁松答道。
“東北哪里?哈爾濱?”關必成追問道。
“不是,是密山。”勁松答道。
“哦”關必成點頭說道。
“以后可以到我那里談談,我們這些人要做好傳幫帶嘛。”關必成笑著說道。
集體宿舍里幾十個年輕人給新來的同志舉辦歡迎茶話會。
唱革命歌曲,uu看書朗誦革命詩詞,房間里一片歡聲笑語。
勁松問一個兩年前分配到這里的年輕人道:“關所長是東北人嗎?”
“不是啊,我好像聽見他的老家是京城,他是從法國留學回來的。”那個人答道。
那個人突然靠近勁松壓低聲音說道:“關所長的愛人是外國人,我看過他女兒照片,長的可漂亮了!”
“你們嘀嘀咕咕說什么?不要忘了組織紀律!有些事情是不能問的,更不能說!”旁邊一個同事嚴肅的警告道。
關必成回到給自己安排的單人宿舍,他坐在辦公桌前看著桌子上一對母女的照片。那名明顯是外國人的女人穿著中國婦女穿的普通衣服留著五號頭,女人身邊站著一個將近二十歲梳著兩條大辮子的姑娘。
按照規定研究院研究人員的家屬都住在外地,關所長的愛人和女兒現在還住在遠隔幾千公里外的京城。
姑娘那張帶著一點西方人特征的面孔美麗動人,兩只大眼睛帶著笑意看著關必成。
關必成呆呆的坐著自言自語道:“真像啊,我差一點以為二十多歲的錢小寶又站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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